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六零年代-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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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青松开紧紧扒着糖筐的双臂,长长松了一口气,拎着糖挤出来时,后面早就乱成一团。
“我们先到的!”
“我们钱都交了。”
“我们戳都盖上啦!”
……
晚上叶青参加车间小刘婚礼,这一对就是属于简单的。上月经人介绍认识,彼此情况都了解,处了一个月还满意,就递交申请等证明下来登记。昨天领证,今早牛大姐敛过份子钱,晚上就结婚。
新郎和爹妈弟弟妹妹挤在家属区一间房,新娘是市棉纺厂的工人,嫁过来一起住。
下了班大家过去,新郎也是刚下班,匆匆换上一身干净衣裳,和一群小伙子去棉纺厂家属区接亲。
七点来钟天刚擦黑,一群人嘻嘻闹闹回来,后面跟着羞答答的新娘子和一群娘家亲戚。
新娘子两根麻花辫,一身新做的红格子罩衫,大热的天也不肯挽起袖子,跟在新郎小刘身后低着头,手里挽着个包袱。
新娘子一进屋气氛就热闹起来,满屋子人拿新人找乐,又是让唱歌又是诗朗诵。叶青挤在人群外面跳着脚张望,黑压压的全是人头什么也看不见。
“叶妹子,这边!”李玉坤在屋里喊。
溜着人缝挤进去,叶青凑到李玉坤跟前,这才看清楚屋里摆设。
二十来坪的屋子硬生生隔断只剩下小半间。
一张苇凉席竖着,木条子夹着钉在墙上当隔断。上面贴着个小小的红纸双喜,后面黑咕隆咚什么也看不见,估计是老两口和弟弟妹妹的睡房,外间就是小夫妻的新房。
新床就挨着隔断摆在外间,看样子是砖头支着的床板,上面铺着粉红花花的新床单,两床被子摞一起,一块崭新的碎花布包着。
叶青透过花布缝隙看见里面旧被褥露着黑棉絮。
“怎么一床新绵被也不做啊?”叶青低声问李玉坤。
女方那边不清楚,但是叶青知道小刘祖父母叔伯亲戚一大堆都在郊区农村。
这年头搞到棉花布票说难也难,说不难也容易,农村人口发布票还给棉花,虽然不多,但是凑一凑做一床新棉被还是有的。
任大姐那边嫁闺女都新做了两床绵被,没道理这边大孙子结婚亲戚不来贺喜啊?别说,好像屋里还真没看见刘家亲戚,都是矿上车间那些人。
李玉坤悄声耳语:“前两年日子不好过,小刘农村叔叔家断了顿,老头子抱着小孙子来求救,硬是让小刘娘给撵回去了,最后那孩子……反正是断了道不来往,如今想掏摸棉花布票人家也不搭理他们。”
叶青默然。
正说着,小刘娘端着搪瓷盘子过来:“来来,大家吃糖!叶干事吃糖!”抓了一大把花生硬塞到叶青手里,里面还裹着一颗糖球。
市里百货买的糖块只有三种,除了任大姐心心念念跑了好几趟才买到的带彩色塑料糖纸的,另一种稍便宜的是单颗纸包的硬水果糖。最便宜的就是小刘娘给的这种裸装硬糖球,只卖两毛二一斤。
天气热,糖球有些化,黏在上面果壳碎屑黑乎乎的手印……
叶青可没勇气把它放嘴里,转手递给身旁小孩。
看着小刘娘是夸张抓了一大把花生,下面接着盘子,最后放到叶青手里的就四颗。
分给李玉坤俩,叶青嚼着手里的两颗继续参观婚礼。
今晚重头戏是工会牛大姐带着人来送慰问。
显然是见惯大场面,牛大姐一身整洁衣裳往新人中间一站,说了几句激励进步的话,大家热烈鼓掌后随即送上工会的心意。
一个搪瓷脸盆,一个塑料香皂盒,两块新毛巾,小刘娘感动的热泪盈眶,大把大把的往牛大姐手里塞花生。一圈人发下来,盘子里的花生糖块还是那么多,一点都不见少。
看的叶青直乐。
李玉坤捅捅她笑道:“听说凭结婚证能买的东西小刘娘一样都不少买,都给闺女存着呢,你看吧,以后新媳妇拉下脸少不得要起争端。”
果然,新娘那边的娘家嫂子对着破棉被已经拉下脸。
叶青费解:“我只听说过重男轻女,怎么结婚还偏心姑娘啊?”
“媳妇嫁进来就是自家的人,那是里子,闺女往外嫁是面子!”李玉坤解释。
叶青了然,跟鹅绒袄一样,都是重面子不要里子的啊?
