瀚海飞雪记-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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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了大半天,飞虫虽然散去,但是药粉与无数虫尸鸟粪混合之后,整个水寨,弥漫着一股异味,经旬方消,而沾染了这股异味的人,十之□□都病倒了,遍体生斑,日夜喘哮,不过十来日,便有人因为喘不过气来,窒息而死。
直至此时,水寨中诸头领才懊恼后悔,互相埋怨,不该贸然招惹有穷。
宋域沉这边,当日远远地望见水寨被飞虫与水鸟淹没,这才转舵返航。
水贼夜袭之时,早有江豚与夜枭示警,宋域沉等人,待到水贼一放木排,立时开船,避开木排击退水贼之后,又借着追踪的江豚与夜枭,远远地缀在那伙逃亡的水贼之后一直跟到了水寨附近。水寨四周,虽有漩涡乱流、外船难入,当不过江豚在水中、夜枭在空中的追索,到底确认了那水寨的方位。金城之和他的随从,负责制作孔明灯,计算风向与风速,将宋域沉配置的药粉送入水寨之中。
方梅山对于宋域沉所配的药粉,大是好奇。向来都说,火能解百毒,这些药粉,偏偏要借火力催发。
宋域沉只说是借用了炼丹之法,故而药性不畏烈火,别的便不肯细说了。
方梅山暗自感慨。乔空山当年曾说,配制各类毒与药,并不难,难的是如何下毒下药。乔空山的这个弟子,得了乔空山的毒术医术,又得了韩迎的驭虫之术和无尽道人的炼丹之术,再揉入鬼谷的阴阳之道,或许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秘法,如此一来,下毒下药的手段,可真是千变万化,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但愿那个不幸捋了虎须的水寨,不至于尽数覆灭。
方梅山觉得宋域沉这般手段,失之阴狠,不是正道,然而转念想想,又觉得此时此世,非如此不能够平安度日。
方梅山不由得长长叹息了一声。
他年轻时,那个讲求温雅敦厚、彬彬有礼、进退有据的世道,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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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相逢意气为君饮(四)
? 洞庭湖水贼狼狈败退之后,有穷之名,在长江之上,隐隐然已有了威慑群雄的势头。
因此直至宋域沉一行抵达江陵,再未曾遇到贼寇。
李默禅等人,都曾听说过宋域沉当年从江陵仙游观中死里逃生之事,故而难免会好奇地随着宋域沉去故地重游了一回。
仙游观被宋域沉操纵鸦群袭击过后,元气大伤,此后又被护短的无尽道人下狠手整治过一番,因此如今的仙游观,从内到外,人事全非,透着一股萧条气象。江陵将军也换了一任,前任江陵将军据说是误食长生丹、病重罢职回大都荣养去了。
金城之不免要问,这位倒霉的前江陵将军的离职,是否也是无尽道人的手笔。
宋域沉矢口否认。无尽道人还没来得及想出办法、腾出手来收拾那位江陵将军,服了太多长生丹的那位将军,便已经中了丹毒、被迫离职了。
无尽道人知晓此事之后,还很遗憾地感慨了一番。
李默禅等人看过了那个囚禁过宋域沉的石室以及曾经的炼丹大殿,再回头来面对宋域沉时,神情多少都有些古怪。宋域沉察觉到,李默禅对他的态度,不像以前那样严肃得近于严厉了——李默禅原来总觉得,这个小师弟被师叔师伯以及无尽道人捧得太高护得太狠,故而需要慎重敲打。
姑苏赵府的那艘双桅船,不能在三峡之中溯流而上,因此宋域沉一行人需要在江陵换乘惯行川江的船只。
途经当年落水的那段江面,从山崖崩落的巨石,仍旧屹立在江中,来往船只艰难地绕开这些巨石,偶尔有不太幸运的船只,控制不住,撞了上去,立时被急流卷走,不见踪影。
蛟奴与冷小泉度量着江流,若非此行有要事在身、不宜耽误,他们很想下水去试一试。
同时不免感慨,这样湍急凶险的江水,当时年幼的宋域沉能够逃生,真是不容易啊。
蛟奴越发觉得自家小观主是有天命护佑的。
过了三峡,江流平缓了许多,途中宋域沉命人从巴中盐池买了八百斤盐巴——在吐蕃,盐巴比黄金更能换来善意。
盐铁向来不许私买私卖,宋域沉能够买出八百斤盐来,让大家都有些好奇。宋域沉简单地解释道,盐池的监守,曾经欠过乔空山一个人情。
看那盐池监守如此殷勤地亲自押送盐船过来,这个人情,想必欠得不小。
一路行至乐山,再次换乘小船,驶入青衣江,至雅安城下,弃舟登岸,在雅安城中暂住,购买善走山路的马匹和牛皮帐篷、气死风灯之类行走草原必备的物件,准备继续西行。
