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獒不是狗-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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涨潮的声音越来越大。不远处浪花的飞扬一轮比一轮响亮!高大;如同一堵奔驰的城墙;海水就要压迫而来了。袁最心中突然一阵恼恨;站起来;冲着大海狂躁地喊一声:“袁最;你是个王八蛋;不得好死的王八蛋。”似乎这样一喊就喊掉了他的全部愧疚和对自己的诅咒;转身就走。
嘎朵觉悟忧虑地望了一眼渐渐逼近的海潮;准确地把袁最的离去看成了危险来临的信号;叼起离它最近的小藏獒珍珠就往礁丘那边离水更远的地方跑去。它把珍珠放在了海岸缓坡高处的沙滩上;又跑回来叼救别的小藏獒。但这时它奇怪地看到;离去的袁最又回到了礁丘上;不仅他回来了;还把它救走的珍珠也抱回来了。它疑惑地冲他叫了一声;又冲着更加迫近的海浪狂吼起来。
袁最放下珍珠;拽起嘎朵觉悟的铁链子;拴在了突起的礁锥上。嘎朵觉悟停止狂吼;歪头望着他;眼里充满了不理解:啊;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它反抗地扭动粗硕的脖子;猛然一甩;喀喇一声响;礁锥立刻崩断了。袁最再次抓起铁链子;又拴在了一根更粗的礁锥上;但还是被嘎朵觉悟的拽拉搞断了。袁最打了一下嘎朵觉悟;第三次拴死了铁链子。这次嘎朵觉悟没有反抗;它似乎意识到袁最带它们来这里就是要它们死的;突然安静地卧下了。它撩起皮毛松弛的吊眼;迷茫地瞪着袁最;瞳光闪闪的;把它对人类的所有不理解都传达了出来。袁最不敢跟它对视;扭头恶狠狠地对飞来的浪花说:“来啊;快来啊;怎么这么慢。”
潮水听从召唤似的涌荡到了跟前。袁最撒腿就跑。第一排大浪铺天而来;一下盖住了嘎朵觉悟和八只小藏獒。嘎朵觉悟站了起来;跑过去本能地叼起了一只小藏獒;发现礁丘四周已经积满了水;水面正在呼呼地上升;不仅它面前;连它身后也都是水的原野了。这个原野是不能奔跑的;只能水鸟一样鬼起来;就像青果阿妈草原老熊河湾里的天鹅大雁。它知道自己是可以鬼水的;也曾在老熊河里鬼过水;现在只要挣脱铁链子就可以逃生而去。它当然能够挣脱铁链子;在它仍然可以四爪立地的时候;拉断拴住它的礁锥甚至铁链子;都不算什么。但是它不仅没有逃走;反而卧下了;卧在了八只小藏獒的旁边。
小藏獒们已经被淋湿;眼看着潮水漫上了礁丘;求生的本能让它们争先恐后地爬上了嘎朵觉悟的脊背。嘎朵觉悟站了起来;用伟岸的身躯驮起了它的八个孩子。但是动物的伟岸在海潮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大水来势凶猛;呼一下淹没了整个礁丘。它想挣脱铁链;带着孩子们逃走;却已经来不及了。水势浩大而汹涌;转眼就把它托了起来。它无法把强健的四肢蹬踏在礁丘上;也就失去了拽断铁链子的力气。它在大浪中颠簸;一会儿被浪尖吞没;一会儿被浪身掩盖。
水位在继续升高;浪潮在不断拍来。死亡就要发生;嘎朵觉悟已经不再做挣扎的选择了。它知道自己就要死了;它的八个孩子也要跟它一起死了。它呜呜呜地叫起来;那是哭声;是愤慨中对袁最以及整个人类社会的深情告别。
袁最已经逃到了高处的沙滩上。在他眼里;嘎朵觉悟和八只小藏獒已经是大海中一个随时都会消失的漂浮物。他愕然喊叫着:“哦哟;哦哟。”好像嘎朵觉悟和八只小藏獒的灾难不是他的设计;而是出乎意料!突然降临的。一会儿;惊诧诧的“哦哟”不由自主地变成了呼喊:“嘎朵觉悟;嘎朵觉悟。”喊着;他扑通一声跪下了;像嘎朵觉悟那样呜呜呜地哭起来:“永别了;藏獒;我的藏獒。”但是他的心——不是正在跳动的这颗心;而是另外一颗他始终无法控制的心;在这个时候滋生了另一种愿望。这个愿望让他感觉不到他跟嘎朵觉悟和八只小藏獒的关系;让他瞬间丢开了自己罪性的往事而觉得自己是个过路的人。一个过路的人;看到一只他从未见过的大狗驮着八只小狗在汪洋中挣扎。他心说做好人的机会来了;我为什么不救救它们呢?
