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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归期-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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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院的初步报告说病人颅内出血及多处骨折,除此之外肺部亦有阴影。沈初焦心;可他脱不开身。他叫来神经内科的主任医师听电话,措辞严厉地警告说人救不过来你们整个科室今年的职称一个别想拿。
    医 院里忙得人仰马翻;等在手术室外面的只有匆匆赶来的老管家一人。小护士要找人补签手术单,老管家不在家属之列;他给W市的周家二老打电话,一直关机无人接 听。他一个人等得手足冰凉,一直到天蒙蒙亮,周晏持才被推出手术室,仍然是重症监护生死未卜的状态,直接转到ICU病房。
    老管家不免替周晏持觉得凄凉。平日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人人恭敬乾坤独断,到了濒死边缘,却除了他区区一个管家外没人来看一眼。要真的有个万一不测,不知道是不是还得由他来收殓。
    他坐在长椅上思量半晌,最后还是给杜若蘅打了个电话。
    杜若蘅正在给周缇缇做早餐。无端觉得心神不宁,然后心脏莫名一抽,打碎了一只青花碗。
    她在收拾碎片的时候跟着划破了手指。包扎的时候接到来自T城的电话,老管家语气罕见地凝重而恳切,跟她说您能不能来T城一趟,周先生他出了车祸,现在还在医院抢救。
    杜若蘅身形一僵,下意识紧紧捂住嘴。
    老人家的语气越发哀切,生怕她说出一个不字:“周先生昨天开车去S市看您,回来的时候疲劳驾驶才出的车祸。现在颅内出血昏迷不醒,不知道还能不能醒过来。医院里如今就我一个人。您就当是看在您与他多年夫妻情分上,能不能过来一趟看看他?”
    杜若蘅没什么力气,摸索着找了把椅子坐下来。她迟迟不语,老人家说:“现在是过年时候,我没必要连这种话都欺骗或者夸大,什么事在这种节骨眼上不能放一放呢?”
    杜若蘅隔了半晌,才说:“那他死了吗?”
    “他要是已经死了,我会去出席他的葬礼。”杜若蘅静静说,“他如果还活着,请您不要再给我打电话。”
    周晏持在ICU里待了五天,期间两次从鬼门关边转回来。从昏迷中清醒后一天转入普通病房。他再醒来时视线模糊,眼前一个窈窕人影忙忙碌碌,周晏持张了张口,喉咙因干涩而费力,语气轻微:“……蘅蘅。”
    对方回过身来,陌生面孔之上戴着一只护士帽,啊了一声:“您醒了?我去叫人来。”
    管家正跟医生询问病情,听见周晏持转醒的消息激动万分。可怜他一把老骨头还小跑着进了病房,扑在病床边老泪纵横:“您可终于醒了!再不醒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啊!您饿吗?想吃点什么?”
    周晏持还处于回神状态,张口问阿蘅在不在。
    管家沉默一下,才说:“她还不知道您出了事呢。她现在在S城呢,您忘啦?您还记得以前的事吧?一百二十二乘以十一等于几啊您还记得吗?”
    周晏持的目光攒聚在管家脸上,他终于慢慢清醒过来。分析能力也随之恢复,低缓说:“你说的是谎话。她知道。”
    管家于是改口,语气轻松说杜小姐也担心您呢,您出了事她怎么可能不着急。但不要还要照顾周缇缇么,所以就没过来这里。
    周晏持搭着眼皮瞧他,吐出三个字:“接着编。”
    “……”
    他因为长时间的卧床而显得疲惫,惯常里强势的气度却仍然没能被掩住:“她说了些什么?我只听实话。”
    管家没有办法,只得吞吞吐吐地把过程重复给他。杜若蘅的话半点不敢隐瞒。说完后就看见周晏持脸色瞬间苍白如纸,身体微微摇晃,像是要重新休克过去。
    管家手忙脚乱按警报器,等终于重新恢复正常,周晏持闭着眼安静了好一会儿。他明明一动不动,表情却又像是隐含了千言万语。又过了良久,管家疑心他已睡过去,突然听见他淡淡出声:“吴叔,我还从没像现在这么后悔过。”
    老管家没回话。两人最终走到这一步,连他都觉得心酸。

    杜 若蘅在新年里值班四天,除此之外还要应对各项公关,没有多少时间带周缇缇。相比之下康宸反倒比她更尽责任。事实上除了睡觉之外,康宸陪伴周缇缇的时间比杜 若蘅要长。他跟小女孩一起逗小狗,两人在家玩拼图,他还给她买巧克力和花裙子,最后还有厚厚的压岁钱奉上。周缇缇对这个英俊叔叔毫无抵抗力,她每天都玩得 很高兴,没什么时间太想到T城她的父亲。何况就算偶尔她问起,也总是被大人含糊带过去。
    T城始终没有再打来电话,这说明周晏持最后结局良好。杜若蘅慢慢将悬着的心落下来,终于能够认真做事。
    她 越发确定了一件事。周晏持若是因车祸死去,她可以为他毫无顾忌地大哭,从此记住的只剩下他曾经对她的那些好。但他还活着,她就永远无法对他完全释然。就算 不再恨,她也仍然会耿耿于怀。人有些时候行为奇怪,以死谢罪这个词在一定程度上确实有用,死亡等同于一种格外的宽容。
    她跟苏裘探讨这个问题。后者却不感兴趣,转而沉吟着问她:“你现在跟康宸相处得怎么样?”
