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出华山-第4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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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兼军司马,协办今冬伐齐诸事……”
裴文举躬身道:“陛下隆恩,臣粉身碎骨,难报万一!”
杨坚眼角瞥了眼裴文举,但见其并未因皇帝厚恩而失态,仅是目光激昂,神情愈见肃重,不由暗暗赞许:好一个肱骨之臣!
旋又暗觉可惜,此人出身河东裴氏,无论家世还是人品才能均无可挑剔,如今正对大力提拔他的宇文邕忠贞不二,即使宇文邕不在了,此人多半会靠向同族的裴矩,不大可能投靠杨家!
仅落后宇文邕半步的齐王宇文宪对裴文举如此简在帝心却是既高兴又郁闷,一时间心情复杂难言,却又不敢在面上显露分毫。
裴文举家世显宦,本与他与宇文邕等兄弟自小熟识,且曾与他最是亲近并成为他的侍读,亦曾是他初开幕府时的主要班底之一,堪称他心腹中的心腹。
可惜裴文举性情方正,一派君子贤臣风范,也就未能幸免“君子可欺之以方”这仁人君子们的共有弱点。
当年宇文邕铲除宇文护之后,曾对裴文举推心置腹:“宇文护反叛的迹象,朝野均知,我之所以含泪将他处死,是为了安定国家,有利百姓。从前北魏末年动乱,太祖辅佐元氏;周朝上承天命,宇文护才执掌大权。积久而成的习惯,变成了常规,就认为政令应当这样。难道有三十岁的天子还要被人制约吗?况且近代以来,还有一种弊病,曾经暂为部属的,就礼敬上级犹如君王。这是扰乱朝野的权宜之法,不是治理国家的办法。《诗经》曰:‘夙夜匪解,以事一人’(日夜不敢懈怠,用来服侍一人)。此一人,只能是天子。你虽然陪侍齐公宇文宪,但不能形同君臣。再说太祖有十个儿子,难道都能当天子?你应当用做人的正道来规劝齐公,使我们君臣和睦,骨肉融洽,不要让我们兄弟之间互相猜疑……”
第四百三十六章暗流汹涌
自此,裴文举与旧主宇文宪保持距离,而对皇帝宇文邕忠诚不二,凡有所命,无不兢兢业业,宇文邕由此得一能臣干将。
反之,宇文宪则既失良师益友,又失得力臂助,敢怒而不敢言,脸上更不敢流露一丝不满,否则就是心存反意,不免再次加深宇文邕将他这功高盖主的亲王剪除的决心。
当然,宇文宪亦隐隐感觉到,宇文邕此次特意将裴文举从蜀中调回长安朝堂且加官进爵,除了进一步拉拢及重用裴文举之外,亦有借此暗示对裴矩的信重,颇有些爱屋及乌的意味。
不过,最深层的意义还属向整个河东裴氏示好,毕竟河东裴氏在北齐为官者众多,牧守一州一城者亦不在少数。
若能得到河东裴氏的支持,那北周伐齐时,很多城池便可兵不血刃而下,仅这军事作用便堪比数万雄师,更遑论将这人才辈出的千古政治世家彻底收归囊中的政治效应?
宇文宪明白,若是自己所料不差,此次裴矩休假归来,很可能会再次被宇文邕寻机加官进爵,委以重任,而在北周为官的诸多裴氏族人亦会或多或少酌情升赏。
不由地,宇文宪对裴矩及裴氏一族如此得宠必然势力膨胀而生出警惕,但更令他深具戒心的,还是另一个人及其家族!
一念至此,宇文宪不动声色的瞥了眼落后自己半个身位的普六茹坚……
皇位谁属姑且不论,宇文宪终归是皇族中人,骨子里以宇文氏的地位和利益为第一前提,对任何可能威胁宇文氏的人及家族均报以最大忌惮。
在他眼里,西魏八柱国家族无不是树大根深,在政权和兵权两方面拥有雄厚实力及深远影响,除了宇文氏自身以外,其余诸族皆为宇文氏的潜在竞争对手,随时可能反噬宇文氏,不可不防。
或许,皇帝着力拉拢和扶持裴氏一族,未必没有引入外来势力,稀释和制衡几大柱国家族权柄的深意。
特别是普六茹家族还与佛门藕断丝连,潜在实力不可计量,宇文氏的应对防范宜早不宜迟!
正在宇文宪策划着寻机向皇帝谏言打压甚或除去普六茹家族之时,但闻宇文邕笑吟吟的问道:“隋公在北齐耳目甚广,可知北齐君臣及军兵近况,其是否亦整军备战?”
听得“耳目甚广”一词,杨坚心头一跳,暗暗惊疑不定,不知皇帝是否在警告他不要与北齐佛门来往甚密。
自去岁年终皇帝将他长女杨丽华指婚给太子宇文赟,拉拢之意溢于言表,他就明白皇帝已在忌惮他与佛门的联系了。由此他行事愈发谨慎,不敢稍有逾越,但伴君如伴虎之感亦与日俱增。
此时他心思百转,面上却不露分毫,恭谨如常,“臣已探得,北齐朝政昏乱,政由群小,百姓嗷然,朝不谋夕,军伍松懈,只以为我军去岁无功而返后,再不会出师伐齐……
唯所虑者,洛阳独孤永业率三万精锐日夕操练,枕戈待旦耳……可惜大厦将倾,独孤永业终是独木难支!”
此时胖太监何泉快步赶来,似乎有事禀报,却因宇文邕正要开口而迟疑一下。
但见宇文邕向身后三位重臣问策道:“然则因去岁伐齐劳师无功之故,朝野文武多有厌战、避战之心,并不赞同今岁秋冬再次出师伐齐,如之奈何?”
