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回来的记忆-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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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得差不多的时候，她刻意把肖三喊上来，给他看这“没啥用的东西”可以“变腐朽为神奇”，画出这世上任何美好的事物。
“你还没有小乐哥画得好呢。”
这是这几天以来，她听肖三说的最长的一句话。
“我们小乐哥从小就画得一手好画，又得过高人指点，那画儿，连美术学院的老师都说好。”
话到此，嘎然而止。
肖三再不肯多说哪怕关于这个话题的一个字。
被问得急了，也只一句话就回过来。
“有问题你自己问他啊，反正他今天也要过来。”
现在，对着这幅“孤荷图”，晓宁已不止一次往那扇小小的窗户外伸头出去了。
前夜，他对她说，他是个地地道道的坏人，坏到，其实碰到她的哪一天，他只不过是过去帮着那两个“杀人犯”望风的。
所谓“救她”，也是事出突然，他“偶然”间一念闪过，冲动而为而已。
他说得那样认真，认真到他的脸越来越苍白，站过的地方却多了一摊晓宁熟悉的红。
不由得晓宁不相信。
她并不笨，前前后后把那天的事想了几遍，虽说不曾想过这样具体的细节，但苏小乐能以一己之力把自己从那样危险的境地中救出来，又让自己在肖三这儿至少安宁地过了两三天，她对他的身份不是没有过揣测。
可是，他的确不像。
那样真诚而坦荡的目光，那样俊逸淡定的神情，还有，那样细腻入微的心思……
怎么着也和那两个男人联系不上。
但晓宁的确找不到话来否认还是确认，那样确凿又有些意外的“真相”，她也需要时间来消化。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白了脸转身离去。
之后一天，他没有过来。
现在……
当晓宁再一次伸出头去的时候，远远地看到了那个身影。
依然是黑色的长袖衬衣，黑色的裤子，黑色的鞋，衬在斜阳下，更显得孤单而寂寞。
她拿了那幅画，迅速地走下阁楼。
他手上又拎着一个包，她下去的时候，他正在和肖三交待什么。
“这两天闲得无聊，我画了一幅画。”
晓宁攥着那幅画，径直走到苏小乐面前。
“听肖三说，你是专家，想请你看看，帮着指导下。”
展开画页的时候，她看着他的神情狠狠地滞了下，他的脸“腾”地红了，又“刷”地白下去。
“我就觉得，这枝荷花跟你很像。”
17岁的年龄，最是真诚爽朗无惧无畏的风景。
晓宁只拿了画，借着画面说自己想说的话。
“我想了两天，我知道你那一晚上跟我说的话，也许都是真的。你真的和他们是一伙的，你真的是帮他们‘望风’的，你真的只是突发其想救了我。可是，你救了我，不是么？我猜，你还因为我，受了伤……”她瞥一眼他右臂上明显凸起的地方，“所以，我想，你虽然和他们是一伙的，但你一定不是他们那样的坏人。你就如这荷花一样，只是身不由己长在了淤泥中，可心是白的，一直都是，对不对？”
苏小乐的脸就那样白着，可是手却下意识地捏住了那幅画，捏得紧紧的，竟把那空白的地方都捏出一个印来。
“你知不知道，我做过很多见不得光的事……”
“那又怎样，我相信，你一定不是自愿的！”
她望着他，在夕阳的映照下，她的眼睛特别亮，亮得苏小乐敢去直视。
可饶是这样，那清澈的目光却一直透进心里，渐渐蔓延开去……
“这幅画，我送给你。承你救命之恩，我随身带的东西又不知丢哪儿了，实在找不出什么来感谢，就用这个吧。我觉得，你就是它……”
他的目光闪动了下，似是有什么东西闪念出来，又生生压了下去。
“那么……画，我收下了，可是，这个谢字……我当不起。”
他匆匆地卷起那幅画，背过身去不再看她。
晓宁根本就没明白这样的变化是为什么。
她一直以为，有了这幅画，他一定会明白他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也一定会了解她的那点小心思，而后面，后面很多很多的事，不都应当顺理成章么？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脑子里翻滚的是琼瑶、席娟还有好多好多言情圣手们堆砌的情节。
每一回眸每一对话每一心动……
可是啥也没有。
她只看到苏小乐收了画，叫来刚刚避得远远的肖三，悄声继续交待着什么。
而她，似乎已被他遗忘，就那样一个人，傻傻地站在夕阳里。
原来，暗恋的滋味便是这样的。
像嚼一颗表面靓丽的青枣，看着光鲜，吃到嘴里，却涩得心都苦了。
她恍惚看着他跟肖三说完话，换了左手腋下夹着她的那幅画，然后有些僵硬地背对着她向外走去。
他又要走了。
像这几天以来一样来去匆匆。
也许，即便这样匆匆的见面也会见一次少一次吧。
