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连环-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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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姬已被我辞退,秋凉深夜无人暖被。”
闵安连忙退开一步,讪讪道:“世子向来是威严之人,怎会对我这个末流下属开起了玩笑。”
李培南淡淡道:“我不开玩笑,外面已指明,你是世子府专属的兔儿爷。”
闵安回想起了重犯的那些风流话,脸色羞得通红:“连累世子声名受辱,十分对不住。深夜又来叨扰世子,罪孽加重一层。我这就走,世子好好歇息吧。”
李培南不等闵安转身,就当着他的面关上门,不咸不淡说了一句:“下次再闯进来就别想出去,你要记住一点,我从不计男女之分。”
闵安捂住发红的耳朵头也不抬地逃走了。
第二日一早,竹筐里被缚住脚的将军拍动翅膀惊醒了闵安。闵安拖着剧痛的身子爬起来给将军换了鸟食和清水,将自己收拾干净了,打开门外出找早膳吃。
一丛翠绿的竹子旁,站着李培南修罗般的身影。他穿着箭袖玄衣,眉目凝淡如山,右手拎着一把竹剑,整个人显得气定神闲。闵安一走出来就看见他了,躲也躲不过,硬着头皮上去问好。
李培南点了点头应道:“去选一件武器接我三招。”
院子外的厉群早已备好两列兵器架,闵安磨磨蹭蹭走过去选了一个皮手护套在左臂上,又持起一把泛着冷光的军刀试了试手感,最后还朝自己左臂砍了砍,看皮手护是否牢固。
他慢慢走回李培南面前躬身施礼:“请世子手下留情。”
“嗯。”
随着简短的一字落地,李培南抬起了眉目。他的双眼立刻焕发出一种秋水冷冽的色彩,全身气度与先前不同,像是霜天过后,寒力折服了百草。
闵安忙抿住嘴凝神对敌。
李培南起手攻向闵安手腕处,闵安抬手防护,竹剑半路一转,有如迎空掠过一道闪电,刺向了他的肘关节。闵安只觉左手发麻举不起来,忍不住呼痛道:“停,停,停,我撑不住了。”
李培南没有停,只是在剑尖上撤了一半内力,反手掠上了闵安的额头,敲了他脑门一记。“这是第一招,叫做‘投木报琼’。”
闵安只觉头皮也发麻了,趁李培南还没转过身形,就极快抬袖抹去汗,顺便整理了一下自己脸上异样的神情。“杀气腾腾的剑招还取了个雅致的名儿,最要命的是,它这样待我,还要我报答世子的深情厚谊。”
李培南的神色不见波动,又说道:“第二招叫‘相见恨晚’,注意看我的起手动作。”
闵安瞪大了眼也没看清李培南是怎样动的,只觉得青色剑尖搅动一层风障,密密重重地将自己围住了。他刚费了很大力气去挣脱剑上的撞击,下一刻转头去找人影子时,却发现李培南已经贴近了他的身边,一张冷峻的脸也逼近眼前。
闵安忍住了惊呼,默默后退一大步,心里恨恨地想:好一个相见恨晚,简直是逼到眼前送来一身冷汗。
李培南不待闵安缓口气,身影如鬼魅一般无声贴近,嘴里淡淡说道:“第二招还没使完,好好学着。”
闵安连忙摆手,遮住了眼前,无论如何也不愿去面对李培南的动作了。李培南照样撤了一半力道,用竹剑敲上皮手护,又将闵安的左手震得发麻抬不起来。
“最后一招‘白首同归’。”
即使闵安心思不专,李培南也要将剑招教完。他说出第三招的名字,竹剑反手一转,连人带身子径直朝闵安掠了过去。取这个剑名本就是喻示着朋友相识相交笃深的情谊,直至最后两人互相背援对敌。闵安哪里知道这里面层层深入的关系,他还震惊在世子爷教给他的怎么听着怪异的臆测中,又联想到昨晚那句“不计男女”,身子更像是一只呆头鹅般站着不动了。
李培南及时撤了剑招,看了看闵安呆若木鸡的表情,不动声色地敲了敲他的手臂。见他不动,又戳了一下他的耳角:“想到哪里去了?都学会了么?”
闵安回过神应道:“差不多吧。”
李培南下令:“你来使一遍。”
闵安举起皮手护和军刀,左右比划都觉不对,李培南就站在竹子边冷淡瞧着他,最后他抛下武器嚷道:“将军在拍翅膀,好像饿了,我去看看。”他头也不回地跑进竹屋关上门再也不出来了。
☆、第36章 护得紧
闵安躲在竹屋里不敢出来;坐在榻上愁眉苦脸地看着将军。将军不断在竹筐里拍着翅膀,扇起一股风;闵安伸手去摸它的背羽;想安抚住它,它却趁机昂起头啄了闵安一下。
过后;闵安捂着鼻子望着将军诉苦:“大爷动作轻些成不?惹得你主子进来,又要罚我一顿。”
一人一鸟对峙了半个上午;丫鬟送来饭食,将宝塔食盒隔在了窗台上,笑着说:“这是公子吩咐下来的午膳,方方面面想给小相公进补,快趁热吃了吧。”
闵安走过去一看,食盒上下三层摆满了汤食糕点,都是依照他平时喜欢的口味整治的。除了煲得适宜的养胃汤、鸭肉羹、小米粥等,底下还捎来一碗温热的桂圆红枣茶。他闻到甜腻味道,忍不住吸了吸鼻子,道:“补血的么?”