雅安是密宗传教重地之一,吐蕃僧人与寺庙随处可见,横川和尚既然到了此地,自然要登门拜访雅安活佛。韦氏兄妹懂得吐蕃语,仍旧扮成随从与他同行。
他声称要往吐蕃访求高僧论道,打着这个旗号与雅安活佛谈了半天之后,雅安活佛欣然同意派两名僧人为他们带路前往理塘,不过理塘之后的路程,雅安僧人也不熟悉,就要靠他们自己走了。
为表谢意,宋域沉派人给雅安活佛送了一百斤盐巴。那两名带路僧人的态度,因此很是热情和善。
自雅安西行,穿过二郎雪山的山口,便进入大小金川的地界,沫水劈开深谷,咆哮而过,只有寥寥几处水流稍缓的山谷,可以渡河;两岸山民,常年隔绝,偶尔用号角通传消息。不过号称甘孜门户的泸定县城外,有一座耗费巨资建成的藤索木板桥,横穿沫水,通往对岸的康定。踏着摇摇晃晃的藤桥抵达康定境内,过桥之时,即使是李默禅,看着脚下奔涌的急流,也有悚然心惊之感,抓紧了方梅山,惟恐他一个眼花跌落下去。那些马儿则都被蒙上了眼睛,一行人牵着缰绳慢慢走过藤桥,以免马儿慌乱失措。
自康定西行,穿过折多山口,渡过若水,地势变得平坦开阔,天空明净高远,山峦起伏平缓,草原茫茫,野花遍地,牧人赶着牛羊悠然行来,凶狠的獒犬向着他们这一行陌生人吠叫,却在宋域沉好奇地靠近之时本能地后退,匍匐在地,紧盯着他,畏惧又虚张声势地低声咆哮。牧人赶紧勒住獒犬,向横川和尚以及那两名雅安僧人问好。
往理塘的路上,他们不止一次遇见獒犬,而这些能斗虎狼的獒犬,无一例外,都对宋域沉露出那种敬畏神情,时时想要靠近,却又退缩不前。
两名雅安僧人惊诧地看着这一情形。
宋域沉则很遗憾地看着这些獒犬。他本想好好了解一下这种雪域高原特有的猛犬,不想这些猛犬貌似粗莽,其实聪明得很,似乎都知道落到他手中会被折腾得够呛,一个比一个跑得快,却又舍
不得远离面前这个似乎能够懂得它们心思的陌生人,逡巡不前,犹豫不去。
顺利行至理塘,两名雅安僧人为他们寻了一个相熟的客栈落脚,便告辞离去了。
方梅山一路行来,十分辛苦,宋域沉认为他最好在此地休息两三天,待到适应这雪域高原的气候之后,再慢慢前行;而且,理塘盛产虫草、川贝母、黄芪、大黄、党参、秦艽、木香、羌活、独一味、三颗针、一枝蒿、雪莲花等药材,方梅山和宋域沉对此都很感兴趣,认为即便是别处也有的药材,此地如此高寒,药效想来也与他处有所不同,很值得仔细揣摩一番。
李默禅以为他们不应当在路上耽误太多时间,宋域沉很不以为然。经过白雪皑皑的二郎山时,他便有一种奇异的感觉,这种感觉,一路行来,越发清晰明白,仿佛曾经只能遥望、只能遥想的地方,如今却踏在了脚下,二郎山口的暴风雪,藤索桥下的滚滚急流,草原上的急风暴雨,无不让
他觉得愉悦,一念及此,心中便生出一种夙愿得偿的兴奋与满足。
他想要仔细品味这梦想成真的美妙感觉。
何况,方梅山也很乐意在理塘多呆一些日子。
李默禅至此自然也明白了,在宋域沉看来,能不能将恭帝从萨迦寺中带出来,于他而言,其实无所谓。
李默禅觉得很头疼。
东海弟子无数,还没有一个胆敢不服他的管教。但麻烦的是,宋域沉不仅是东海弟子,也是无尽道人的传人有穷。
有穷之号,是有特殊的含义的,无尽道人绝不会轻易赋予。
所以,对于有穷,东海也不能颐指气使,反倒有诸多顾忌。
而且,当宋域沉终于消除了对急流深水的畏惧、习惯于驭使水中游鱼之后,似乎也在此同时减退了对于李默禅那种本能的畏惧与忌惮。
李默禅审度之后,还是决定,且听任宋域沉这一回。
不知为何,他隐约意识到,宋域沉是此行能否成功的关键,有时纵容一下也不为过。
这是经过无数杀戮之后历练出来的可靠直觉,不止一次助他取得最后的胜利。
再说了,他们也需要时间在理塘寻找可靠的向导——这一任理塘土司向来仇视汉人,哪怕送上盐巴,也绝不会给他们向导;拉卡寺的理塘活佛,与雅安活佛分属两派,向不来往,再加上理塘土司的这种敌视态度,故而理塘活佛借口闭关,不肯接见横川和尚,其余僧人,又不能做主,只陪着横川和尚闲谈佛理经文,一提及向导之事便顾左右而言他。
这样的情形之下,李默禅也不得不在理塘耽搁下来。
金城之每日随着横川和尚往拉卡寺去闲逛,他对于那座依山而建、风格迥异于中原寺庙的大寺,极感兴趣,对宋域沉说,此寺大有极目云天、绝尘归神之气象,他得仔细看一看、想一想个中玄机。寺中僧人对此颇为自豪,由得金城之满寺乱走,无处不看。
李默禅时常带了人在理塘附近的山野之间骑马狩猎,顺带勘察地形——他每到一处,总会将当地地形仔仔细细地看清楚,记在心间,以便于推演战阵。理塘土司的卫队,曾经带着一队獒犬前来拦截,试图威胁或者驱赶这一群不肯向理塘土司弯下腰去祈求怜悯的外来中原人,但是在亲眼见到凶狠的獒犬在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