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道士-第3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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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有经验的老猎手是绝不会让自己的猎狗去招惹危险的,站在大山身后的查文斌看的一清二楚,他是故意放开那条狗的。任何动作或者语言上的慌乱都是可以通过表演呈现的,唯独眼神,大山杀死那头猪后,老农的眼神里是镇定。
守陵者,这是查文斌能够猜到的身份。
浙西北是吴越贵族们最喜欢的安葬地,因为这里有一条南龙所在的天目山脉,这是整个华南地区最大的龙脉,精通天文地理的他们早在数千年前就为自己找好了这块安息地。不夸张的说,一直到80年代国家开始进行大规模的文物保运动之前,浙西北的古墓被盗挖的现象是十分猖獗的,从这里出土的陶器、玉器甚至是青铜器和漆器被大量的流进黑市。其中最多的便是从西周到汉这六个朝代的古墓,且大多数都为贵族墓葬,沿着蜿蜒的天目山脉分布在各个深山老林里。
这个位于幽岭一侧的小山坳可以断定是一个规模巨大的墓葬地,但是这里却又从未被盗挖过的迹象,那只能有一个解释:此处有人看守。
夜里查文斌并没有入睡的意思,他在等,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一颗流星突然闪过,往西北方向落去,留下了一道长长的拖痕。
查文斌身后有人说话道:“天火坠,劫难逃啊。”扭头一看,原来是那老农起来了。
“还没睡?”“喝多了,起夜,你怎么还不睡?”“等你起夜。”“等我?您开玩笑了吧。”
查文斌指了指屋里那扇还点着蜡烛透着光的小窗户道:“我从未看到过他喝酒喝醉过,就是你再拿两壶出来,他也喝不醉,所以,酒有问题是么?”
那老农也不回避,只是嘿嘿的笑。查文斌接着说道:“我不是来盗墓的,老人家不用这么防着。”
那老农一边哈哈大笑一边从身后拿出一根长绳,重要的是他的腰间还别着一把锯短了的沙喷子:“你这人倒是爽快,我寻思着要是我出来你不在,我就准备绑了你那同伙,看来你们真不是来盗墓的。”
查文斌拿起那个球对着老农道:“这个东西能不能送给我?”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是卖给我。”
老农再次哈哈大笑:“拿去吧,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一块石头罢了。”
“这不是普通的时候,它是件宝物。”查文斌如实说道:“这上面记载的很有可能是一副失传已久的星象图,如果拿到黑市上去,这东西真的可以换很多钱。”
“糟老头子一个了,我要那么多钱干嘛?”老农抖了抖手中的长绳道:“我们程家世世代代守在这里,没想到祖宗的坟山都要守不住了,年轻人都为了一个钱字往外跑,等我这把老骨头都入了入土,这地方我寻思着也保不住了。”
“那您知道我们是怎么找到这儿的嘛?”
老农笑道:“是那块铁片片吧,那个小伙子我认得,一看就是干那行的。”
查文斌有些不解了,既然是位守陵的,又怎么会?“那你……”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嘛,那东西也的确是在这河里冲下来的,我本是打算拿那个多引些盗墓贼来的。我年纪大了,这片山守不住了,我就寻思着弄点动静出来好让政府来注意这里,把它交给政府总比到时候连我的棺材都被撬了要好吧。”查文斌是这么想到,原来这老农的心思是如此缜密,不过这也幸亏是落在了超子手中,要真是落在盗墓贼的手里,这个老农行怕是现在已经凶多吉少了。
“您放心吧,跟我们一块儿的就有政府的人,只是这地方好像也不大太平,您在这儿住的那么久了,有遇到过啥怪事没?”
那老农收起枪来坐在门口那个石磨上道:“嘿嘿,小哥不是政府里头的吧?”
“不是。”“那你是干啥的哦?”“我是个道士。”“……”
两人就这样开始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开了,那老农也是个话痨,人和人之间的信任就是建立在坦诚的基础上。查文斌对他没有隐瞒任何,老农自然也就愿意和他说,任何一个在大山里头住了一辈子的人都会有满肚子的话。
老农说,很早以前他们的祖辈就是这儿守陵了,但是陵在哪里他也不知道,山上那些个坟包包都是他们程家一代又一代的守陵人自己的墓穴,长辈对下一辈唯一的教诲就是守好这方圆五公里内的这片大山。或许是祖先亡灵的保佑,数千年来,这小小的一亩三分地逃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天灾和人祸,就连那次席卷了整个浙西北的太平天国运动也没有惊扰到这里。但是每一代的祖先都会对自己的子嗣留下这样一个规定:夜半不过桥!
