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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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他流放到最边远的劳改场的。最后她自己听了,也觉得是那样的不可思议,原来自己曾经是那样一个恶魔。
诗人尽心地听着。他固然知道周忧是个好人,但见她现在是那么的温柔谦卑,可为什么故去却是那样的人呢。他实在想不通,内心也无法平静。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了一样,他的人都有点难以维持。他是那样的爱她,爱到自己都可以忽略不计,但因为是这样的爱,反而是苛求,要她好,不要她坏。当他听完周忧的叙述,他简直无法想象自己以后该怎么办。
周忧也看出了诗人的痛苦。她在他心中的形象应该完全毁灭了吧。可以想象他对她是有多么的失望和不甘。原来自己爱的是一个恶魔,这无论对谁来讲,都是难以接受的。她也很理解他,因为理解,心中更是伤痛。她是多么想当初的事不存在,想自己当初能够宽容一些。
一个人做错了一件事,整个未来都将受到影响,无法逃避,也没有更改和拯救的可能。她是多么的不愿啊。
自从周忧把那些事和诗人说了以后,固然诗人还是一如往常的对待自己。但她能感受到他的黯然和无奈。他应该还是耿耿于怀,乃至伤心难忍。每当看见诗人自己的罪恶感到疼痛时,她的心竟如被针刺了一下,流出血来。
别人对她的不愿她都可以忍受,惟独这个诗人,小小的一点忧郁对她来说也是莫大的刺激。
她终于痛下决心要为自己和诗人赎罪,她要在自己和诗人结婚前给自己洗清罪孽。她的赎罪方式就是跪求尹如烟的原谅,只有尹如烟原谅了她,她才可以安心一些。
她打算从梅谷起一直跪着走到集体户,千里长跪。她将自己的裤脚挽的高高的,膝盖直接和地面接触,途经大小路途。也是因为跪着走路很是艰难,还没有跪走几步,膝盖就已经磨出了血,还掺了沙石在伤口上。她的身后,一路血迹斑斑,才到后来,血是不再流了,却肿痛起来,周围磨出了偌大的水泡,每一次触及地面就犹如万箭攒心。偏偏乡里的路不平坦,坑坑洼洼的,路上还有许多碎石,等到下坡上坡的时候,还要匍匐着身子,爬走在地上。有时实在痛的难受,就用牙齿紧咬着嘴唇,嘴唇也因此被咬破了。
然而,这一切周忧都没有对诗人说,也是害怕他担心。她说谎自己有事要去赶集,让诗人帮她把牛放了。诗人果然就信了,才也去了山上放牛,然后她才开始出发前往离梅谷几里地的村中集体户。
路上有人看着周忧这样,也都不解,有好奇的人尾随在她的身后,待要看她去哪里做什么事。周忧自当别人这样围观她是一件耻辱的事,但也想正好是对她的考验。一直跟到村子里,因为还要上工,才有人不得不放下追随的欲望,回田里去干活。
直到集体户门口,周围早有一些孩子在那里看着她,彼此相互议论着,但没有询问她为什么要这样。人情冷淡至此,一路上指指点点的人很多,却少有慰问她的人。只本有个老人还想上来扶她起来,却被周围的人拦住了而没有实施。这些年里,大家对这样的事情已经麻木了,以前很多批斗人的场景都见惯,明哲保身成了习惯。
集体户内,原有几个小孩子在玩跳房子的游戏。当见一个跪着走路的人进来的时候,也都随之吃了一惊。又见这个人鲜血淋漓的样子,均被骇住。其中就有一个小女孩吓的怔住了,忙跑了出去。原来那个女孩就是尹怀恩,她才匆匆跑去学校里找妈妈的。然后尹如烟听见说集体户来了个怪人,才匆匆放下书赶回家里。
此时的周忧,已经是面如土色,满面灰尘,一脸的悲戚,而她的膝盖也已经被磨破了很多次,皮开肉绽的,有蝇虫的围阻。尹如烟回来时,见她正跪在集体户院子里,也是十分的惊诧。
再说周忧看见了尹如烟,才也不由分说,直跪前来,一个劲地朝尹如烟磕头,把头磕的嘣嘣响。
“你这是做什么呢?”尹如烟一时悚然的问道,但语气依旧是凛然不屑。她对周忧的恨已经是根深蒂固,没有可以改变的可能。
“我来向你谢罪,求你原谅我,”周忧一边说一边磕,“我知道你很恨我,但请你看在我们当年的同学和诗人的分上,原谅我,原谅诗人,原谅我们。”周忧因为跪着走了那么长的路,且一路上被日头晒的,已经很是昏沉,是以声音也很嘶哑。
尹如烟一听原谅二字就生气,厉声叫道,“你也知道你有罪啊,你也知道我恨你,我还当你是石头呢。你这个知道会不会太迟了些。”说着这些的时候,尹如烟一下子又记起了十年前的那一幕幕场景,心中又一次悲怆起来。
