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生缘之侠隐-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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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荣宗点点头,不再追问。叫人清点死者遗物,除一些衣服家什外,几口箱子都是空的,没半分金银财物,连枝银钗也没有。衣柜里倒是放着十来贯铜钱。白知县叹道:“济老爷倒是个清官,竟然一贫如此。”叫人把衣物家具拿去折卖了,加上这十几贯铜钱,本官再捐助纹银十两,用来买棺选地,把他们好好掩埋了罢。叫书吏回去办文,以暴病而殁呈报上去,了结此案,请上司另行派人接任守备。
杨春和直等到白知县处分完毕,讨了回文,才回转旅店,已是午刻时分。想到济格全家暴死,无一幸存的惨状,心中凄楚。闷闷的胡乱要些东西吃了,结算店帐,上马回京去。人没精神,马也蔫蔫的,再加上天色阴暗下来,越更增加了郁闷。杨春和没精打采,顺着官道信马由缰走了不过二、三十里路程,天上便飘起雨丝来,愈下愈密,绵绵不休。眼看一时走不到站头,这附近又没有人家,毡笠儿遮不住斜飘雨幕,上盖衣衫已湿透了,凉意侵肌,却到哪里去躲躲雨才好!
杨春和勒马四顾,忽见左侧树林中透出缕缕炊烟,暗道侥幸,有烟必有人家。带转马头,向炊烟所在驰去。转入林中,杨春和下了马,拨开树枝张看,林子里并无房舍,只有一个东倒西歪的破窝棚,大约是夏天看庄稼的农夫搭的。一缕缕烟雾正从棚里冒出,想必有人在里面生火。
杨春和走得切近,把马拴好,咳嗽一声,向棚里招呼道:“里面有人么?过路人借光,进来躲躲雨成么?”只听一个女人的声音在棚里答话道:“客官请进来罢,老妇人也是在这里躲雨的。”
杨春和乍听是女子答话,把跨向棚内的足连忙缩回,待得听清是过路老妇人,方才低头钻了进去。只见棚里倒也不窄,中间火塘上生着一堆火,三块石头搭成个灶,灶上搁只小铜锅,阵阵热气从锅里冒出来。灶边坐着个头发蓬松的老妇,灶火微光中看不清面目,依稀是个穿着有补丁布衫布裤的妇人。
那老妇却不怯生,大大方方招呼道:“客官是从哪里来的?啊哟,衣衫全湿啦,快过来烤烤。”把灶火拨了拨,加上两根柴禾,火光大亮。杨春和这才看清她眉目端正,颇是麻利灵动,只满脸黑灰,身上溅满尘泥,果然是赶路遇雨模样。便说声打扰,坐到火边去,解下外衫烘烤。
老妇手里拿个勺儿,揭开锅盖,在锅中不住搅动,一阵阵粥香溢出,飘满窝棚。搅了一会,她住了手闲闲问道:“听客官口音,倒像是京师的人?”
杨春和道:“小可正是京师人,来天祝县公干。如今要回京去。”想到济家惨案,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
老妇道:“客官怎么叹起气来,有什么难处么?何不说给老妇人听听,也解解烦恼。”
杨春和道:“这件事太惨!不过说与你听听倒也无妨。我是奉差来天祝县调一个姓济的守备进京领赏升官的,谁知昨晚他一家暴死,连个客人也跟着遭了殃!家里摆着大小五具尸体,好生凄惨。我只想人生无常,鲜蹦活跳的人一夜之间全家死绝,是以心中凄惶发闷。”
那老妇听到“姓济的守备”,似乎一震,浑身一阵寒颤,再听到“全家惨死”,那眼泪竟汩汩流了满脸。杨春和沉浸在惨境中,浑没发现老妇这些细微变化,见她流泪,歉然道:“是我不好,不该说起这件惨事,惹得你老也伤心起来。”
老妇勉强笑道:“这就叫‘听评书掉泪’么。你看这粥已熬好了,客官不嫌简亵,喝一碗也暖暖身子,好么?”
杨春和冒雨赶了这一程,正觉肚里发空,连忙道谢。
老妇笑道:“一碗粥所值几何?客官何须多礼。”解开身旁一个蓝布包袱,摸摸索索取出一只木碗,一柄木匙,擦了又擦,端起小锅倒出满满一碗热粥,递给杨春和,把木匙也递过去。她自己就用那长柄小勺儿到锅中舀粥喝。不多时,两人把一锅粥吃得干干净净。杨春和收起碗勺铜锅,拿到小溪边洗净,回棚交还老妇。老妇把这些东西一件件收进那破旧包袱,一面似不在意的问道:“客官方才说的济家惨案,官府是怎样了结的呢?”
杨春和笑道:“你还在记挂着这件事?”
“女人的心软么。上了几岁年纪,更容易动慈悲心肠,挂心别人的难处呢。”
杨春和把白知县的处置都告诉了她,她叹息一番道:“官人如今是要回京销差么?”
“正要回京。你独自一人往何处去呢?家里的儿子媳妇,也放心让你独自一个出门么?”
老妇眼圈一红:“老身满氏,原是京师人,随丈夫、儿子到天祝县开店谋生,不想丈夫死了;今年春天,儿子上山砍柴,又被狼吃了!撇下老妇孤苦无依,店也开不起啦,只得变卖了房屋家当,凑集盘缠回京师投靠娘家侄儿去。客官既是回京销差,老妇人大胆,求官人带挈同行,路途之上有个照应。”
杨春和为难道:“我是官差,沿途要限时按站行走,不能耽搁。你怎能跟得上我的马呢?”
