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獒不是狗-第17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问得有点傻;留下金獒和黑獒看守雪山寨子有什么不可以?它们是放开的;偌大的山野完全用不着由人提供吃喝。
一阵凉风吹来;黄昏结束了。白玛把金獒和黑獒拴了起来;好让我可以随便走动。我们在平房里喝了用地窖里的连骨肉煮的肉汤;吃了糟把;然后我就睡在了泥石灶火旁边的借毯垫子上;垫子里头是装了干茅草的;身子一动就噬啦噬啦响。白玛和阿柔则到别的平房歇息去了。一夜无事;事情都在梦里。我梦见了哥里巴;和在天葬台刚死去的样子相比;他突然高大壮实了许多;而且他是戴着藏獒面具和披着獒皮的。当他骑着红色摩托车奔跑在草原上时;人们都说;看啊;如今的年月;藏獒也开上摩托车啦。醒来后我拍了拍脑袋:不中用的家伙;你怎么没有梦见白玛呢?就是梦见冷冰冰的阿柔;也比梦见一个死去的男人更像梦。
白玛和阿柔进来打火做早饭时我问道:“以后还能在这里见到你们吗?”
她们两个都说:“不能啦;以后不能再见面啦。”
我突然想到;白玛和阿柔之所以决定带我来这里;就是想让我再也不要来了。哥里巴死了;阿柔家的雪山寨子已经参观过了;也见到了我救治过的藏獒托勒和比嘎朵觉悟更优秀的金獒和黑獒;我还有什么理由纠缠她们呢?可我真的还想来;尤其是在她们突然成了寡妇(非婚姻意义上的寡妇)之后;我觉得我要是不来就对不起死去的哥里巴了。当然我内心牵绊的只是白玛;不包括阿柔;我无法像哥里巴那样同时喜欢她们两个。尽管我愿意把献给白玛的全部赞美同样献给阿柔;她也无愧于这种赞美甚至还能超越这种赞美;尽管她们从外表上几乎一般无二地让我神魂颠倒;但我钟情的毕竟是一个具有灵魂的有热度的肉体;而不是一尊美丽的冰雕。温暖是好女人的基本资质。阿柔太冷了;我担心在我抱着她的时候我的热量不足以融化她冰清石冷的心身。
2
早饭后我们原路返回。金獒和黑獒一路跟着我们;直到阿柔喝令它们返回;才转身朝雪山寨子奔跑而去。
再次来到北部草场临河的台地上黑白两顶帐房的阿柔家;我又住了一夜;依然是我和藏獒托勒同床共寝。说话;抚摸;它给我舔抵左手腕上的伤口;渐渐睡着;做梦;梦见托勒奔驰在雪山上;健步如飞。醒来后;太阳已经升起;我和托勒共进早餐:我的是没放酥油的奶茶和白玛一大早烙好的白面酥油饼;它的是牛骨髓汤。我双膝跪地;捧着它的食盆;直到它喝干舔尽。然后我轻轻拥抱了它:再见了;托勒。我把北京吉普发动起来;听到藏獒托勒发出了一声本来根本不可能发出的吼叫;知道是不想让我离去的意思;便哀叹一声:托勒不是白玛;白玛不是托勒;我不会留下来;对不起了;托勒。
我把车开到河边;大致洗了洗;然后去帐房前跟白玛和阿柔告别。姐妹两个一前一后地送我;送了几步;后面的停下了;前面的继续送我;一直送我到车边。我享受着被她依依送行的幸福;望着她温存的表情;从胸兜里拿出了我捡到的那个锦缎香囊:“还给你;这么好的香囊;以后可不能再丢了。”
她看看;严肃地摇摇头:“不是我的;我的在我的皮袍上。”
“是你的;如果你不接着;我可以下次还给你。”我突然抓住她的手说;“白玛;你到车上来;我有话对你说。”
我打开后排座的门;把她往车上推着。她似乎看了一眼帐房前的那个她;迟疑着坐了进去。我关上车门;立刻钻进驾驶座发动了车。从镜子中看到;她好像愣了一下;用眼睛问我:你要干什么?我当然不能回答;或者说车速就是回答。当我的北京吉普野浪地奔驰起来时;我看到草原就像两股绿色的风;在飞翔中拥抱着我。风的深怀里是爱情的温床。我很快就撞到温床上了;一片匀净柔软的草;满世界的空旷和虚无。不是我虚无;是世界虚无。在虚无的世界里;我是唯一的实有。我停车;下来;打开后排座的门;捉住了她的手。我说:“请下车吧;珠牡。”珠牡是格萨尔王的妻子;而我的本名便是“岭国僧钦诺布扎堆”——格萨尔王的名号。此刻在我膨胀起来的雄性意识里;我真把自己当成南征北战的雄狮大王格萨尔了。
也许她不想下车;也许她不知道为什么要下车。
但在我看来;只要她下来就表明了她的心甘情愿;尽管我拉她下来时用了最大的力气。我心说你可以不服从我;但是你不能不服从草原的意志。为什么草原是广交而寂静的?因为我和白玛有个约;为此它驱除了所有的障碍。鲜花烂漫的草原;只有我和她的草原;人类的始祖原来就是这样的:开始他只是抱住了她;后来他压倒了她;接着他便占有了她。历史就是这样记载了人类的源头最初的爱情。再详细一点;那就应该是:他强迫了她;但不是强奸;如果她坚定地不愿意;他绝没有力气征服她。可是她毕竟扇了他一个耳光;因为在造物主给她的本能中;她必须反抗。
