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忽悠-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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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要来源于自己的生活,很多是来源于别人的生活。写杀人的,不用亲自去杀人;写自杀的,不用真的自杀。写小说可以写得疯狂一些,但在生活当中,不要去做疯狂的事。我不喜欢疯狂的女孩,她们令我害怕。”
“我只是说说而已,我肯定不会做疯狂的事的。”她保证说。
“那就好。”他解释说,“你爸爸是我的导师,我跟导师的女儿……这样,总觉得有点别扭——”
她一本正经地问:“怎么?你信佛教?是和尚?”
他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我不信佛教,怎么啦?”
“那你为什么跟道士的女儿在一起会觉得别扭?”
他哈哈大笑,指着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得意极了,继续发挥说:“我是个道士的女儿,难道是我自己选择的吗?出身不由己,道路可选择,我们党的政策是有成分论,不唯成分论,重在政治表现。我妈妈家是地主,我爸都不嫌弃她,你怎么因为我爸爸是道士就株连到我头上了?”
他笑得前仰后合:“真的服了你这张嘴了,天上地下胡扯一通,扯出了和尚道士不说,连文革的成分论都扯出来了。”
她央告说:“我们可以不让我爸爸妈妈知道呀,我们做地下工作,好不好?如果等到你毕业,你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我爸爸说你要提前毕业,是真的吗?”
他点点头。
“你毕业了要到哪里去?”
“想到南方去。”
想到他很快就要离开J市,她很快就要见不到他了,她的泪水又涌上眼眶:“你要走了?那我们——”
“你看你看,还说不是小孩,刚才还哈哈大笑的,一下就哭起来了,说起风就是雨。不要哭,不要哭,我还没说完。本来是想提前毕业的,但是现在,有了你——这个拖后腿的。”
她欣喜若狂,搂住他的脖子:“你不提前毕业了?你——你为了我,不提前毕业了?”她一边胡言乱语,一边像只小鸡一样在他脸上乱啄。他好像被她急风暴雨般的啄弄昏了头,任她乱啄一气,很久才变被动为主动,吻住了她四处乱啄的嘴。
那是一个又深又长的吻,她感到自己全身的骨头都化成了水……
10
接下来的日子,用艾米小时候的话来形容,就叫做“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艾米对很多词语,都有她自己的读法。她从小就爱看闲书,而且大多看那些她的词汇量还不够阅读的书。遇到不认识的字,坚决执行“中国人认字认半边”的政策,既不查字典,也不问爸爸妈妈,自作主张瞎猜一下了事。
人说第一印象永远是最难抹去的,所谓“先入为主”是也。所以有些字,虽然后来知道了正确的发音,她还是不愿改过来,反而觉得正确的读音怎么读都不对头。小时候,她一直以为“迫击炮”是“追击炮”,被妈妈纠正过了,还是不相信,狡辩说:“能主动追着目标打的炮不是比被迫去打的炮更好吗?”
所以她每次跟Allan约定见面的时间地点时,就问:“这个星期我们到哪里去‘唧唧我我’?”
她知道如果她的“道士”爸爸听见,肯定要纠正她,说那应该是“卿卿我我”。可是她觉得“卿卿我我”听着就是没有“唧唧我我”顺耳。
她问Allan这是为什么,他笑着说:“‘卿卿我我’不过就是‘你你我我’的意思,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而‘唧唧我我’听上去多么鸟语花香!”
她高兴得一蹦三丈高:“知我者,Allan也!”
不过她很快就发现,虽然他对她最稀奇古怪的想法一猜就中,但对她最一般的女孩心思,却好像不太懂一样。
他骑自行车带她的时候,如果她要求坐前面,他会把她抱上他自行车的横杆,用两臂很温柔地圈着她,跟她耳鬓厮磨。但如果她没说要坐前边,他也不主动要她坐前边。花前月下,如果她依偎到他怀里,他会一直抱着她,好像没有厌倦的时候。但如果她没依偎到他怀里,他也不会把她拉到他怀里,而是老老实实地坐在她旁边,听她神侃。
她忍不住问他这是为什么,他说:“我不想做你不喜欢的事。”
她有点气恼地想,难道你看不出我喜欢你疯狂一点,原始一点?他给她的感觉是柔情有余,激情不足。他好像总是保持着一个什么分寸,每次离关键时刻还有几步,他就打住了。她觉得在这一点上,他跟书里写的那些男生不同,跟她听到的故事里的男生也不同。那些男生都是急不可耐地要把女朋友弄上床的,至少在弄上床之前是急不可耐的。
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是她没魅力,还是他没能力?
