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将梁红玉-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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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绪正飘荡着,一只雪地里的野兔突然从我脚边窜过,吓我一大跳。思绪也就此打住。回营帐之后,我对这一群饿的饥肠辘辘的汉子说道:“咱们去捣毁敌营。”
刘宝吓了一大跳,结结巴巴问道:“真、真的去、去啊?就、就咱们几、几个人,怎、怎么可、可能打的过?”
我回过头来,对张然说道:“只需要三百名敢死之士。”
踏雪而去,一群宋兵,都身着白衣,戴白帽,在雪中如雪兔一般快速奔走。
金营的这一支士兵,是由纯粹的来自北方的女真族组成的,他们善于奔跑,作战力极强,运动性和灵活性也极强。
我们走了大约半里路,这才发现前面金人的营帐内隐约有灯火闪现。再往前走,就发现有士兵在巡视。将部下分为几组,四面出击,我带着十几个弟兄率先出击。一开始的时候,由于金人根本没有准备,非常顺利,但是,紧接着,就有大批金军涌出。
他们一边采用围歼的方式,将我们团团包围,然后挥刀放箭;一边叫来骑兵,将兵和马都穿上坚硬的刀枪不入的铠甲,然后用铁链相连,称之为“铁浮图”。当那“铁浮图”袭来的时候,犹如排山倒海,势不可挡。我看见挡在我前面的兄弟,在这铁骑之下,鲜活的肉躯被践踏成肉泥,血水溅到空中。一时间,哀嚎声、惨叫声连成一片。
在马蹄踏到我面前的那一刻,我想的是:“他们说‘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红玉,如果我现在就死了,你会梦到吗?”但是,我告诉自己,我不能死。我死了,谁来保护你保护大宋百姓,谁来带你去药王谷里找沅沅?
然后,我睁开眼睛,硬生生用大刀砍断了马蹄子。那马一阵嘶吼,四处奔逃。由于人与马、马与马之间铁链项链,其他的马也很快乱作一团,四处乱踩乱踏。趁乱,我跳出了包围圈。但是,我的右肩还是被马蹄踩上去了,无法再挥动兵器。
当下一波金兵赶来的时候,我想要拿起大刀的时候,已经是力不从心。我身边的那些兄弟,要么走散了,要么被马蹄踏为肉泥了。
这一次,真的没办法了。我闭上眼睛,等待着那最后的时刻……可是,没有。等我睁开眼的时候,这边的场面更加混乱了,已经分不清哪些是敌方、哪些是我方。战场上,所有人都在拼命厮杀、奋力生存,遇人就砍。
最后,竟然演变成了金人内部的互相厮杀。待到天明的时候,敌人竟然纷纷逃遁而去。
一时之间,战场形势犹如翻云覆雨,迅速转变。
我用牙咬下布条,系在受伤的胳膊上,然后,就又赶回到战场。自古以来,每场战役过后,总会有一方过来清点战场。我走了好几圈,希望能找到还活着的兄弟。巡视完三圈之后,依旧是没有什么收获。不知为什么,我竟信步走到了西北角,那里本不是昨夜发生鏖战的地点。
突然间,一只手伸了出来,抓住我的裤脚。我吓了一跳,掏出大刀的时候,才发现地下躺着的那人竟是——张然。他浑身血迹,奄奄一息。这要是在平时,我可以直接将其背起来。但是,现在我的右手根本用不上劲儿。只好蹲下,想要赶忙把他扶起,但尝试了好几次,仍是不行,便试问道:“我扶住你,你试试,难不能起来?”
张然摇头,艰难地说道:“不行了,我的双腿已经废了。将军你快走吧——”
“住口!”我对张然吼道。我和他在战场上征战已有20年,多少次出生入死,多少次生死与共,怎么能就这样把他丢下!
张然似乎是没有听出我的不悦,而是继续说道:“将军,我看到他们的‘铁浮图’把你围住,心里着急……我就去杀了他们的酋长……废了两条腿,也是值了!”
我一时愕然。怪不得,到后来那些金兵竟然自乱阵脚、自相残杀。
张然在自己装满鲜血的兜里掏了掏,拿出一小块布帛,交到我手里,断断续续说道:“这、这是夫人让我送给你的。”
我点头,将布帛塞进袖中。
忽然间,马蹄声再度响起。张然脸色大变,用尽全力叫道:“将军,快走!”叫完这一句,可能是因为用力过猛,竟然就没了音。
我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还好,还有呼吸。
回头,发现王渊已经带着一队人马过来了。见到我,王渊赶紧下马,作揖道:“王渊救援来迟,望将军恕罪!”我指着眼前躺着的张然,叫道:“快!赶紧把他救活!”
赵州城内,张然醒来的时候,已是两天之后了。大夫拼命救回了张然这条命,却没能保住他的两条腿。
张然躺在床上,看着自己僵硬毫无感觉的下肢,一时无语,把我们都赶了出去。合上门的时候,我心中一阵悲恸。失去双腿对于一个将士而言,就意味着再也不能上战场了。
晚上,我从窗口看向屋内,张然还是保持同一个姿势,定定地坐在床上,茫然不知看向何方。
我推门而入,张然抬起那双茫然的眼睛看向我,木然说道:“将军,你来了?”
