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将梁红玉-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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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和尚却指引着梁红玉又来到了刚刚进来时所见的那一处清泉处,轻声说道:“施主你看这泉水。”
梁红玉顺着和尚的声音看去,泉水依旧是波光粼粼,清澈可人。“很美。”
“很美?”那和尚笑笑,走了两步,接着说道:“你可知道苏洵老先生的字号?”
梁红玉愣了一下,她只关注苏轼,没怎么注意苏轼他爹,不过,随即又想起来了什么,不确定地问道:“苏老泉?”在近代社会的时候,她曾听过上幼儿园的弟弟读《三字经》,里面仿佛有一句“苏老泉,二十七,始发愤”之类的。
那和尚点点头:“没错儿。老泉老泉,指的就是这汪泉眼。相传,苏洵先生在二十七岁之前,一直没什么成就。一日,他卧于家后面的这汪泉水旁边,忽有所思,回到家里,焚稿奋发,终成大家……死后,与老夫人程氏在此相依。”
转过清泉,向另一边看去,竟然是一片松海。松林寂寂,静然无语。
“这是学士为妻子王弗种植的三千棵短松。”
红玉的泪水突然就落了下来。当年,王弗病逝,苏轼怕她孤单,在此地种植三千松柏,常伴左右。因而,也就有了那首词: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微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明月夜,短松冈。”男神,当年你种上的那些松树,已经不短了。红玉突然有些羡慕王弗了。如果自己死后,又会有人这样植树相陪吗?
那和尚见红玉一时失神,也不打断,过了一会儿,才启唇说道:“二位施主,除却生死无大事,还望怜取眼前人。”说完,递给红玉一个物件,说道:“你要的东西,苏学士和王弗的结发编成的同心结。”梁红玉这才发觉,原来韩世忠一直跟在自己身后。而这和尚,竟然猜到了自己的来意!
夫妻成亲,有结发一说。不知为何,这发结竟然在广福禅院。
“为何要给我这个?”红玉问道。
那和尚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道:“还一段尘缘。你若是见到我的生身父母,告诉他们不必找,我还活的很好。”
“你父母是谁?”红玉问道。
“南枭北狐。”和尚已经渐行渐远,声音也快听不见了。
“你是谁?”
“寂然。”
韩世忠突然一跃而来,问道:“阁下可是杨家后人?”
寂然和尚身形一顿,没说话,消失在茫茫夜色当中。杨家将,天波府,恍如旧梦。
作者有话要说: 颍川在今天河南,苏轼葬地在嵩山之南,苏辙在那地方买房置地,后来整个家庭就搬到了那里,顺带提一下苏家的后代,苏雪林奶奶。
☆、身无彩凤双/飞翼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槽射覆蜡灯红。嗟余听鼓应官去,走马兰台类转蓬。
闻道阊门萼绿华,昔年相望抵天涯。岂知一夜秦楼客,偷看吴王苑内花。
—— 唐李商隐 《无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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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东京。韩世忠果然说到做到,真的举办了成亲婚礼。
在新春佳节即将到来的时候,韩府一派灯红柳绿,好不喜庆。
梁红玉暗叹了一声,兜兜转转,最终还是回到了这里。
外面的鞭炮声已经响起了好几阵,人声鼎沸。此时,红玉正穿着大红色的嫁衣,凤披霞帔,红色的面纱遮住了她的面庞,头顶上,发髻挽起,满是珠光宝气。
“小姐,该出去了。”樱桃在身边,数不清楚第多少次来催了。
红玉抬头,眼光有点茫然。上一次,是为了赎身,不得已而为之;这一次,难道、真的就这样把自己嫁了吗?一想到自己在现代社会还没有谈过恋爱,红玉心中就是一阵遗憾。
外面,吵闹声突然间加大。红玉心中一惊,抓住樱桃的手,颤巍巍地说道:“要不,这亲我不成了,太麻烦了。”
樱桃:“小姐,你这已经够精简了。你父母都不在,又没有家,所以,不用请媒婆,不用回聘礼,不用‘缴担红’,也不用‘回鱼筋’,你就知足吧。”
听到这儿,红玉不禁吞了口口水,没想到,传统婚礼竟然这么复杂。