他是游泳的好手;自信跟海豹一样有种。他跳起来;扑向水面;朝着嘎朵觉悟和八只小藏獒游了过去。浪突然小了;知道他要去救獒;就突然停止了惊涛拍岸的威武气势。片刻的平静里;袁最游得很快。
等他抓住嘎朵觉悟的铁链子;潜水下去;在几米深的地方解开拴系后;海潮的平静立刻消失了。狂澜暴怒而起;巨大的力量把人和藏獒朝岸边推去;又兜头呼地一下拦了回来。拦打了几次之后;袁最就有些昏沉了。即使他水性如鱼;也从未经历过这样的狂拍乱打。巨浪打在头上的感觉就像手中铁链子的抽打;憋胀的疼痛感会从头顶延伸到胸口。他不能不呼吸;一呼吸就进水;是呛进去的;让他满脑子都是森然阴冷的感觉。但很快连这种感觉也消失了。他记得最后一浪不仅打翻了他;还把他推向了一座暗礁;他的头重重地撞在了礁石上。他松开了嘎朵觉悟的铁链子;停止了游动;身体下沉着;知觉倏然离开了他。
5
袁最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阳光的斜射灼烫着半边脸;他似乎是被烫醒的;湿滚流的阳光烫醒了他。他看到沙滩的金黄在眼睛两边蔓延;远处有树;有错落的礁石。天是蓝的;他想天为什么是蓝的?为什么是蓝和白的组合?我为什么会躺在这里;安静地研究天空的颜色?他觉得研究的结果已经有了;原本天是黑与红的组合;后来它们被野兽吃掉了;天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可是在他心里;永远惦记的就是黑与红的世界!黑与红的藏獒。一想到藏獒;他就愣住了。仿佛一根针在他混沌一片的脑海里游走;突然停下了;一阵刺痛。他抬起手臂;捶打着自己的胸脯;记忆渐渐走来;清醒的意识就像蓝天撕开了云翁的口子;顿时敞亮得无边无际。他浑身一抖;坐了起来:上帝啊。
他看到黑与红的世界就在眼前;那是嘎朵觉悟非凡毛色的组合。嘎朵觉悟安卧着;就在离他两步远的脑袋上方。小藏獒们乖乖地挤在它身边;沐浴着阳光睡着了。他跪在沙滩上;急急忙忙爬过去;数了一遍;又数了一遍;一共八只;一只不少。嘎朵觉悟警惕地望着他;冲他吼了一声;警告他不得再把小藏獒弄到礁石上去。袁最听懂了;扭头看着大海。
潮水已经退去;所有的礁石历历在目。曾经被/文/他选中的谋杀嘎/人/朵觉悟和八只/书/小藏獒的礁丘/屋/在被潮水洗过以后;披上了一层厚重的墨绿色;那是海菜的颜色。礁丘中央;正有一个穿着胶皮衣服的人;拿着铁耙子将海菜往一起耙拢。而在袁最右侧的沙滩上;已经堆起了一座绿莹莹的海菜山。袁最知道自己至少躺了六个小时;因为蓝岛海的潮水是六个小时来六个小时去的。他把眼光投向嘎朵觉悟;问它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活着上来呢?我是被淹死了的;你们也没有活着的可能。嘎朵觉悟轻蔑地闭上眼睛;告诉他自己很累很累;需要睡一会儿了。
