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思念旧时光-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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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市场需要的是李时这样的“全才”,从我和他的现状就可得知。他本是云南人,亲人都已经离世,我决定回国的时候,他说面包啃烦了,就跟着我来到H市。如今,我的画室在废弃工厂区,他的画室在美院旁的艺术基地;我出门靠走,他有了代步小车,虽然是二手的,也是大件吧;他买昂贵的画材眼睛都不眨,我还在抠抠巴巴地算着每支颜料的价钱……
但我还真的不介意,在这点上,我从不急于改变自己的命运,反而坦然地享受中国式的安贫乐道。理所当然地,我妈很痛恨我这一点。
很多时候,画家比作家还要穷,作家的成本就是一根笔几页纸,但画家就不一样了,这点东西是成不事的。你知道颜料有多贵吗?你知道画布多贵?一小块九块钱的橡皮能用多久?两个小时!常常生活费还没怎么用就已经没了。
在世的画家能有几个腰缠万贯的?从来都是饿跑了一批又一批,不断肃清阶级队伍,只要精神丰满,身体骨感些又有什么关系。
日子在我的自我陶醉中慢慢过去,很少下雪的H市飘起了小雪花,气温骤降,进入了新年的倒计时。
我是肖像画家,就是专门画人的,但我最近都在画静物或者对着照片写生,因为没有模特愿意来我的画室。南方没有暖气,室内比室外还冷,我这里太大太空旷,稍微离得远点,电暖器的效果比打火机强不了多少。
后来我就卷着被子窝在沙发里看书,还是冷,干脆去李时那里蹭暖气。
李时比我还不耐冷,一百多平方的画室,空调24小时开着,比我那巨大的冰窟窿好了不知多少。
他一见我就骂我是骗子,说什么“风景如画”、“四季如春”都是假的,这里的冬天比巴黎还冷。
我立即表示冤枉,我当时说的肯定是“四季分明”,没错啊,冷得很分明啊。“四季如春”,那是他老家昆明。
在他那儿待到傍晚,画室来了两个人,好像是编辑和策划什么的。我看他们像要谈事,就主动给他们挪地方。
出门的时候雪刚停,街上人很少,冷的出奇。当时的我并不知道这个寒冷而普通的冬夜即将变得那么不普通……
作者有话要说: 20160824小修。
☆、第二章
我寻着短信里的地址来到一个高档小区,门口的保安登记了我的身份证和去向,很客气地放我进去。
这里当然不是我家,是我弟弟俞小江和弟妹唐心雅的新房。
里面最打眼的是一个人工湖,有两个足球场大,四周种了树养了花。不是开花的季节,叶子上覆着一层薄薄的雪,高高低低,颤颤巍巍,很是有趣。
他们住在湖边的高层里。一楼的大厅像五星酒店的大堂,电梯穿着制服的门童帮我按了楼层。两个月前婚礼的豪华排场已经让我不会再对唐家的财力大惊小怪。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我抬脚就到了他们家的客厅。
小江看见我,笑着迎了上来,“姐,来了。”
我也笑了,第一眼差点没认出他来。他头发剪短了,黑了不止一个色度,从前瓷白的脸现在呈现小麦色,看上去阳光不少。
小江引我到客厅,便离开去招呼自己的朋友。
唐心雅正和几个女性朋友坐在沙发上说笑,听见动静,转过身向我伸出手,甜甜地一笑,叫了声“小川姐。”
我伸手握住她的,沙发上没有空余位置,便被她牵着在她身旁宽大的沙发扶手上坐下。
“你变美了。”我看着她说道。这是真心话。
婚礼的时候她已经怀孕三个月,还不太显怀。之后小两口就飞到澳洲度蜜月顺便养胎。如今两个月没见,坐着也看得出腹部明显突出了,脸颊呈现健康的红润,整个人容光焕发。
“哎呀小川姐,我以前不美吗?”她撒娇地说道。
我只好顺着她回答:“是更美了。”
我真的不擅长聊天,尤其跟这个才第三回见面的弟妹,不到二十个字,就出现冷场的迹象。
还好这是她的主场,开始给我挨个介绍她的小姐妹。
屋里暖和,我进来脱了羽绒服就穿着T恤牛仔裤,她们一个个都光胳膊光腿穿着各式短裙,白花花的一片,很有冲击力。
被点到名的人几乎都是淡淡地扫我一眼,然后轻轻抿嘴,笑一笑,就把头转向下一个人。
最后轮到我,唐心雅语带得意地向人众人说道:“小川姐可得过大奖的画家,给很多大人物画个像,在法国呆了很多年的。”
听到她话语里着重强调后半句,我就觉得不妙。
果然,立即就有人用奇怪的口吻说道:“是么?没看出来啊。”说着就上下打量起我来。
边上的人就咯咯笑。
唐心雅也跟着笑。
她们笑了一会儿就开始聊别的了。
唐心雅拉着我的手一直没松,我就乖乖地坐那儿听她们又说又笑。
“小川姐!”
