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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剑冷尘香-第124章

小说: 剑冷尘香 字数: 每页3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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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逸云对着那片废墟怔怔出神。他时常路过这里,他听说此间的主人曾经荣极一时,而这昔日的一代名园,早已风流云散,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漆黑的断柱孤独而落拓,直刺高远的晴空;片片瓦砾散落在荒草之间,蓬蒿满径,枯树满园。倾圮的院门外,行人来来往往,早已熟视无睹。在这世上,人的痛苦就是一些残渣,经不起人们的反复咀嚼,终归要被唾弃。以往他就和其他人一样匆匆路过,根本不会去注意什么,而今日他却莫名其妙地伫立在没膝的荒草中,徒增伤感。

他心中忽然充满了寂灭感,一时只觉万念俱灰,长叹一声,缓步走出。忧愁风雨,人何以堪?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人生起起落落,还不如做一株路旁的小草,年年岁岁,郁郁葱葱。走到大街上,恍如隔世。

几个江湖人骑着驴子驰来,其中一人道:“你们听说了么,江逸云把冷香妃子给杀了……”另一人诧道:“江逸云不是早就死了么?”先前那人道:“大家都以为他死了,谁知道他的命那么硬。”

第三人道:“他为什么要杀冷香妃子?”先前那人“嗐”了一声,道:“还能为什么,听说冷香妃子反对他跟自己的女儿在一块……”第二人道:“不会吧,这江逸云啥时候变得这么龌龊起来?”

那几人渐渐走远,江逸云心里像压着块沉甸甸的烙铁,生命是如此匆遽无情,变幻莫测——他好容易让自己对雪拂兰产生了怜爱之意,本来以为经过自己的努力,已经离幸福不远了,谁知突然之间又发生这样残酷的事情!他和雪拂兰都知道这并不是他的错,但他们也都知道,他们是不可能在一起了。

他脸色苍白,脚步蹒跚,恍恍惚惚地走进一个院子,上前叩门。

屋门无声开启,雪拂兰幽灵般飘了出来。几日不见,她已瘦得不成样子。江逸云心口一阵绞痛,他觉察到一种神秘莫测的力量横亘在他和雪拂兰之间,他仿佛可以看见她那伤痕累累、难以愈合的心灵。他眼睁睁地望着她飘飘地走到跟前,抢上前去,轻轻扶住她。她笑了一下——这笑容比什么都令人感到不可思议。他想不到她还能笑得出来,而且笑得这么自然。他嘴角的肌肉牵动了一下,不知该如何是好。

雪拂兰目不转睛地凝视他,专注得叫人心碎。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手心捏了一把冷汗,表情越来越凝重恐惧。他勉强定了定神,身子仍在发抖。这时他听见雪拂兰嘶哑而又缓慢的声音:“你还好么?”他心烦意乱,摇了摇头。雪拂兰嘴边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面容简直比身上的白衣还要白。她轻轻道:“你不要难过,我知道那不能怪你……”

江逸云一颗心突突跳个不停,思绪混乱不堪。他多么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可这其中包含着的那种既定的理所当然的现实,却是他的力量无法改变的。

雪拂兰呆呆望着他,忽然流下泪来,喃喃道:“这都是我的错……这一切都是我自己造成的……是我害死了我娘……”

江逸云心头一震,失声道:“不!这不是你的错!这是我的错!”

雪拂兰嘶声道:“老天爷不愿意让我们在一起,所以要惩罚我,惩罚我逆天而行!我不应该假扮成冷雪雯的样子,我不应该接近你,我不应该不听我娘的话……这一切都是老天爷在惩罚我,都是老天爷在惩罚我……”她全身抽搐,手脚哆嗦,看上去疯狂而又惨痛。

“兰儿,”江逸云轻轻抱住她,抚慰着她,“兰儿,兰儿……”他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温和地叫着她的名字,这越来越轻柔的语调对她那绝望的抽搐具有强烈的平息作用。他托住她不住颤栗的身子,把她抱进屋,让她躺在床上。但她的抽泣并没有停止,她边哭边抽搐,全身都在耸动。他极其不安地靠住她那筛糠般抖动的身体,握住她冰冷的手。但她那蜷缩的身体依然像被撕裂似的不停地颤抖,那抽泣像一泻千里的翻卷的波涛从她的内心滚滚地上升。他触到了她的脸,脸是凉的,而且还感到她太阳穴的血管嘭嘭的跳动,一种难以形容的恐惧向他袭来。

他说话的声音很近,但她听起来好像很远很远,模模糊糊地,没有听清。一种声音在她心中震荡,把一切声音都压了下去,每个感觉都消失了,她感到有人触到她的肌肤,轻轻抚摸她,接着她便陷入了昏迷,在昏迷中她模模糊糊的看见了他的脸,那张脸现出关切怜惜的神情。