“你还要我原谅你,还要我可怜你,当初又有谁来可怜我和林教授呢。你那样狠毒地把他关起来,把他的手指打断,最后还把他放逐到新疆那么远的地方。你明明知道我是那么的在乎他,你还这样子对他,你还那样对我。你当时有没有想过我们的感受呢。当初是否考虑到自己日后是要遭报应的呢。你那么绝情地对我们,凭什么要我那么宽容你,你以为我会原谅你吗?我告诉你,仇恨已经在我心里生了根,想要我宽恕你,不可能。永远不可能。”说到伤心处,尹如烟也是泪如泉涌,对那些过去的事依旧那样刻骨铭心。而要她对自己的仇人仁慈,那是她万万做不到的,做不到。
不可能三个字一说出口,宛如裂帛,几成千古绝响。周忧无言地磕着头,半晌,头也磕破了,流出血来,烂如朝霞。尹怀恩被她这个样子吓坏了,忙跑到周忧那边给用自己的衣服给她揩脸上的血。
“怀恩,你干什么,你给我过来。”尹如烟一把拉过尹怀恩,制止了她的善行。“你知道不知道,她是妈妈的仇人,她把妈妈还惨了。你还去帮她,你到底还是不是我的女儿。”如同泣血。
尹怀恩从没有受到母亲这样严厉地斥责,兼看着母亲怒气冲冲的样子,一时也跟着哭了起来。
尹如烟又想起了林子之,心里一波又一波的剧痛。原本已经狠下心想要忘记那些伤痕,却发现是那么困难。她对林子之的爱也正如同她对周忧的恨一样,已经成了刻骨铭心。如今痛定思痛,回忆起与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虽然都是凄楚的,但也如翻乱了肠子一样,难以平复。从头到尾,没有一段不是伤痕累累。然后就是和他分别的日子,她在这里插队尚且朝不保夕,林子之被流放到边疆劳改,那又将是怎么样的暗无天日啊。他那瘦削单薄的病残之躯,如何经受的那样恶劣的环境。他该以什么东西去对抗那些荒芜的土地。十年了,十年,他是生是死都还不明了,一直音讯全无。而这一切又一切的造孽者就是眼前这个想要得到自己宽恕的人。
周忧依然不停地磕着头,如果尹如烟不原谅她,那她就永远是个罪人。她如何知道,想要痛改前非,回头悔改怎么就那么艰难呢。十年,十年的时间里,她自己何尝过的轻松,她又何尝不活在罪孽里。思来想去,这竟然是一种报应,报应啊。可是怎么就不允许她再重新做人呢。那个不可能真的就把她拒绝于人世的门槛以外了。
阿雅从田里撒完农药回来。也是因为听说集体户里出了事,才提前回来想探个究竟,竟连喷雾器和剩余的半瓶子农药也没有交还回大队里,就径直回来了。她一进门,就见一堆的小孩在那里围观,进了院子,才见一个人正跪在大毒日头下,正是周忧。阿雅想将他扶起来,却见周忧是那么执拗,竟是不理,依旧不断地磕着头。阿雅才见周忧现在已经是面目全非了,她的头被磕破,流出血来,血又沾着地上的灰尘,弄的灰头土脸的,要多脏有多脏,加上她过度地用心,神色黯淡且全身虚弱,她的膝盖都要软下去了,去仍然决绝地跪着。头顶又是临近中午的太阳,火辣辣的,眼见周忧就要中暑了。阿雅见周忧不肯起来,才丢下身上的东西马上跑回屋去,直接到灶堂里给她端水。
第三十一章 跳崖(下)
第三十一章跳崖(下)
走到厨房才见原来尹如烟早回来了,身边还带着尹怀恩,正坐在那里哭泣着。阿雅才又免不了又来安慰尹如烟。她先抱过尹怀恩,给怀恩擦尽脸上的泪,叫她不要哭,再哭就要给她打针了。哄了哄,才见尹怀恩被赦住,果然不哭了。接着就是安慰尹如烟,因为知道尹如烟是真的伤心,不比小孩子,少不得要劝慰许久。却在这时,忽然听见外面有小孩子在叫唤,“不好了,有人喝农药了。”阿雅立时夺门而出。
只见周忧正抓着农药瓶子,咕咚咕咚地喝着,像喝汽水一样。阿雅也吓坏了,忙上前去抢那个药水瓶子,已经晚了,剩余的半瓶农药几乎全部被周忧喝光了。阿雅措手不及,也愣了一会[奇+書网…QISuu。cOm],才又忙叫周围的孩子去喊大人。她自己则忙着上楼取药,取路一大瓶的黄连,跌跌撞撞地跑下来,要给周忧喝。可是周忧的嘴始终紧闭着,不让阿雅给她灌药。她的死意以决,凭阿雅多么努力也还是弄不开她的嘴。推她,摇她,呵她的痒,通通不行。
过了好一会,阿雅才让尹如烟帮着给她汲取镇定剂。可是这时,周忧已经口吐白沫了,湍湍地吐了一大堆,还带着红色和黄色的液体,然后是全身痉挛,蓦地又呕出大量的鲜血来。最近的卫生所也在十几里外的地方,而且山路难行,估计送不到医院,人就已经没有了。
这时的周忧反而明白,她拉着阿雅的手,断断絮絮地说,“诗人,快叫诗人,我想见他。”才又把脖子上挂的一把哨子交给阿雅,阿雅会意,忙起身去叫诗人。
就在阿雅跑去叫诗人的同时,周忆也从学校赶回来了。他也是因为为了多给学生指导功课,是以到中午大家都快开饭的时候才回来。他刚走到大门口不远处,就见集体户门外围着一大群的人,忙跑上去,问周围的人出了什么事,听说有人喝农药时,奋不顾身地往前挤,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