好像有人在耳边喊我,同时感觉有只突然手搭上我的肩膀,吓了一跳。我不及多想猛地转身,却只看见一片红色。
那人站在我身后,离我太近,转个身我的鼻子就抵着他的胸膛了,我都能闻到衣服上淡淡的香味。抬头看去,一个穿着红色毛衣的男人,正低头看我,单眼皮,眼睛不大不小,很有神采,鼻梁挺拔,嘴……嘴角挂着一抹坏笑。
正是上个月相亲时冲我招手的那个人。
他二话不说,拉起我空闲的那只手,往小江他们那边走去。
客厅很大,在最靠里的地方放了张台球桌,有两个人在打球,小江跟另外三个人在一边喝酒。
我们走近些,竟然又有几个认得我:“小川姐!”“小川姐!”
我迷茫地望着他们,心说:难道我记性开始退化了?
“你不认得我们,我们可记得你啊!嘿嘿”说话的是个脸圆圆的小伙子,身材微胖,笑起来有点憨。
听这口气,我更迷惑了,难道我欠了钱吗?
小江说:“姐,他们都是我的高中同学。我结婚的时候没来,今天算补请的。”
我明白过来,同时有些意外。我记得小□□春期时相当孤僻,在学样老是独来独往,从来没见过他和什么人要好,以至于他那时的同学我一个也没有印象。如今能和这些同学保持联系,真是难得。
小江替我一一介绍过来,我知道了刚才那个小胖子叫王轲,拉我过来的红衣人叫周东亭。
小江又说:“姐,东亭你是见过的,婚礼那天是他送你回去的。”
这下我真有点惭愧了。酒席的时候,我和爷爷坐在一起,敬酒的亲戚太多,一拨接一拨,潮水似的。爷爷八十多了,哪受得了这阵仗?结果我替爷爷挡了不少酒,最后自己有些飘飘然,回家的车上趴在窗口唱了一路歌。可我记得我坐得是的士,下车前我还给了人家一张五十,他还找了我十块……等等,好像没找……
想到这里,我斜眼去看周东亭,他飞快地朝我眨了眨眼睛,那表情像在说“我不会说出去的”。
那卖乖的神态让我莞尔,又有些亲切。小江小的时候也常有这么调皮可爱的举动,很久没出现了,因为我离开前的很长一段时间,他一直处在阴郁叛逆的青春期。
这时,王轲喝了口啤酒说道:“小川姐,你不知道,那时候,每天放学,你穿个白裙子,背个书包和画板,往我们学校门口一站,学校里的男生就疯了似的往校门跑啊,冲刺似的……”
另一个叫赵立晨的插嘴道:“你说的是你自己吧!”
“别赖,就是你,我还见你来回跑好几趟呢!”
“小江,你说说,我是这样的人么?”
“……应该是吧。”
我被逗得直笑,其他人前仰后合的闹做一团。
王轲凑到我身边故作失落地说:“小川姐,你上大学以后,我还难过了好一阵子呢,学习没动力,课都不想上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忍着笑,惋惜地说:“真是对不起,耽误你了。”
他一听更来劲了,张开手想抱我,却被周东亭勾住了脖子动弹不得。
“是吗?你逃课难道不是为了跑出去跟小女朋友约会么?”
王轲比他矮半头,挣扎不开,叫道:“说说怎么了?说什么不行?”
这边的动静终于把唐心雅她们都吸引了过来,多了众多美女,男孩们都收敛了一些,要么喝口酒,要么坐下来,变回与年龄相符的样子。
虽然才相处几分钟,我不禁被这群男孩感染,向往起少年时的情谊。
世界上的每个人都不止一面,根据需要,在不同的人面前展现不同的面貌。眼前这几个男孩,也许平时也不是这样的状态。但当他们聚在一起时,我感受到了自在而放肆的朝气,没有压力的相处方式 。可以想见,从很久以前就是这样的。
在我看不到的年月里,如果小江还有除了阴郁之外的另一面,我希望就是如此,这样一帮朋友给了他一个肆意轻松的高中时代。
经过这一闹,不知怎么,唐心雅的朋友们对我热情了不少,一个接一个地找我说话。我勉强应付,跟她们聊天太累,因为没有共同的语言,相信对方也是一样的感觉,有了上句没下句。
吃过了晚饭,大家纷纷告辞了。
周东亭说要送我。看到他的车,我释然了,这天空一般的颜色,被当成出租车也是情有可原的。
车从地下车库开出,直接汇入夜晚的车流中。
我告诉他画室的地址,他摇头低笑,说我很有一贯性,上回也是一上车就报了地址。
我说:“看你这车,你不会是兼职黑的吧?”
他说:“黑的可不敢拉喝醉的客人。我都不敢开快,怕你吐。”
他这是挤兑我呢。我心说。
几小时前,我们还是陌生人,几小时后,就可以随意地互相吐槽了。不由有些感叹,和李时从同学变成共患难的伙伴可花了我三个寒暑。
为了庆祝我的进步,我决定恶心恶心他:“你听说过呕吐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