鞭炮声再起。不能再等了,再等就要错过吉时。樱桃赶紧扶着红玉,走出西院。前面,有阴阳人手中捧斗,斗里放着谷豆、钱果、草节等物。那阴阳人嘴里念念有词,一边给新人祷告祝福,一边向门口撒着斗中之物。门边,围了一群小孩子,纷纷弯下腰,赶忙拾取。
“撒谷豆,压凶煞。”那阴阳人撒完斗中之物,喊了这么一句,就闪开了。
出西院,红玉这才发现自己脚下踩着青色布条。成亲的时候,脚踩到地面上会被认为是不吉利,要么由新郎前来背新娘,要么铺上毯子,总之,不能沾地。这时,一人捧着铜镜,倒着行走。在一片红光当中,那铜镜的光亮若隐若现。跟着那铜镜,红玉双脚跨过马鞍,跨过草秤,跨过门槛,走进了屋里。
屋内,韩世忠笑着迎上来,手持一根綵缎,挽成同心结状,把另一端递给梁红玉。梁红玉顺从地接下了。这辈子,第一次嫁人,完全处于紧张无措状态。
红玉瞥了一眼身边的韩世忠,心里暗叹道:哪像某人,经验丰富,简直轻松自在。
堂前,端端正正地坐着韩庆老太爷和韩老夫人。回来之后,红玉还不曾来得及前去拜访。
“一拜天地。”堂中忽然有人喊起。
韩世忠拉了拉綵缎,红玉立即会意,跟着韩世忠跪下,对着香桌跪拜。
“二拜高堂。”
两位新人转过头去,对着高坐堂前的老太爷老夫人郑重叩首。
“夫妻对拜。”
二人再度转身,此时,两人相对。梁红玉还没来得及想些什么,一阵狂风忽然扫门而入,红色的纱巾顿时被风掀起,露出里面那人不知所措的面容。韩世忠眼疾手快,立即又把红盖头赶紧按上红玉的头上。
饶是这样,堂下的人依然看见了这一幕,有议论声入耳“礼未毕盖头起,大凶之象啊。”红玉手中一抖。
韩世忠的手,透过綵缎,紧紧握住红玉的手,这才勉强完成最后一拜。
“礼毕。”
终于结束了。红玉被人送到卧室,静坐床上。
韩世忠则继续留在外面,忙于应酬。宫人高英达前来宣旨:“赐蜀绣百尺,明珠十颗,流香酒百坛。”李纲前来,笑道:“韩将军,当初还是微臣说要成人之美,你还推脱。如今,自己倒是主动把亲事给办了。”
韩世忠摇头:“李大人不知,我是觊觎圣上这流香酒很久了……不得已才用这种方式……”
李纲甩甩衣袖,满脸嫌弃:“唉,你啊——”
卧室内。红烛摇摇晃晃,火光忽明忽暗。有一刹那,红玉眼前一模糊,觉得天地间都是一派殷红。红衣、红袍、红烛、红纱帐,就连窗户上糊着的纸鸳鸯都是红色的。
烛光突然往旁边一偏,离红烛比较近的那个纸鸳鸯顿时被烛火燃着,只一眨眼功夫,就化成了灰烬……
红玉眼皮一跳:所谓鸳鸯,也是这么禁不起考验。只不过,这“考”是真的“烤”。耳边,又回想起了入定行礼时,那句“礼未毕而盖头起,大凶之象啊。”
手中,不自觉地就握紧了什么。低头,平滑的大红色床垫竟然被自己生生抓出褶皱来。
红玉有些累了。起身,对着铜镜,准备卸下发簪、云鬓。突然间,那一夜那副七窍流血的脸再次出现在镜中,一个失神,手上的发簪就掉落在地上。
梁红玉这才反应过来,这个房间原本是白氏的房间。她刚刚坐的床铺,就是韩世忠摆放白冰沁尸体的地方。
红玉摇头:不,这个地方自己不能住下去了。转身,打开大门,就要离开。
刚拉开门,红玉就看到门口站立着的韩世忠。韩世忠愣了一下,叫道:“快进去,你这个女人怎么就不知羞呢?”说着,推推搡搡间就把梁红玉推了进去……
韩世忠的脸上微微泛红。他不是那种一喝酒就上脸的人,可见这次应该喝了不少,就连呼吸和说话间都弥漫着一股酒气……走起路来,也是东倒西歪的。
“红、红玉,来这边……”韩世忠大着舌头说道。
梁红玉叹了口气,走上前来,帮韩世忠递上一杯醒酒茶。
门外,突然传来声音“交杯酒、交杯酒……”红玉回头,门窗处,不知什么时候围着一大群人,基本上都是这二十年来韩世忠征战沙场出生入死的好兄弟。
幸亏没做什么……红玉心中念叨着。起身,莲步轻移,就要关住门窗。这么闹下去,自己可受不了。雪里一支蒿发作的日子,就在这几天。
以张然为首的几名部将不干了,大声叫道:“嫂子,你这样做可不厚道啊,我们都要来沾沾喜气……”说着,就要往里挤。梁红玉杏眉一皱,不知该如何是好。
此时,韩世忠忽然又好些了。起身,对门外那群挥手道:“去、去你们的,好好的洞房,我可不想被你们搞砸。”说完,嘭的一声,关紧门窗。
那几位部将只好叹息着离开了。
幸好。梁红玉心里暗想。接着,就是把韩世忠支出去了。一方面,她不想让韩世忠见到自己毒发时的惨烈情状;另一方面,她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一点,也是为了好好保护自己,以免歹人有机可乘。
这样想着,红玉微微一笑,敛眉说道:“相公辛苦了。”
韩世忠笑而不答。
红玉:“只是这是白姐姐的房间,今夜在这里洞房会不会不太好?”
果然,韩世忠的脸色顿时大变。红玉见状,心里微喜,这种日子里韩世忠肯定没有料到自己竟会提起他的结发妻子白氏。提裙,准备离开。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