所有的住宅都修建在山的东边,而坟地都在西边,东西两边中间有一道石桥连接,桥下就是那条小溪。白天这里的人可以去西边的土地和山林间劳作,但是过了午夜时分,任何人等不能跨过那道通向西边的桥。老人们说晚上,这道桥是留给先祖们回家用的,若是出去便会扰了先祖们的亡魂,那是要受到惩罚的。
原先最多的时候,这里有三十来户人家,小村庄里尽量保持着互相通婚,不得已的时候他们会选择去很远的地方“买”媳妇回来延续子孙后代,这样封闭的模式造成的后果就是人口开始逐渐减少。到了他们这一代,就只剩下了四户,如今那三户又都迁了出去,用老农的话说他们已经背叛了祖先的遗训。
在物质文明还未足够发达的一百年前,人们只需要有土地便可以立足,但是今天,人们更多的渴望的是都市和现代。在欲望的冲击下,任何信仰都是会被动摇的,老农说他并不恨他们,因为祖先已经给贪婪的后代们实施了惩罚。
1984年,除了老农之外的最后一户人家就已经迁了出去。1985年冬至的前一天,其中一户已经迁出去的人又折了回来,那人按辈分是老农的侄子,名叫做程明德。他回来的那一天还带着一个异乡人,说的话老农听不懂,像是广东口音。他们二人也是借宿在老农家中,老农宅心仁厚,自家侄子当然是热情款待,谁知到了半夜,那两人摸了漆黑准备出门。
冬天,山里冷,取暖用的是木炭放在铜盆里。因为没有灯,两人踩翻了铜盆惊扰到了老农,老农起床询问,只见那两人手里拿着各种镐头和铁棍。质问之下,程明德亲手把老农给绑在了家中的门柱上,那时老农才明白着两人是回来盗墓的。
正所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程明德80年代南下广州准备发财,但又无一技之长很快就落得流浪街头。后经几个流氓介绍,结识了一名港商,在两广地带干起了盗墓的勾当。程明德提起了自己的祖辈是守陵人,但凡是有专人看守的陵墓不是皇族也是贵族,那名港商便派了一个懂行的马仔跟他一块儿回来摸情况,不想惊扰到了自己叔伯,索性露出强盗本色。
老农无力阻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侄子和外人奔向世世代代守护着的大山,要说程明德早就忘了先祖的遗训,什么半夜不过桥的规矩已经完全被欲望所打败了。这大山里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老农就是挣扎也是白费力气,一直到了第二天下午他才挣脱开了绳索,提着猎枪就准备去找那两人。哪里想到,才走到桥上就看见下面小溪里头躺着两具尸体,均是面部朝上,四肢张开。
那桥下有一方小水潭,水深不足一米,这两人就算是掉下去也不可能被淹死。尸体就在水潭里头形成的回流里来回的打着转儿,老农当时选择了报官,法医最后的鉴定结果是:冬天桥上结冰,两人是因为脚滑落水溺亡的。
那个年代刚好又是严打,程明德和那个马仔的身份很快被核实,作为两个有前科的人,官方给他们下的定论是:两个流窜多地的流氓在入室抢劫后慌乱逃窜意外致死。
这件事,老农一直认为是祖先显灵惩罚了恶人,也更加坚定了他守陵的决心。
第437章 烽火台
守护一座宝藏的故事多见于小说或者野史,但这样的故事却往往真有其事,守护的人甚至不知他守护的到底是何物,那是一种信仰,一种对祖先的承诺。程老农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从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的祖父就告诉他后面那座山是他必须用一生去守护的东西。
查文斌堪舆风水的经验说不上是顶级,但也不至于看走眼,无论是地形还是方位此处都不是绝佳的阴宅选址,能让一家人世代用生命去守护的,同样绝对不可能是一座简单的祖坟山。
枫树林里那个模糊耸立的阴影,那些巨大的长条石块,他相信那是一座来自前人的遗址。他是一个合格的倾听者,但绝不是一个合适的询问者,他没有超子的口才,更多的他习惯于收集对方的信息加以判断,所以,心中的诸多疑问连一个字都没有提。
第二天一早,大山就头痛,他只觉得自己太阳穴附近的两根神经都要爆炸了。见到老人的时候,他还嚷嚷着昨晚的那酒后劲真足,他从不会去怀疑,在大山的世界里,只要是能跟查文斌亲近的人一定是好人。
老农煮了一碗黑漆漆的东西用碗装着让他喝,说是解酒的,大山一口气灌了下去顿时觉得肚子里那股难受退了下去,其实查文斌知道那是解药。
上午七点,超子他们就先到了,有很多所需要的装备都是雇了骡子驮进来的,为了照明,超子甚至弄来了一台汽油发电机。冷所长回省城去打报告了,作为一次探测性的发掘,他不需要准备太多,相信明天就能带着手续回来了。
冷怡然的工作证让老农彻底打消了心中的疑虑,他哭着说守了一辈子的地方终于可以交给政府去处理了,但是他能提供的线索实在太少了。
查文斌倒是对那座桥挺感兴趣,那是一座长约两米,由四块厚重的青石板构成的小桥。桥面没有栏杆,简单得就像是江南水乡里最普通的石桥,桥下如老农所说有一小水潭,就算是在雨季,这个水潭也很难淹死超过十岁的孩子。但是查文斌可以确定这地方死过人,走到桥下,这块不足三个人并排的地方温度骤降,一股阴冷之气从桥下喷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