她知道他在想办法送她回去，也许明天，也许后天……
自此，他们再不会见面。
这一生，也许都不会。
这么一想着，心那儿越发地苦了。
不仅苦，还痛，那样生生地由着他孤独的背影扯着。
他，越来越远，心，越来越痛。
“苏小乐，你别忙走！”
她是大叫出声的，连名带姓地。
就像她平日里在班上招呼那些男生。
那时，她是众星捧月的“公主”，不知有多少男生因为她多看了他们一眼或是多跟他们说了两句话而欣喜若狂。
于是，他们便由了她每天连名带姓地招呼，吩咐他们为她做东做西……
可是现在……
被她连名带姓称呼的男人只是停了脚步立在那里，连身也没有转。
晓宁回头瞥一眼还站在一边的肖三，后者看了一眼远远站着的苏小乐，有些识趣地走开了。
“苏小乐……”
她一边喊着这个名字，一边慢慢向那个背影靠近。
“苏小乐，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直到站在他背后了，这句憋在心头很久的话才敢出口。
可是她连他的正脸都没看到。
“没事虽出来，他们……还在到处找你……”
沉默了好久，苏小乐终于说了一句话。
然后，他急急地迈步，几乎是小跑着往他的摩托车方向飞奔而去。
“苏小乐，我喜欢你！”
望着那个决绝的背影，晓宁那十七年被娇纵宠爱着的心忽然间爆裂。
她不甘心。
她原就是一个执拗的人，不达目的绝不放手。
长这么大，第一次这样被人不放在心上，她沮丧她难过她受不了。
但是，更多的，还是恐惧。
恐惧着即将到来的离别，恐惧着再也见不着的结局，恐惧着连暗恋的心都还没表达便从此天各一方。
所以，她大吼出声，在寂静青幽的小巷这边，冲着已经跑到小巷那边尽头的人，高喊出声。
“苏小乐，我真的，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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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好喜欢晓宁啊……
第 35 章
晓宁没有想到，离别竟真的来得如此之快。
那天深夜，或者说第二天凌晨，已经熟睡的她被肖三摇醒。
“快起来收拾下，我和小乐哥马上送你走。”
她一下子清醒过来。
“苏小乐呢？”
“在下面等着的。你快点，马上下来。”
她从小窗户间伸出头去。
小巷漆黑一片。
只昏暗的灯光下面，站着一个人。
一身黑衣，和四周差不多融为一片。
她其实没什么好收拾的。
只简单地把乱七八糟的长发用一根橡筋扎了，理理身上有些皱巴巴的白裙子，就下了楼。
下去的时候，肖三正把一根点好的烟递给苏小乐。
他接过抽了一口，便呛咳起来。
肖三急急地拖过那支烟。
往自己嘴里塞去。
“你都不抽这个的，干嘛为难自己？”
她已走到他们跟前，这句话虽是说得模糊，她却听得清清楚楚。
她庆幸自己下来得快，除了看到听到这些，甚至，还来得及把苏小乐脸上的一丝痛楚也一同收到眼底。
这痛楚，这需要靠烟草来平息的痛楚，是因为她的即将离别么？
她不说话，只是望着苏小乐。
他也没有说话，有那么一分钟，他们就只是这么静静地站着。
她看着他，他看着远方。
“走吧。”
良久，他只说了这两个字，便领头先向外走去。
肖三已跟了上去，她还忤在原地。
“你等着她，在她后面。”
苏小乐已看到她还在原地呆着，冲肖三发话。
她还是没有动。
“晓宁，快走。”
他终于冲着她的方向喊了一声。
她莫名地就落下泪来。
他已返身回来，抓住了她的手。
“没时间了，快！”
她几乎是被他拖着走出了那条小巷。
这个过程中，他一直目视前方，连一眼都不曾回望过她。
到了巷子尽头，她才发现，没有摩托车，有的，只是一辆很破旧的小汽车。
“火车站一直有人，我和肖三送你到高速路口，有人会把你安全送回U市。”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晓宁往车里塞。
肖三也已经走上来。
“你坐后面，我来开。”
苏小乐把她的手交到肖三手上，自己已经坐进了驾驶室。
“可是你的手……”
肖三有些犹豫。
“别罗嗦了，按我说的办！”
她如梦游般被肖三架着一起坐在后座。
车在漆黑的路上风驰电掣。
晓宁一直睁着大大的眼睛，睁得眼睛发酸也不曾阖一阖。
她看着前面那个开车的人。
看着他短短的头发，长长的脖颈，长袖衬衣下微微的凸起……
她得好好地看，好好地记着。
记得这个叫苏小乐的男人身上的一点一滴。
记得自己17岁这年荒诞的经历，和，还没开始便已经夭折的暗恋！
也许10多分钟，也许20来分钟，车已经嘎然停下。
苏小乐跳下车 ，一把拉开后门。
“出来吧。”
她的手握住了他的，握得紧紧的。
他只微微一滞，便任由她握了，拉着她向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