热热闹闹观完礼,叶青早就饿的肚子咕咕直叫,跟李玉坤一起去国营饭店吃了碗面条才回家,五毛份子钱,只捞了两颗花生。
没过两天,又是一场婚礼,原以为小刘的够简单了,没想到还有更简单的。
上午叶青刚给结婚证明盖了章,新人中午领了证,晚上下了班就直接进洞房了。
新娘是矿上的,没爹没妈跟着舅舅一家长大,临时住进矿上的集体宿舍,结婚时候一个亲戚都没来。
大家伙去送嫁,这次都是女同志,小小一间宿舍也是挤得水泄不通。
工会牛大姐送来塑料小镜子梳子和肥皂盒,一块新毛巾,两块手帕。
新郎是木器厂的职工,那边家属区分上了房子,还借了一辆自行车,带着自己厂子的工友热热闹闹来接新娘。
牛大姐领头,厂里女工去了十来位,叶青和李玉坤这两个闲着没事爱凑热闹的自然也跟着去。
木器厂规模不大,跟矿区比起来,也就一个食堂两排家属房那般大小。
大家热热闹闹把新娘子送进新房。
青砖大瓦房是解放前的建筑,宽宽敞敞的里面放着张半新不旧的木头床,一张带抽屉的办公桌。
简单家具单位就有,需要就写申请,搬回来放自己屋里,一床一桌两把椅子,每月房租多加两毛钱家具使用费。
他们这间二十几坪的屋子带家具每月两块房租。
大红喜字,新床单,两床旧绵被放在一起,桌子上堆着锅碗瓢盆和暖壶洗脸盆,除了两把带编号的木头椅子到处都空荡荡的。
“好宽敞的屋子!”叶青赞叹。
李玉坤俯声道:“听说新郎也是一大家子,以前工资都交他娘了,三十多岁才结婚他娘还哭天喊地的不同意,一分钱都不给拿出来,新娘子之前工资也都给了舅母,结婚东西除了两边工会给添置的,俩人啥都没买。”
叶青点头赞许:“往后小两口专心过日子,慢慢添置,不愁过不好。”
李玉坤摇头:“有的麻烦呢!昨天男方他娘还来咱们工会闹事,让新娘子立字据,结婚后必须回婆家吃饭。”
叶青大乐:“还有这好事啊?要是我立马就答应,不立字据都不行!”
李玉坤哼一声:“傻了吧你?想什么美事呢?那饭是白吃的?让以后工资粮票都得交家里,两个小叔子三个小姑子都指望他们呢!”
叶青咋舌:“这也太霸道了吧?养小的全指望大的?他们当父母的比周扒皮还能扒皮啊?”
李玉坤拍下叶青:“咋说话呢!不过新娘子比你还狠,当场就说了,爹亲娘亲不如毛亲!生恩养恩不如解放人民的大恩,封建家长剥削子女也是反割命!要批判!当场就把她婆婆吓傻了!”
叶青挑拇指:“说得好!这样的父母解放前也是卖儿卖女的货!”
李玉坤继续道:“新郎也醒过味,弟弟妹妹年纪都不小了,穷日子穷过,自己哪能贴补一辈子?工资坚决不交,每月酌情给老娘那边贴补点生活费,两口子还是要自己过日子。他娘寻死觅活闹的沸沸扬扬,不同意就不让新娘子进门……最后还是木器厂的工友主动让出一间房,他们才结的婚!”
敢反抗才有人支持!被父母不公待遇干涉婚姻,一句生恩养恩就压的死死的,都那怂样,再过二百年都解放不了!
新郎过来敬茶,憨厚笑着,食堂借来的粗瓷大碗装着满满白水。
叶青端过来一口饮尽,痛快!
几天后,头一身新衣裳到手,叶青穿着去参加任大姐闺女的婚礼。
本白色宽松小上衣,无袖,元宝领下面小半截斜襟,三个彩色盘扣,前后衣摆下方是五颜六色的刺绣。
下身一条红色束腰齐膝伞裙,颜色旧旧的,老土布用植物印染,大红色并不太鲜亮,偏向橘红和水红,裙摆也有稀稀落落的彩色刺绣。
“哎呀!叶妹子,我说你咋就穿上老土布了,这一身做工,又是刺绣又是盘扣的,拿绸缎料子做都不为过,你可真能糟践东西!”李玉坤啧啧赞叹。
叶青笑:“好不好看?”
李玉坤说:“好看的紧,过两天你得陪我一道去,我家也好几匹老土布呢!”
叶青自然一口答应,两人不再提衣服,高高兴兴看新人表演节目。
婚礼就在矿上刚刚分配的新房子里举行。
新刷的白浆,一张一米二宽的崭新木头床,上面铺着任大姐做的新被子,两个枕头上盖着叶青送的大红新枕巾。
屋子里有半新不旧的洗脸盆架,一张旧书桌上堆放着大家送来的贺礼。
大红带双喜的搪瓷洗脸盆,搪瓷痰盂,塑料肥皂盒一对,新毛巾两件,小圆镜子,梳子,男女成双的大红塑料拖鞋。还有两只竹壳的暖水瓶,上面贴着喜字,据说是新郎大姨送的。
最显眼的是一个带玻璃镜的崭新大衣柜!
任大姐的闺女十五岁就上班,给家里挣了十年的工资,干家务带弟弟妹妹的老大,结婚说什么也不能亏待,任大姐这次是下足了血本。
光是新床和新衣柜就小三百块,其它的花费还不知道多少呢。
宾客们好生羡慕,围着大衣柜都过来照照摸摸,整间屋子都亮堂了!
新人羞羞答答讲述恋爱经过。
任大姑娘全名任春华,新郎付秋贵,两人是工会牛大姐给介绍的,蒋书记做证婚人。
从食堂借来的四张圆桌从屋里摆倒门口,上面堆着煮花生煮毛豆和炒瓜子,大茶壶泡着茉莉花茶。散装的香烟一小盘,玻璃纸包着的彩色硬糖果一大盘,刚端上来就被小孩子一抢而空。
没一会儿,食堂大师傅领着职工抬了好几口大锅来,里面是煎饼杂汤,后面扁担挑着好几摞碗筷,气氛再一次沸腾。
葱花麻油清汤,里面是大片大片的煎饼,咸香可口,叶青连盛了两碗。
新式婚礼不讲究什么娘家人回避拜堂之类,一群年轻工友正闹着让新郎讲述详细细节。
“快说!看过电影没?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