捞海菜的人用铁篓背着海菜来到沙滩上;看袁最醒了;把铁篓丢到海菜山上;站在老远大声说:“你养的是什么?是狗吗?我可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狗。你的狗真好啊。”他用无比深长的口气感叹着;“没有它你今天就完了。我来时正好看见它往岸上游;背上驮着这几个小家伙;牙齿咬着你的衣服;就是肩膀这JL;看见了吧;都被它咬烂了。浪大得吓人;差不多是这个季节最大的浪了。我看它一会儿被卷进去了;一会儿又冒出来了。这样卷进去冒出来大约有十个来回吧;才一点一点靠近了沙滩。它把你从水里撕了出来;浑身一抖把那些小家伙都抖在了干沙子上。它闻闻它们;又望望海里;突然跑过去跳进了大浪。它游出去很远;远得我都看不见了。我寻思一定还有人或者狗落在了海浪里。等它再次爬上岸时;果然看见它嘴里叼着一个小家伙。我看你还活着;压压你的肚子想让你吐掉喝进去的水。它见了;以为我要害你呢;放下嘴里的小家伙就朝我扑过来。我吓得掉头就跑;腿都来不及倒动了。你数数;那些小家伙够不够数?
我看它肚子上没有奶头;估计是个公狗;一只公狗也会这样保护小狗;从来没听说过。真好啊;我是说你的狗。整整半天了;它就在你身边守着;一会儿舔舔你的脸;一会儿舔舔小家伙们。你看它现在趴倒了吧?那是累的。你活过来了;它就放心了。嘿;这样的狗;比人是强多了。”
袁最听着;眼泪滚落下来。他明白了:不是湿滴楠的阳光烫醒了他;而是嘎朵觉悟的舌头;滚烫而灵性的舌头在他昏迷时一直焦灼地呼唤着他。他转过身去;不想再听捞海菜的说什么;心里是搅动的;就像来潮的海水。他是多么可恨又可悲啊;当他千方百计想害死嘎朵觉悟时;嘎朵觉悟却在千方百计地救他。
这样的事实让他不能不自责:袁最;你算什么东西?
但他知道;如果袁最不算什么东西;自责就更不算什么了。一个王八蛋的自责可以随时都来;却并不意味着他从此不再是王八蛋;因为这离有勇气承认和有勇气担当还有十万八千里。他意识到;嘎朵觉悟正在用一只优秀藏獒的天然举动逼迫他做出新的选择;如果做强盗是为了爱;那他就应该用做强盗的勇气持续这种爱——爱藏獒也就是爱自己。要是他连藏獒也不爱了;那就连活着的最后意义也丢失了。唉;当初何苦要做强盗做凶犯呢?既然做了强盗;他无论怎样面对都将迎来死亡:一是丢弃爱然后去死;二是继续原来的爱然后去死。一个人的生命中并没有悔恨的地位;或者说悔恨并不能改变生命既定的程序。
一旦做了强盗;就必须强盗到底;直到生命结束;你都应该是一个恶贯满盈的强盗。
这时一个让他浑身哆嗦的念头突然袭来:就算你让大海吞没嘎朵觉悟和八只小藏獒;难道就能消除你的罪证?你在青果阿妈草原!在西海府!在机场!在沿途租乘的汽车上;都留下了无法消除的痕迹。只要劫后余生的强巴报案;警察就会追踪而来。他惧怕警察的到来;但也因此获得了带着嘎朵觉悟和八只小藏獒一起生活的另一个理由;那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