“这倒不妨,咱们乡下女子大都会骑牲口,我到前面镇上雇一匹马,跟上客官便是。为的路上有个伴,心里踏实些。决不敢拖累了官人。”
杨春和为人厚道随和,见她一个孤身老妇,背着大小包袱,里面装的全部家当,独自上路,确乎不妥。听她会骑马,喜道:“若你会骑马,那就好了。我把这匹马让与你骑,我凭公文到驿站要马,是不费事的。你也不必另雇牲口了。”老妇大喜,谢了又谢。请教过官人姓名,二人便结伴同行。
杨春和见那老妇穿的虽是打了补丁的粗布衣衫,却不是寒伧,且甚是好洁,总是收拾得干净利落,又极会做菜。投了店总要上街买些新鲜菜蔬,整治出来佐膳,吃得杨春和赞不绝口。只有一件古怪处,她那么好洁,却不肯洗脸,也不爱梳头,一张脸总那么脏兮兮的,叫人看不出她本来面目,发髻也时常乱蓬蓬的。杨春和心中暗自纳罕,却不好问她。两人一路走着,说些闲话儿解闷,满氏似有意似无心的把杨家人口、亲眷都问了个遍。
不一日到了京城,两人在城门口分手。满氏又细问了一遍杨家所住街巷院落,说寻到侄儿后,要和侄儿同来杨家道谢,谢官人带挈同行之德。
第十八回 鞭敲金镫 陈情诉屈冤 天理昭彰 善恶终有报
杨春和只说是一般客套话儿,也没放在心上,自往驿站交割了马匹,回兵部大堂交差。叩见郦大人,交出回文,细细禀报了济格全家在一夜之间全都暴毙的惨事,和天祝知县的处置。郦明堂心中雪亮,情知又被刘捷抢先了一步,懊恼不已。赏了杨春和,又给他几天休假,打发去了。
闷闷回府,与梁素华说知:“必是那日朝堂报捷,刘捷见所谋不遂,抢先做手脚杀人灭口。我只因怕打草惊蛇,故意按部就班办事,却对刘贼的阴狠歹毒估计不足,仅一日之差,被他得手,掐断了人证线索!如今只盼芝田拿到的证据能足够坐实他罪行,否则扳不倒这厮,必有后患。”两人满怀心事,却又无可奈何,只能静观其变。
却说杨春和领了赏银,高高兴兴回转家中。他父母双亡,家里只有妻子谢双蛾,带个小丫头杏花,另有一个应门的老苍头,一家四口过活。双蛾温柔贤惠,与杨春和十分恩爱,现今正怀着七个月身孕。见丈夫出差归来,忙上前接衣捧茶,问长问短。杨春和把赏银等交与娘子,歉然道:“这次去天祝没调到人,倒看见一场惨祸,心情不畅,只想赶着回京。你要的物事,一件也不曾买得。”
双蛾笑道:“原不是什么紧要物事,既没空买,也就罢了。倒是你见到什么惨事了,等会儿说给我听听好啵?”叫杏花去端出现成酒果,替丈夫接风,又张罗着取出干净衣衫,要他去沐浴更换。
杨春和洗换了,一身清爽,出来和妻子喝酒叙话,把此行看到的济家惨死,和路遇满氏一路同行来京等事,都备细说与妻子,夸赞满氏烧得好菜肴。双蛾少不得也为济家唏嘘一番,又道:“再有两、三个月我就该临盆,没个妥当老人家照应,心中总不安稳。官人要寻个得当人来家料理才好。杏花是靠不住的,她才十三岁呢。”
杨春和道:“你放心,我尽快去寻人便是。好在郦大人赏了这三天假,正好用来办事。”
第二天杨春和果然去专营介绍佣工的几家铺户走了一遭,却没寻到一个合意的。一连跑了两天,毫无结果。回来说与双蛾,不免相对发愁。眼看再有一日假期就耗尽了,夫妻两个只想再碰碰运气,实在不行,只能胡乱雇个月工来帮上几天再说。次日早饭罢,杨春和正待出去,杏花进来道:“门外有个戴面纱的妇人,说是姓满的,要来面见官人和娘子道谢。”
杨春和叫声啊呀:“必定是那个满妈妈来了,快请她进来。”
不多时杏花带了一个手提包裹,戴黑色面纱的妇人进来。双蛾忙跟着丈夫起身迎接。那妇人揭去面纱,把包裹放在地上,深深万福施礼,叫声:“杨官人好,娘子好!”
杨春和见她头发梳得光光,脸儿洗得净净,穿件青紬衫儿,玄青洒脚裤,都滚着花边,看年纪不过四十六、七,还不见老。皮肤油黑,眉目端正,神态温和安详,浑不似一般店家娘子。若不是那熟悉口音和利落干净劲儿,自己竟认不出她来了,不由暗地吃了一惊。忙把她让进屋中,逊坐献茶,一面动问道:“满妈妈,你寻到侄儿了么?怎不同到寒家来坐坐,做个相识来往。”
满氏眼圈儿一红道:“老身命苦,我那侄儿已离开京师两年多了,竟打听不出他去了何处。投亲不遇,别无相识之人,只得来求官人怜悯,荐我到大户人家去做个厨娘,或是针线上人。但得有个栖身之处,老妇感恩不尽。”
谢双蛾一见面就喜欢上她那副干净利落模样,听她说得可怜,又动了恻隐之心,便向丈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