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道士-第3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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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还是死,这个卦,他自然是已经知道了,那微微扬起的嘴角带着一丝笑,那座隐藏的石门早就已经打开了。
柳爷看着那道敞开的大门道:“查先生真是料事如神,这还真有道门。”
查文斌回身作了揖道:“柳爷,帮我照顾好我这几个兄弟,我进去之后要是超过半个时辰还没出来,你就带着人马原路返回,千万别进去找我。”
大山第一个就不愿意了,嘟囔道:“那怎么行,文斌哥,我要去的。”
卓雄拍了一下大山的胸脯跟着说道:“对,说什么,我也要跟进去的。”
查文斌脸色一黑,当即就发火道:“你们要进去,现在我就死给你们看!”
他这态度着实让俩人吓了一跳,查文斌以死相逼!这是什么情况?他的语气显得相当严厉,不容半点质疑,这完全不是他的作风。
俩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竟也不敢再做声。
气氛有些微妙,还是查文斌首先打破了凝结的空气,他的语气又成了平常的那般道:“就在这儿,哪也别动,半个时辰的约定,我会回来的。”
“小心点……”卓雄的嘱咐还没开始,查文斌已经闪进了门,进门之后隐约还可以听到他说了一句:“谁要敢进来,看到的只会是我的尸体。”
门后面是一片漆黑,查文斌就是这样走进去的,留下忐忑不安的人们猜测着他那最后一番话。
卓雄起身走到了门边,他的拳头死死地攥在一起,用力地喊道:“文斌哥,你一定要活着出来!”他的脚始终没有跨过那一步……漆黑的大门,走进去的查文斌却觉得眼前是一片混沌,可以看得清哪里是路哪里是坑,低头却又看不见自己的双脚站立的大地。当他跨过这道门的时候,就觉得自己已经和外面的世界阴阳两隔了,这里没有死亡也没有生气,没有绝对的黑暗,也没有充足的光明。
他觉得自己身体中流淌的血液都在这一刻停止流动了,周围的一切运转似乎都停了下来,说不出的自在,说不出的轻松。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这里就是他追寻了一辈子的地方:无极。
手中的火折子在燃烧着,能发出光亮却感觉不到热量,火焰看似燃烧着却不会跳动。通常一支火折子可以用上五分钟,但这一回,竟然一点被消耗下去的意思都没有,他走了整整十分钟依旧还是长。
“时间停滞了!”他对自己说道。
终于可以理解为什么卓雄说自己已经失踪了一天却自己感觉很短暂,为什么那些手表上的指针会突然停走,这里的时间会暂停!
走在这里,查文斌却不觉得陌生,脑海中对于脚下的路有着说不出的熟悉感,甚至那些路边的石头都能轻易的联想到它们的形状。
“这地方,我来过?”他反问自己道,很快他就坚定了自己的答案:“来过!”
什么时候来的?
梦里!
什么梦?
那个挥之不去的噩梦!
查文斌曾经有一女,年幼的时候溺水而亡,在失去这个女儿之前,他曾经救过我一个远方姑婆的性命。在行话里这是劫命,就把一个本该已经死的人硬生生的给拉了回来。
很多年以来,他都以为失去女儿是因为那一次劫命的报应,自责和伤心一直充满了他的内心,对女儿的那份愧疚一直难以释怀。
从他女儿死后,查文斌便经常开始做梦,他梦到自己走在一条忽明忽暗的小道上。走着走着,他就听到了女儿凄惨的哭喊,他不要命般的顺着那哭声奔跑,最后倒在了一块湖边的残碑上。
在那残碑上刻着残缺的三个字:烊铜渊!