她在反抗中顺从了他;不;不是顺从了他;而是顺从了造物主的意志;顺从了原始爱情对一个男人的要求:你必须奋力达到你的目的并把它变成习惯性的延续;变成草原之爱中司空见惯的故事。我是一个地道的草原人;我知道草原上的爱就应该这样:把性交给天空和大地;让阳光和绿草作证;这里没有柏拉图。男人爱上她;就只因为他是一个没有毛病的男人;而她是一个真正的水做的女人。
我拉她起来;给她穿上花借毽裙;深情无比地说:“白玛;我爱上你啦;你跟我走吧;去城里生活。”
她低着头说:“我是阿柔。”
我用双手抓住她的双手:“白玛;听我说;我是一个好男人;比哥里巴强多了的草原男人;你跟了我是永远不会后悔的。而对哥里巴;你已经后悔了。如果你不后悔;你就不会让我得逞。”我无耻地从她身上给自己的不轨找了一个理由。
她把手从我的手里抽回去;抬起头说:“我是阿柔。”
怎么会呢?我审视着她;一瞬间我从她晶亮的眼风里觅到了阿柔的冷漠;我愣了。我一直觉得我分得清她们两个;一直觉得只有白玛才会送我到车边;没想到送我到车边的竟是阿柔。现在恋爱已经变成性爱了;才意识到我是绝对分不清她们两个的。我说我爱白玛;她说我是阿柔。我要是说我爱阿柔呢?是不是会得到我是白玛的回答?我想这才是“阿柔就是白玛;白玛就是阿柔”的意义了。是不是可以这样想:要么都不爱;要么你都爱;就像哥里巴那样。可是两个都爱我做不到;两个都不爱我也做不到;那怎么办?
我渴望得到好女人的爱情;却不能像一个真正的草原男人自由潇洒地奉献爱情。我这个人啊;狭小的心房里;竟然只有一个女人的地位。
我说:“可我以为你是白玛;我现在爱的还是白玛。”
她用火灼灼的眼睛看着我:“你爱白玛?你爱得起吗?你现在把大山背上啦;从此你要受罪啦。放一只藏獒咬死你;倒霉的时候你就想想你造了什么孽;活该啊;不活该你就不是一个可恶的人。”好像在她眼里我已经倒霉了;我正在受罪。
但我仍然希望她是白玛。只要她们两个在一起;我就一定能准确无误地一把揪住白玛;把她拉到我怀里来。我板着面孔说:“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她冷笑一声;突然抱起一块石头;砸向了我的北京吉普。后排座的门窗玻璃啪啦一声碎了。她跑起来;声嘶力竭地喊着:“哥里巴;哥里巴;你在哪里啊哥里巴。哦咕咕;达娃娜;快来啊;咬死这个背叛草原的人。”
我知道哦咕咕和达娃娜是金獒和黑獒的名字;似乎它们跟阿柔的关系要比跟白玛近得多。白玛要是喊;就一定会喊藏獒托勒。我突然相信了;相信她是阿柔而不是白玛。我懊悔得抱起阿柔砸碎玻璃的那块石头;扔向了她。我要砸死她;砸死这个我无意拥抱的女人。当然是象征性的;宣泄郁闷而已。石头落在了三米远的地方;而她已经跑到六十米之外了。
我粗野地辱骂着自己;一头钻进了北京吉普。
3
追查纵火者的事已经结束了。随着哥里巴的死;冥獒再也没有露面。我茫然四顾;无从下手;一定要找到冥獒的决心似乎已是一个长远计划了。命运并不会因为我的豪言壮语就立刻证实我真的不是一个一般的人;它有的是耐心考验我。那就考验吧;此生此世;生生世世。当务之急是必须尽快帮助各姿各雅找到它的八个孩子;拖延下去;就不好找了。拐走它们的人会四处转移;八只小藏羹也会迅速长大;它们离开草原时的幼小并不能保证它们对父母!家园!主人的记忆;也不能保证别人比如各姿各雅对它们的记忆;到了那个时候即使擦肩而过也会认不出来了。
那我就完了;我的八种幸福也就是一切就都会失去了。可是要寻找八只小藏獒;就必须带着各姿各雅;否则就别谈寻找。
怎么样才能把各姿各雅带走呢?
我在废墟组成的麦玛镇上到处行走;又见到了孕藏布;突然想到我还答应过他;帮他找回三百万块钱呢;便问道:“你去没去银行?”
孕藏布忧愁地说:“去啦;我天天都去。长胳膊的拖拉机来啦;一挖一个坑;一挖一个坑;多多的坑里都没有我的钱。”
我一听就知道他没去;拉起他就走。我们来到临时搭建的帐房银行。这里已经开业好几天了;录藏布天天路过;就没想到应该进来看看。在他的概念里;别的银行都跟他无关;跟他有关的银行已经塌掉了。
我带他挤到有警察守护的柜台前;要他拿出存折。他抖抖索索从怀里掏出来;又不肯递进去。我一把夺到手;丢给了里面的柜员。柜员是个男的;青年;问我们想干什么;存还是取?我问杂藏布取不取?朵藏布一脸呆怔;摇着头表示不知道。
我对柜员说:“就是想看看他的钱还在不在。”
柜员奇怪地问:“怎么会不在呢?”双手在键盘上僻里啪啦一阵敲;然后把存折扔出来;理解地解释了一句:“只要电脑里在;就没问题。”
杂藏布愣望着我:什么意思?我说:“你的钱找到了;就在这里。以后你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