第三十四章 山长水阔知何处 
水墨芳凝望着窗外的碧湖,湖波荡漾,落红无数。江逸云的身影又在心头掠过。只要他稍作表示,她愿意义无反顾地抛掉一切,投入他的怀抱。但他的态度始终是拒绝的。此刻她最需要的就是他的抚慰,她需要偎依在他怀中,喃喃诉说她的爱与恨,苦与乐。尽管他拒她于千里之外,对他的思慕和眷恋仍无时不刻不啃食她的心,每次见到他,就像有火球在灼烤她的全身。她是如此渴望他,渴望到夜夜梦见他,渴望到如痴如醉的捕捉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笑容。她总是梦见自己携着他的手游遍芳丛。梦醒之后,忽忽如失,举目四望,处处散发出无可排解的孤独的愁绪,犹如炉中的缕缕余香,捉摸不定,又排遣不去。而现实中一切如旧,她依然只是他生命中的局外人。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拒绝她,为什么他会那样宠爱冷雪雯。她百思不得其解。她看不出冷雪雯到底好在哪里:冷雪雯并不美丽,也未见得温柔,而且爱闯祸,爱得罪人——可她始终是江逸云心中最重要最珍贵的部分,她的地位摇撼不得。想到他对冷雪雯的温存体贴,想到他因为冷雪雯的安危而忧惧憔悴,她便妒火中烧。好容易熬到冷雪雯猝死,他却又去眷顾另外一个长得和冷雪雯一模一样的女人。如今雪拂兰的娘死了,他们不可能在一起了,本以为早已化作飞灰的冷雪雯竟又死而复生,她觉得自己简直要发疯了。

现在她有了更为恶毒的主意,既然她得不到江逸云,那么别人也不能。

澹台慕容的掌风袭上胸膛之前,楚更苹一直以为自己能凭着过人的轻功闪躲开去。但对方的手掌简直比意念还快,他脑子里刚刚闪过这个念头,对方的掌心就已结结实实地击中自己的心口。没等他反应过来,他已被震飞出去,重重地跌在地上。澹台慕容本来没想杀他的,但是看到他跌落之后的脸色,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暗地里早已生了杀心,决意杀他灭口。

南宫迥秀挣扎着站起身来,道:“澹台先生,好快的掌法!他……他不会死吧?”

穆犹欢的眼睛发出奇特的光芒,慢慢道:“只怕活不过半个时辰了。”

澹台慕容淡淡道:“抱歉,我出手太重了。”

穆犹欢道:“他暗杀了灵鱼先生,而且刺伤了端木夫人,这么对他还算客气了。”

澹台慕容面无表情,拨转轮椅,正想离开,听见穆犹欢的声音忽然变得尖锐而高亢:“澹台先生,你不想知道楚更苹到底是谁么?”这个称呼让他心头一惊,这种声音更让他感到不寒而栗。他慢慢转头,看见穆犹欢显得异常兴奋和冷酷的眼睛,心头一沉。他勉强控制住自己,淡淡道:“你知道么?”

穆犹欢笑道:“我当然知道,天底下再没有人比我更知道了。”他慢慢伏下身去,撕开楚更苹的衣襟,扯下一块玉佩来,“澹台先生,你还认得这块玉佩么?”

楚更苹受了致命一击,动弹不得,怒道:“还给我!”

澹台慕容瞳孔骤然收缩,默然无语。

穆犹欢悠然道:“你当然认得。这块玉佩是你二十八年前送给一个村姑的,不是么?那个村姑在你身受重伤的时候救了你,委身于你,你很感激她,临走的时候就送了这块玉佩给她……但你不知道,在你离开的时候,她已经怀了你的孩子……你不知道这个孩子到底是谁么?”

澹台慕容慢慢攥紧拳头,冷冷道:“十七年前,你来找我的时候,你说你就是那个孩子。”

穆犹欢笑道:“很奇怪当年你居然相信了。我当然不是那个孩子,那个孩子就是这个刚刚受了你一掌、很快就要毙命的楚更苹!澹台慕容,应该恭喜你,你杀了自己的儿子!”

楚更苹震惊道:“你……你说什么?”

南宫迥秀不知所措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穆犹欢悠然道:“倘若楚更苹真是杀人凶手,倒也罢了,你至少能落下个大义灭亲的美名!可惜这一切都是你和我密谋的,真正杀死灵鱼先生的人是我,不过是你要我杀的!因为灵鱼先生一直在调查你,你害怕他发现你就是当年毁灭新月教、残害颛孙我剑的人。所以你要他死!为了瓦解控鹤坛,皇甫德仪也是你派我毒死的。南宫先生,你都听见了吧?”

南宫迥秀目瞪口呆,呐呐道:“这……这不可能!”

澹台慕容仍然不动声色。

穆犹欢看着他冷笑道:“这些天,你一定为找到楚更苹这个替罪羊而暗自高兴吧?但你怎么也不会料到,他就是你的亲儿子!”

澹台慕容慢慢道:“找他做替罪羊是你的主意,你一直就在设计这个圈套,好让我亲手杀死自己的儿子?”

穆犹欢道:“不错!”

澹台慕容道:“你到底是谁?”

穆犹欢瞪着他沉静如水的脸,一字字道:“我姓莫!”

澹台慕容忽然打了个寒噤,一直平静的声音也起了一丝颤抖:“你是长白山莫家的后人?”

穆犹欢冷笑道:“原来你还记得!”

澹台慕容嘴皮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口。他不愿告诉对方,这二十多年来,他从来没有忘记过长白山莫家庄的那件事情。那件事情是他这辈子无法摆脱的噩梦。他更不愿意告诉对方,那件事情经常会让他深夜醒来,饱受良心的谴责。如果说毁灭新月教尚且情有可原的话——因为不管承不承认,许多人都对异族人满怀敌意,对新月教也同样缺乏真诚的同情——那件事就是罪无可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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