    “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苏裘咬着奶茶的吸管,叹了口气:“我得事先说明,我没有故意要贬低你魅力的意思。但你自我剖析式地想一想,现在的你怎么就能保证康宸爱上的不是你的钱而是你的人呢?”
    “……”杜若蘅幽幽着说,“想不到有朝一日我也能遇上这种烦恼啊。”
    苏 裘是行动派,不理会她的弦外之音,马上就要跟她长篇大论分析康宸的行为。杜若蘅打断她,有气无力说:“我现在不想听。最近负能量这么多,你给我一点积极向 上的感觉行不行?再者说,你怎么会觉得我以后还会再全心全意相信另外一个男人呢?周晏持给我最大的教训就是自爱跟自保的经验,这种能力估计我会铭记终 生。”
    杜若蘅自己不是没有想过康宸是否有其他企图。她下意识想到这种可能,完全是本能一样的思索。思索完以后又觉得一定程度上的自我厌恶——以前她断不会这样揣测一个人,她一直是以一种善意的心理对待他人以及接纳这个世界,现在她却变得毫无证据就疑神疑鬼。
    杜若蘅将这种变化归结为周晏持留给她的后遗症。
    她从理智层面上努力克服这种阴影。至少她还没有证据,况且两人目前的相处放松而温吞,这是她如今最容易接受的节奏与距离。
    正月初十的早上,杜若蘅跟周缇缇商量她回T城的日子。周缇缇到了幼儿园快要开学的时候,而且她从没离开周晏持这么久的时间。杜若蘅问她想不想爸爸,周缇缇咬着煎饼果断地说不想。
    “为什么?”
    周缇缇梗着脖子,一副不愿回答的模样。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突然眼睛晶亮地望着杜若蘅:“妈妈,我以后都和你一起住好吗?”
    杜若蘅长久地审视她。缓缓问:“告诉妈妈,为什么突然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周缇缇倔强地不予回应。杜若蘅陪着她耗下去。小姑娘最终气性比耐性大,撒腿想跑,被杜若蘅拽回原地,她的口气冷淡,隐含警告:“不准动不动就离家出走,这不是一个懂事的小孩该有的行为。告诉妈妈,你是不是觉得爸爸对不起妈妈,才讨厌他不想回T城?”
    周缇缇被戳中心思,索性坐地大哭。杜若蘅袖着手等她哭够了,才和她讲道理:“爸爸最爱你,与其他都没有关系。爸爸和妈妈确实有矛盾,但你不能因为这个矛盾就讨厌他,就像他没有因为这个矛盾就讨厌你一样。”
    周缇缇哭着说:“我不要听这些!我就要跟你住在一起!我再也不要见爸爸了!我才不回去呢!”
    周缇缇的态度很坚定,杜若蘅最终也无法说服她理解大人之间的那些情感复杂。她毕竟还太小,只有四岁多,是只有黑白的年纪,字典里不存在灰色与妥协这样的词汇。
    父女之间的疙瘩看来只有在未来一点点靠时间融化。周缇缇既然不想回去T城,杜若蘅也无能为力。她最后只有告诉女儿,这样下去从此以后就真的是妈妈抚养你了,你再也不能住在周宅里,你的抚养权从此就要从爸爸那里转移到妈妈的手上了。
    周缇缇很干脆地说好,你们转移吧。
    杜若蘅只有给张雅然打电话。
    张雅然这个时候正好在病房。她春节回来上班第一天就收到这么个晴天霹雳,整个人震惊了两秒钟,然后抱着个大果篮疾驰到医院,看见周晏持的时候嚎啕大哭,说老板我护驾不力我对不住你啊。
    周晏持当时都懒得理她。
    张雅然对着屏幕发呆了一会儿,双手把电话捧到周晏持面前:“……老板,是杜小姐哎。”
    周晏持说:“你接。”
    张雅然望着天花板只当没听见。电话铃声叮叮咚咚一直响,病房里两个人都一动不动。过了十秒钟,周晏持把电话拿了过去,接通时低沉说了句“喂”。
    杜若蘅反应过来后,说了句“我是杜若蘅”。
    他说:“我知道。”
    她问:“你怎么样了?”
    他回:“还好。”
    杜若蘅一时不再讲话。也没有挂断。话筒里只有淡淡的呼吸声,周晏持了解这是她有些迟疑的意思。他询问的声调下意识更柔和:“怎么了?”
    杜若蘅终于开口:“我有事跟你商量。”
    “你说。”
    杜若蘅平静说:“周缇缇说她不想再回去T城,她的意思很明确,态度也很坚决,想要以后都跟着我一起住。我打电话来,是想跟你协商一下抚养权转移的事。”
    张雅然作为不远处的旁观者,能充分看到周晏持表情在顷刻之间的细微变化。最后他完全沉静下来,语气也是一样:“你怎么想?”
    “如果你肯的话,我愿意抚养她。”
    周晏持说:“好。我同意。”


☆、第三十八章
    杜若蘅没料到他能答应得这么顺畅。隔了片刻才说了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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