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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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下雨天气,路上泥坑里积满了水。阿雅就这样跟着卢若非,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路上。因为手电很微弱,彼此都不知道踩中了多少个泥坑,溅的满身的泥水。两人都是十分的拘谨。本来是人多好一点,单单只有两个人,言语就像是生了锈一样,钝钝的,不知道从何处下手。
“这雨真的是很讨厌。”有人开始寒暄起来,也是带着试探的意味,声音不大,字句也推推挤挤的说的很仓促,且又害怕对方没有听见,才又加了一句,“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
然后又是对方抢在这句话之前说了,“是啊,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听着两人的话倒像重叠在了一起,声音就一下子加了倍,显得格外的洪亮。这样的异口同声倒是两人始未料及的,才不觉羞涩地笑了起来。这一笑倒把拘谨笑掉了一半,气氛也融洽了许多。
找了个话题,也是大队上的人常说的,说的是尹如烟,好像是一下子就变了一个人似的,都猜测着出了什么事,很是惊诧。所以卢若非会说起这个事也是无可厚非的。阿雅才把自己知道的一些事跟卢若非说了。当然她也是知道卢若非是那样可靠的人,不会去到处乱传播。
“这么说如烟姐是因为没有了父亲才变成这样子的,可见别人的传言是信不得的,还说她是被什么人怎么样了呢。”接着卢若非又说,“她倒是个可怜的人,没父没母的,以后该怎么办啊。如果她以后再不好起来,可见是个大问题了。”那样叹息一阵,好像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一样。
阿雅自然也早考虑到了这一点,但听了卢若非那样担心尹如烟的样子,心里也有些痒痒的。女人的心再是宽广,也免不了有狭窄的时候。才说,“天下没有父母的人又不止她一个。怎么就见得只有她一个人可怜。难道我就不可怜,我也没有父母啊。”
“但你和她是不同的,”卢若非并没有听出阿雅的口气有点怪异,依旧说道,“你们原本是两种不同的人,你乐观活泼,从来不多愁多感,即使有再难过的事,几天也就好了。而她不一样,她始终没有你那样的阔达,她是一个容易动感情的人,所以她也显见的比你可怜。”
听了这个,阿雅不禁扑哧一笑,想不到卢若非这样一个浑人倒记得她的好处,虽然未必十分的准确,但说的也还可以,可见他的心里还是有她的,也就忘记了刚才的嫌隙,又回到尹如烟身上来,“是啊,我也为她那样子的行为感到难过。她一味的自我放弃,长久下去,都不知道会变成什么东西。”
两人只顾着说话,说着说着就到了卢家。厢房里的灯亮着,显然是在等待他们来。卢若非带阿雅进了房间。在一旁守侯着的卢大妈和卢芷非见阿雅来了,都转身让出一个位置来。卢大妈还又出去给阿雅端来一张凳子来,且说了些问候的话。
那个卢老太太见到阿雅,眼睛一下子亮堂了起来,躺在床上还想着挣扎站起身来,被阿雅劝住了,让她不要动,只开口。阿雅用手电查看了一下老太太的咽喉,又摸了摸老太太的头,用听诊器按在老人的胸前量了量,再问了些哪里不舒服的话,才知道老人是染了风寒。也是年迈的人最可怕得这样的病了。阿雅面色忧郁,给老太太打了两针,又开了药,嘱咐了卢家人要注意哪些事项。言下也是很紧张的。
还想起以前的日子,那时阿雅和尹如烟一起寄住在卢家的这边的厢房里。卢家人对她们也都很好,且更是有一种情愫在心底滋生。可是转眼却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如今卢家的人对她也还是那样的客气,她当然也是没有疑惧的,只是最近听了些外面的风言风语,又不得不小心起来,是处于慎重,也是一种尊重。阿雅给卢老太太看完病,也没有久留,才就挎上医箱子出去了。
一连几天,阿雅都奔波于集体户与卢家之间。平常的人染了个风寒吃两剂药也就作数了,可偏偏现在阴雨连绵加上卢老太太又是上了年纪的,这病也就变的棘手了。几天过去,卢老太太好是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一时阿雅和卢家人都慌了手脚,反倒是老太太自己来安慰大家,说是天命难为,她这一辈子虽然有许多的坎坷,但总的算来,还是太平无事,本来她是一个没有儿女的人,现在能活到这个岁数,也已经很知足了,大家也不用为她的病再费什么钱了。又说她现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家里的人,从卢校长算起,一直说到孙女卢芷非。其中说到卢若非的时候,也不知道她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了,竟把阿雅当成了自己的孙媳妇。阿雅听了后,心里欢喜,但脸上却不由自主的红了,拗过头去,假装没有听见。惟有那个卢若非见阿雅脸红,忙纠正了她的错误看法,说他和阿雅还不是——还不是什么,也没有说完。且这个还不是包含了很多层的意思。阿雅的心更是跳动的不行。