古文有云:黑门朝出而暮还,铁窟暂离而又入。登刀山也,则举体无完肤;攀剑树也,则方寸皆割裂。热铁不除饥,吞之则肝肠尽烂,烊铜难疗渴,饮之则骨肉都糜。利锯解之,则断而复续;巧风吹之,则死已还生。
在段文字描述的便是这烊铜渊的情形,这段描述来自于民间的传说,在有地府的传说起,这个地方便是禁地。
在世人嘴中有一句恶毒的诅咒:把你打入十八层地狱。
相传这地府共有十八层,每层都有一位阎罗审判,根据人生前所犯罪过分别打入各自地狱受罚,一直到洗去所有的罪虐便可重新轮回。
十八层地府,第十八层便是禁地,这一层是没有阎罗小鬼的,这一层也根本不属于冥界,它由天地审判。
据说在这里有一个由羊身人面、虎齿人瓜的上古凶兽,它就是饕鬄,那些进入烊铜渊的冤魂们最终都成了它的口中食。
查文斌的梦中,他不止一次的倒在湖边,一遍又一遍的听着“爹爹、爹爹救我”得哭喊声,一遍又一遍的在梦中看着自己的女儿一次又一次的被那个上古凶兽死死的捏在手中……
第479章 “家”
地狱到底有多少层,谁也不知道,有说是八层的,也有说是十八层的,还有人说这地府是十九层的。在道家的典籍中从来就没有涉及过这地府是多少层,因为道的世界是阴阳的。
道家认为,阳间是活人呆的地方,阴间就是死人呆的地方。阴间是阳间的对立面,阳间是什么模样,阴间就也该是什么模样。阳间有管活人的衙门,有定罪的老爷,有抓捕的捕快;于是在这阴司里头也就有阎罗殿,有判官,有阴差。
在传统的道家世界里,阴间是人死后去到的场所,和我们的世界一样,只是那里没有活人。
来自民间的说法太多了,十八层地狱从何而来,谁也不知,只是有那么一个说法。查文斌是到过阴间的人,和他这样能够穿梭阴阳两界的人不在少数,因为阴司里有阴司的规矩:死去的人或者是那些阴差是不能和活人直接接触的。
阴阳两界虽说是互不相干的,但总有些孤魂野鬼时常会让阳间的活人碰到,或是枉死冤死的人需要被送回阳间,于是,就有了这么一批人穿梭于阴阳两界替阴间的人来阳间说话。
道士就是这么其中一种,茅山术可以让做法的人有一炷香的时间停留在阴间。查文斌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要去到那个梦中的地方,那片湖,那块残碑。他尝试过,无一例外的不是失败,甚至他还贿赂过那些在阴间活动的阴差们,但是这个地方在哪里,谁也不知道,就一如是他自己创造出来的一个梦境。
任何梦都是有原因的,人的大脑虽然能幻想出任何山川湖泊,那是因为他曾经见过类似的场景。这个梦,查文斌已经整整做了十年,那个挥之不去的地方,总是和他在梦中不期而至,那撕裂心扉的哭喊声每一次都让他从梦中哭醒。
这地方太熟悉了,眼前的一草一木都已经见过无数次,查文斌的内心开始浮动。
这是那个地方吗?那块残碑,那片湖?
这条路他在梦中走过无数遍,走着走着,也就跟着梦里的情节一般奔跑了起来。只是,那个他既害怕又希望听到的哭喊声没有出现。还是不要出现吧,出现意味着什么,那意味着这个男人会立马倒在崩溃的边缘。
没有和梦境一样出现那片湖,反而是出现了一间“房子”。
用黄色的泥土混杂着稻草,这种土坯房在解放前的农村很常见。房子不大,八米左右的单开间,屋顶上盖的并不是瓦片而是在浙西北最常见的石板。屋子有一扇单开的门,但是古怪的是没有窗户。
门是虚开着的,看那木料的颜色,年头有些老了。
离那屋子还有十步远的时候,查文斌停了下来。这屋子很熟悉,隔着这道门,他可以想象到屋内家具的摆放,因为这栋屋子从外面看和他结婚时的婚房是一样的。
查文斌很小的时候就没了父母,是他的师傅马真人把他给带大的。
道士是个清贫的职业,兜里攒不了几块钱,马真人还好酒,替人算卦问命挣得那点香火钱也仅仅是够他自己打点酒喝。
年轻时候的查文斌和大多数那个年代的人一样,也会下地干活挣工分,那个年代大家都穷。他的妻子是经人介绍认识的,离着他们村不远,过去浙西北农村里的房子大多数是土坯房,只有大户人家才能盖得起砖瓦房。
白天下地干活,晚上则要去担泥土,泥用的是当地常见的黄土。这种土黏性高,因为是山区,土质杂,混着小石头。担来的黄土要加水搅拌成泥状,再倒入一些稻草之类的做筋,然后用两块厚实的木板做模子,把搅拌好的黄土泥浆倒进去,再用人力夯结实,排出泥浆多余水分。
这种房子多半都是自己造的,耗时很长,因为打一堵墙,要等下面的泥土风干了之后才能继续往上垒,下雨天又只能停工。在那个年代,查文斌只能靠自己的双手,披星挂月的用一担又一担的黄泥造了属于的自己的房子。
屋顶用的是石板,这是一种黑色的石头,很容易分层,大约办公分厚,形状不一,互相叠起来。村里专门有人干开采石板的活,查文斌当时付不起工钱,就自己开石板,那双手不知被割伤了多少次,对这栋屋子,他的记忆太深刻了。
那是他的婚房,门上还糊着已经掉色的“囍”字儿,那是村头冬大娘给剪的。
那栋房子一直住到后来超子他们来了才给盖的新房,房子是早已拆了,怎么会在这儿?
他想进去,虽然心里有一个声音一直在提醒自己:这是假的。
但是他还是想进去,那是家,因为他听到了。
他听到了屋子里有女人的声音,很熟悉的声音,还有个男孩和她的对话。
“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啊?”“你爹爹很快就来了。”
这时,一个稚嫩的小女孩声音响起来了:“骗人!爹爹是不是已经不要我们了。”
“妮子乖,爹爹忙,等他忙完了就带妮子和哥哥上街买糖吃,还要给你们买新衣服穿。”
“扑通”一声,查文斌跪在了这间屋子前,泪如雨下。他如何还能再控制,起身便要推门而入,此时身后一个声音又响起了:“慢着!”
查文斌回头,离他不远的地方,一个脏兮兮的老头手中提着一个葫芦正在冲着自己咧嘴笑。他惊呆了,这不是自己的师傅马真人嘛?
脸上的泪痕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