她老是有一种渴望,就是要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情人,好像只有那样做了,他们的关系才算是真正建立起来了。她还从来没有过那种经历,但她看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书,五湖四海、千奇百怪的故事都知道一些,是个理论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
她记得有一篇小说里把那些被迫卖身的女人称为“半处女”,因为她们把身体给了人,心灵却没有投入进去。她觉得自己也只能算是个“半处女”,不过是totheopposite,因为她的心已经给了他,思想上也早已把那件事想象过多次了,但是行动上还没有做过。
虽然她不在乎处处带头,但对这件事,她觉得是应该男生来起带头作用的。女孩即使心里是一百个愿意的,也应该只表现出50个愿意,甚至是负50个愿意,半推半就嘛,里面不是还有一个“推”吗?推就是那个负号。如果男孩都没冲动到想做那件事,女孩推什么?就什么?
她不知道Allan在等什么,有好几次,机会就在眼前,但他却执意放过了。她想,是不是他并不爱我呢?她这样一想开头,就越想越怕了。她突然意识到,虽然两个人像男女朋友一样在一起了,但他从来没说过“我爱你”三个字。
当然她想到自己也没直接说过那三个字,但是,如果一个女孩自己扑到一个男孩的怀里,那还不比那三个字更能说明问题吗?她不爱他,她会那样做吗?
但她不按照这个逻辑去揣摩他,因为她觉得男生跟女生不同,男生即便不爱一个女孩,他也可以吻她抱她,因为那只是他生理上的需要。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女生总想听男生直接说出“我爱你”三个字的原因。你不说,光是抱呀啃呀,我怎么知道你爱不爱?谁不知道男生热情上来了,连猪八戒都可以抱着啃的?
对男生来说,言语胜过行动,因为男生总是富于行动却吝于言语的。他们做那事的时候,多数情况下头脑都是糊涂的,但他们说话的时候,即使头脑仍然是糊涂的,总比做那事的时候清醒。
对女孩来说,行动胜于言论,因为女孩总是有点羞答答的,说出的话多半是言不由衷的。不管她嘴里怎么喊“行不得也哥哥”,只要她是紧搂着哥哥的,就说明哥哥还是行得的。
Allan的情况好像比一般男生更糟糕,他不仅是没说那三个字,连一般男生头脑发热时会做的事也没做。男女在一起,如果男生很冲动,至少还说明那个女生能令他激动,起码是生理上的吸引力够本了,但她从来没有看见过他冲动起来是什么样子。
她想,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对Allan没吸引力,那就是因为他是gay。如果他不是gay,那他就是有所保留,他在为自己留退路,他不想彻底陷进来,他想保持随时退出的自由。无论是哪个原因,都使她很惶惑,很紧张,很难受。
那年情人节是个星期五,艾米很早就在计划怎么样过这个情人节了,这是她跟Allan的第一个情人节,他很快就要毕业了,毕业后他会去南方工作,那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在一起过情人节了。她决定要在这个情人节跟他成为真正的情人。
她摇动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了爸爸妈妈周五晚上去听音乐会。然后她在房间里点了红色的蜡烛,在客厅里放上浪漫的音乐,把整个家搞得像被醋熏过了一样,酸溜溜的很小资,然后忐忑不安地等Allan过来。
他按约定时间来到她家,送给她一个音乐盒,那是个小巧精致的心型盒子,打开盖子,就会听到《致爱丽丝》的音乐,还有一个跳芭蕾舞的小人儿会在盒子里的小镜子上旋转。
她夸张地说:“哇,这么文明的礼物?相比之下,我送给你的礼物就太原始了。”
“原始好啊,返璞归真嘛。原始到什么地步?”
“原始到山顶洞人的地步,是一个cavewoman。”
他好像有点惊讶:“你的礼物这么不同寻常?早知道你喜欢原始文明,我送你一个云南元谋人好了。看来我挑的礼物太俗套了。”
她安慰他说:“俗到极处,反为不俗。”
他好奇地问:“什么cavewoman?不要告诉我你把博物馆的山顶洞人化石偷出来了。”
她神秘地指指卧室:“藏在我卧室里,我们进去看吧。”
他好像看出了端倪,岔开话头,问:“你吃过晚饭没有?想不想出去吃?”他见她摇头,就说,“那我来做晚饭吧。你想吃什么?”
“吃你!”她嘻笑着,掩盖自己紧张的心情。
“吃我也要先做熟了再吃呀,咱们不是野人,总不能茹毛饮血吧?”他开玩笑说着,向厨房走去。
她拦住他,抱怨说:“茹毛饮血有什么不好?原汁原味。你们文明人却非要弄得烟熏火燎了再吃。”她拉着他往卧室走,“来看看你的cavewoman,今天是现代文明遭遇原始文明,不吃人就被吃,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他拉住她,说:“艾米,别打肿脸充胖子了,你知道你并不是cavewoman。”
她被他揭穿了,索性摊牌:“男生跟女生在一起,不是应该很——冲动的吗?为什么你——没有呢?是不是我对你——完全没有吸引力?”
他笑了起来:“看来真是应了那句话,女人担心自己的魅力,男人担心自己的能力。”然后有点尴尬地说,“你怎么知道我——没——冲动?因为我没向你汇报?人——是可以控制自己的嘛。”
“那你为什么要控制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