我拍拍张然的肩,猛地灌一口烈酒,说道:“兄弟,想哭就哭吧,别忍着!”说完,又把酒递给张然,他接过酒去,一边猛灌,一边像个孩子似的嘤嘤哭着:“将军,张然再也不能陪您打仗了!……”
第二天一早,我醒的时候,张然已经醒了。他好像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见我起床,便问道:“将军,下一步你打算去哪儿?”
我一时不知怎么回答。我去的时候金人已经度过浮沱河,再守无益。赵州也撑不了多久了。举目四望,一时之间,竟不知要去往何方。
张然提醒道:“将军,我不是交给你一个布帛吗?你何不打开看看。”
前天接到布帛的时候情况紧急,根本无心查看,竟然忘了这茬儿。听张然这么一说,我赶忙打开,布帛上,红玉的字迹歪歪扭扭,上面写着:“去大名府,找宗泽!”
她是不是故意的呢?我曾跟她说过如筠和孩子在大名府,我思忖着。
张然却突然抬头说道:“将军,张然不能再跟您四处征战了,能不能准许我回到汴梁韩府?”
我合上布帛,回道:“也好。”毕竟,对张然好,也多一个可以照应她。
作者有话要说: 顺手一写,发现就写成了韩将军和张然的基友情深了……今天的第二更吖!
☆、【城破】渔唱起三更
忆昔午桥桥上饮,坐中多是英豪。长钩流月去无声。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
二十余年如一梦,此生虽在堪惊。先登小阁看新晴。古今多少事,渔唱起三更。
—— 宋 陈与义 《临江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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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康元年,十一月底和闰十一月初,金人的两路金兵纷纷抵达开封城下,将都城紧紧围住。这一次,金人吸取上次的教训,牢牢封锁住潼关要道,阻挡住西路军秦王的途径。整个开封城如同一座孤岛,被金人切断了与外界的联系。
已经围成半个月有余,天气一天天转凉,国库里的衣物库存也不够了。眼见士兵快要坚持不下去了。梁红玉只好命令阿绫和几位姑娘发动全城妇人,编织衣物,给前线送去。一时间,清辉玉臂,空中一片月,万户捣衣声。
“红玉姐,张然他今天又没有吃东西。”梁红玉本是打算出门查探前线军情,听樱桃这么一说,便立即收回迈出去的脚,转而走向了西院。这西院,自周如筠走后,就一直是空的。张然从赵州回来之后,红玉就把他安置在这个地方。
走进西院,张然正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抬头看着西院的那棵梧桐树,在飒飒寒风中,树木的叶子瑟瑟发抖,就好像失去生命的枯叶蝶,挣扎了半晌,打着旋儿又落在了地上。
听见红玉走进,张然忽然说道:“夫人,你看,美好的东西是不是都太短暂,总有毁灭的一天?”张然说的是这些被寒风摧毁的梧桐树叶。嘴里这样说着,却始终没有抬头看一眼其他人。梁红玉一惊,这是这些天来张然第一次开口说话。
梁红玉仔细端详着眼前这位曾经叱咤疆场的汉子。他的下肢已经开始由僵硬变得瘫软萎缩,再这样下去,不仅无法站起来,恐怕还得截去。自从受伤以来,张然每日就闷在西院,看着树木看着远方一看就是一天,也不和任何人说话。樱桃想要来服侍他,也会被粗暴地撵走。
张然的眼睛里一片茫然,那关西大汉曾经神采奕奕的面庞不知所踪,现在已经日渐消瘦,就连颧骨都分外突出。双腿,对于将士来说,或许真的比生命还重要吧。国家危急而不得不远离了疆场,在某种程度上也就意味着他们生命的结束。
梁红玉叹了口气,回道:“在我的家乡,有一句诗特别有名,是这样说的‘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无论是落花还是落叶,虽说美好的东西总是很快就毁灭,但他们会让自己的毁灭变得有意义。”说罢,梁红玉心虚地抿了抿嘴角。这句诗本是晚清龚自珍所说,为了安慰张然,梁红玉只好盗用了。
张然听罢,一双浑浊茫然的眼睛开始有些着些许亮光。
梁红玉看在眼里,心知有些事情必须得过了自己这关,别人多说无益。便不再劝说,转身离开。临走的时候,樱桃又跟了上来,小心翼翼地问道:“红玉姐,张大哥要是还不吃饭怎么办?”
梁红玉稍微放缓了前行的脚步,说道:“骂他!他要再不吃,就骂他孬种!懦夫!怂货!连这点难关都过不去,把他骂哭为止,哭出来心情就好了……”
樱桃一脸为难:“这……不太好吧。”
出门的时候,梁红玉的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红玉自言自语道:“都说‘左眼财,右眼灾’,一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这样想着,心里又涌出一些不安来。
门外,桃花早已经在静候,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