卢老太太兀自说着自己的话,并不停下。后来卢校长又请来了一个资深的老中医给老太太看病,也说没有用了。最后老太太寿终正寝,撒手离开。村子里的唢呐手聒噪了一阵,办完一场白喜事。一切如故。
村子里的小学自复课以来就一直缺少像样的教师,且临近开学,学生又多了许多。也是按上级的指示,卢校长准备在知青里挑一个知青去当临时教师。阿雅是个赤脚医生,已经身负重职,首先被排除,接着还有尹如烟,诗人,周忧和另外三名男知青。其时,男知青有的已经有事做,有的德行不大好,也被校长排除了,剩下的只有尹如烟才算正点。尹如烟自己也愿意教书,但问题却是她的行为不让人放心。尹如烟和阿雅都执意着,卢校长也没有办法,答应要事先考验她一下。
尹如烟毕竟是上过大学的人,知识层次再低些,教小学生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何况她平时又是个极爱读书的人,楼里就悄悄藏了许多的书。且最近又在阿雅的一遍遍的利诱劝导下,情绪已趋于稳定。最后测试通过,尹如烟被通知在秋季开学的时候到洛南大队村小教书。每日计一日工分,且月后还有国家发的一点工资。
正是九月初秋,天高云淡,芦苇花结了,树叶刚刚泛黄。尹如烟备好了课,正给学生们讲课。她教的是小学三四两个年级的语文课。那时侯,由于村里的学生有限,通常就是两个年级合成一个班,大家同在一个教室上课。也是把一节课分成两部分来上,前半节课先让四年级的学生预习课文同时给三年级的学生讲课,后半节课则让三年级的学生做作业同时再给四年级的学生上课。一开始,这在尹如烟看来是十分不好上的,一边要给这边上课,一边又又给另一边的学生解答问题,忙都忙不过来。
尹如烟当然也是知道这是学校的条件不好的缘故。就才又是那些教学设施,真的是很简陋,教室里除了一块小黑板和几章破旧的课桌已经没有别的东西了。就是那些凳子,有的也是学生从自己家里搬来的,放学后还要搬回家里去。然后就是教室,也不能叫作教室,低矮昏暗,几抹从楼顶的透明琉璃瓦倾泻下来,惨淡的光芒落在房间里,人都不像人。
整个场面晦涩而压抑,唯一的气息就是学生朗朗的读书声,破地而出,打破那样寒碜的氛围,心情才因此而明亮起来。
周忆:
别来无恙。
前些日子又收到了你的来信,知道你现在所在的地址。只是因为我的情绪刚刚稳定,又忙于教学,没有赶急给你回信,这亦请你谅解。
父亲走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我知道我必须坚强,一如你时常叮嘱我的那样。如今,我已经渐渐接受了这样的缺失。而我的生活也因此改变了许多。
我现在一天的生活很有规律。早晨起来,窗外还有大雾弥漫旷野。依稀闻见山山菊花的清冽香味。匆匆作完早饭,与阿雅一同吃过,然后就又是上工的钟声从大队里传来。大队里的社员们开始下地干活了。阿雅在没有人来看病的时候也要去上工挣工分。此时留下我一个人,我把碗筷洗刷好,带上备课本去学校。到校时,学校的钟声也开始响起了。
学生们都很听话,等我到教室时,大家也都坐在座位上等我来上课。我一来,教室立刻安静下来。我教的是三年级和四年级的语文,感觉也还不错。山里的孩子有着接近没心没肺的天真,虽然野气,却未染尘埃。你不见那些学生有多像在吃奶的幼儿,眼见我给他们一点点喂养着精神食粮,他们也如饥似渴的努力学习着。我才想,我的工作还是很有意义的,十年以后,他们或许会忘记教他们这些知识的人是谁,但是他们学到的东西毕竟潜移默化地被吸收了下来,像烙印一样烙在了心里。
也是基于要增长学生知识面的目的,我还打算给他们增加几门文艺方面的课程。山里的孩子其实也还是很渴望能像城里的孩子那样有生动的体艺课。我也不想他们在接受教育的时候会有这样的不公平感。
呵,说到这里,我忽然又想起当年还在读书时候的光景,觉得是那样久远的事情了。那时侯,我们也都还是那么无邪,菁菁校园,累累青春,一切像一场未完成的梦。只道当时是那样的平常,却又转瞬即逝,已经不再了。
才也记起当年的一些旧人旧事,记得你我在陈园里游玩的情景。你央着要为我画一幅画像,且对我那样的好,最后还是我辜负了你。想当初拒绝你的时候,你一定是很心痛的吧——你还说你会量力而行,可如今看来,大抵也是事与愿违。你没有忘记我,这是你的失败,更是我的不忍。只觉得欠你太多,等到今日想要补偿,却没有可能。多么可悲啊,我亦只能感恩于你。希望在我有生之年,我的双手可以承受住你那颗真心的重量。
天也渐渐凉了,外面又好像在刮西风,萧萧的黄叶里,知了沉睡。你们那里也应该变天了吧。可要记得加衣裳。如果有闲,我会给你织一件毛衣。请多多保重。下次再叙。
尹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