宇文宪无愧当世顶级名将,不假思索的应道:“可令宇文神举率兵数千,佯攻入齐,试探敌情。
如若证实齐军果真松懈嬉戏,不堪一击,届时群臣必然不再反对伐齐……”
话虽如此,但在场诸人无不心知肚明,在实际操作时,类似的一次佯攻细节处大有文章可做,譬如“率兵数千”所率的是何种兵马?是身经百战的精兵,还是不堪一用的新兵?
“佯攻入齐”是从何处边境入齐?是直奔洛阳去啃独孤永业这硬骨头,还是绕开敌方精兵坚守的重镇,寻几个名声不小又易攻难守的城池捏软柿子?
“试探敌情”试探的是哪支敌军?是跟齐军战兵精锐血战,还是选几支齐军辅兵虐菜?
总而言之,身为当初助宇文邕诛除宇文护的得力干将,如今亦是宇文邕的绝对心腹之一,宇文神举一旦接下这任务,怎都会在这次试探性的小规模进攻里拿出不一定符合实情,却最符合宇文邕心意的结论——前入贼境,备见敌情,观彼行师,殆同儿戏云云。
“齐王此策甚佳!”宇文邕欣然采纳,并嘱咐何泉道:“即令宇文神举尽快施行。”说话间忍不禁抬手抚了抚鬓角。
这看似仅是不经意间的小动作,落入何泉眼中,却使得他心生寒意,恭声应诺之余,暗暗为宇文宪可悲——皇帝这是愈发忌惮宇文宪的智计武略,寻机将其处死的心意随之再次加深。
身为宇文邕的贴身近侍,何泉如何不知,宇文邕手指所抚之处的漆黑鬓角实则因去岁在妖女身上所栽的跟头而生出片片白霜,只是以特殊颜料染成黑色,掩人耳目罢了。
每当宇文邕轻抚鬓角,就似在提醒他自己的身子骨本元有亏,寿数大减,理该趁早为太子宇文赟剪除隐患,铺平道路……
如此则宇文宪这般文武双全、声威卓著而有望与太子宇文赟争夺皇帝位的血亲皇族,便成了宇文邕的眼中钉,肉中刺。
偏偏宇文宪如今正自年轻气盛,胸怀建功立业、开疆拓土的壮志,尽心为国,即使明知自己功劳越大,死期越近,却还是每每不经意间便锋芒毕露,未能藏拙。
或许,宇文宪心底对那至高无上的位子未必不是还存着一丝幻想……
暗叹帝王之家波云诡谲的同时,何泉并未忘记此来的目的,连忙禀报道:“陛下,骠骑大将军裴矩恭候召见。”
宇文邕大喜过望,朗声道:“快宣!”
何泉应命而去。
宇文邕哈哈一笑,对众人打趣道:“裴卿一去数月,了无音讯,莫不是在某处青山秀水之地金屋藏娇?”
说着脸上浮现恍然之色,“哦,是了……裴卿定是嫌他叔父的府邸过于简陋,容不下他的莺莺燕燕。
既如此,朕欲将已故晋国公之府邸赐予裴卿,诸位以为如何?”
宇文宪眼神微缩,却毫不犹豫的与其余二人一齐躬身呼道:“陛下圣明!”心中却忍不住想到:晋国公宇文护当初权倾朝野,其府邸之宽广华贵,堪比两三个亲王之宅合并。自宇文护伏诛,皇弟宇文直就曾恳求皇帝将此府邸赐予他,却遭皇帝严词拒绝,如今皇帝却轻描淡写的将府邸赐予裴矩,足见皇帝对其亲近信赖至无以言表,犹胜一母同胞的兄弟手足……
宇文邕微笑道:“嗯,有屋亦得有人,便拨给裴卿美貌宫女、各色仆役各一百。”
宇文宪自忖摸准了皇帝的心思,跟着建言道:“裴将军青年俊杰,国之栋梁,岂能不以名媛相配?高门广宅,亦不可久无女主打理。
皇妹西河公主、义归公主、襄乐公主渐至妙龄,也到了遴选佳婿的时候了。陛下长兄如父,日理万机之余亦得为三位皇妹之事劳心劳力,何不择其一下嫁裴将军?”
宇文邕忍不禁再次抚了抚鬓角,微笑道:“日前母后还向朕抱怨终日闲极无聊,此事便交与母后处理吧。
待母后探问过三位皇妹和裴将军的心思,若果有情投意合的一对儿,再由朕下旨赐婚即可。”
说话间,胖太监何泉领着石之轩到来,“微臣拜见陛下……”
久别重聚,君臣同僚间自是好一番嘘寒问暖,情义拳拳。宇文邕开怀之下,留众人在宫内宴饮许久,方才各自熏然散去。
…………
大德殿内,宇文邕一手拿着冰水浸过的毛巾擦拭额头,缓解酒意,一手举着奏折,细细阅览,勤政不怠。
忽见同样面带三分酒意的宇文宪去而复返,神情肃然,似乎有事上奏,一旁伺候何泉连忙也给他奉上一条冰毛巾。
宇文宪稍稍整理仪容,毫不避让的直视着宇文邕惊疑的目光,沉声道:“普六茹坚相貌非常,城府深沉,臣每见之,不觉自失,恐非人下,请早除之。”
宇文邕目光一闪,深深的凝视宇文宪一眼,饶有深意道:“朕自有分寸,宪弟衷心我宇文氏社稷,朕心甚慰。”
心下暗叹:若非宇文宪皇室宗亲的血统太过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