丫鬟笑着点头。闵安也不计较进食次序,取过茶盏一饮而尽,并抬袖抹了抹嘴。
丫鬟噗嗤一笑:“小相公又流鼻血了,不知情的人乍一看,还以为是大补茶见效得很,片刻工夫就让小相公脾健血升了呢。”
闵安嘀咕道:“将军老啄我,又坏我一次颜面,尤其在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前……”他说的又字,是因为先前在李培南跟前受训时,他已经不知不觉流过一次鼻血,滴在了李培南的袖子上,好在他的世子爷当场没有变脸色,也没有拂袖而去,而是教导完了三招剑法,才放任他逃进屋里。
用过午膳的闵安捱到书房去报道,果然看见李培南已经换了一套衣装,雪袍纤尘不染,半分没有灰颓痕迹。他坐在那里,雪衣鲜亮,犹如从冰泉里炼出的一块砚玉,不会让闵安生出任何温润君子的错觉。闵安见哨铺的通信兵正在报告各地消息,连忙退开了几步,站在了门边。
李培南一直忙完公务,才抬眼看过来:“身体怎样了?”
闵安踌躇着不敢贸然应答。若说无大碍,他又怕下午要加紧训练,背伤头痛一起来;若是欺骗了世子爷,被抓到了把柄,他少不得又要挨一轮更加严厉的惩罚。既然不能打马虎眼,那只能小心翼翼地套近乎了,希望世子爷心情好些,好到不去想怎样罚他一次。
闵安恭声说:“已经无大碍了,就是背痛,时常直不起腰来。刚才吃过世子赐给的补食,嘿,还别说,这伤就好了一大半。”他抬起头谄媚地笑了笑,怎奈李培南不为之所动,掀过一页通信兵留下的邸报册子,命令也就随之下达了:“那便继续训练。”
闵安立刻苦着脸站在那里,不说话了。
李培南细细看完邸报上的西疆战事情况,抬头看见闵安站在门前不走,知道他心思,偏偏不去点破。他放下册子去拿茶,依然不发落一句话。
闵安等到这个空闲,踌躇一下,说道:“上午世子教的三招剑法,名字文雅,姿势美妙,力道强盛,可是让我这瘦骨伶仃的人来耍,就不大适宜。不如,不如后面就撤了吧,世子再教我一些简单轻巧的武术,我学得快,用得也趁手些。”
“学好那三招再谈别的。”
闵安惴惴:“斗胆请问世子爷一句,这是为什么?”
“后面用得着。”
闵安暗想,后面,到底是什么时候呢,他偷看李培南一眼,见李培南神色冷淡,又不敢继续追问下去。
这次闵安不问,李培南也回答得利索:“你将代表我出战。”
闵安惊讶地抬起头:“出战?要打仗么?去哪里?难道是西疆?那地方太远了,蛮夷人又强悍,世子爷您送我上战场,等同于把我丢进狼群里任他们咬啊——”
李培南扬手制止闵安继续干叫的声音:“没那么严重,应战的地方在昌平府,是宫廷历来的规矩。你代我出战,必须完胜其他的队伍,事成之后,我应你一个要求,可以索取任何奖励。”
最后一句话把闵安说得心神大动。他舔了舔唇,尝到一点苦腥味道也不在意,继续问道:“难道是两年一次的逐鹿大会?”
“是的。”
闵安听后放下心来。逐鹿大会在华朝举办的历史由来已久,参与者均是王子宫亲、官宦子弟等出身显赫的年轻人,聚集在一起,比试武力、骑术、射箭三项,博得朝廷悬赏的奖品。诸多俊秀儿郎想趁此机会大施拳脚,吸引校场上闺秀的眼光,也便于在同辈人闯出好名声。李培南多年在西疆浴血奋战,手刃蛮夷无数,声名早已震赫于华朝内外,自然不会在意这些小聚会。贵族、世家挑选出的俊才在他眼里,无异于纨绔膏粱之辈,半分引不起他的注意。他之所以要闵安代他出场,多加注重今年的比试,是因为他在有意地训练闵安的能力,使得闵安在随后而来的西疆战役中发挥作用。
后面这个主要目的,李培南自然不会对闵安点明,原因就在于闵安抵触打打杀杀,喜欢逍遥自在地玩乐,不促使他自觉学习各种本领,训练之苦他是必然不会吃得住的。
李培南打定主意就不会更改。他看闵安歪头笑得乐呵,更不会去提随后的处置和主张。他等了一下,闵安仍在高兴,也没有转身去练剑的意思,因此就开口说道:“流鼻血了。”
闵安醒悟过来,用袖子捂住了鼻子,低头看看洁净的地砖,还好,没发现有脏污的痕迹。
李培南下令:“去洗洗。”
闵安一洗就是小半会儿,迟迟不挪身到竹篱笆院子里来。李培南穿着雪袍风骨冷清,脸色也是淡淡的,倒是不见任何愠怒神情。闵安捱得足够久,捏着一柄木剑磨蹭着走到李培南跟前,躬身施了个礼,说道:“世子爷手下留情。”
李培南依然没有手下留情,竹剑上照旧贯注了五成力,快速朝闵安手腕刺去。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