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情-第1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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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课先生
人类渺小卑弱，往往又心魔肆虐，抵不住邪恶与欲望的滋长蔓延。
只因前朝腐败，各位诸侯并起讨伐，连年战祸不断，惨死的孤魂野鬼横行，魑魅魍魉重生，扰的人间混乱异常，修道之人也便越来越多起来，御剑而行，来去如风，斩妖除魔好生快意。
终有一日，李唐王朝一统江山，天下初定，战事渐熄，百废待兴，高祖李渊平天下之时，道人王远知曾为其四方奔走，立过不少的功劳，因而颇受他的重用，到了太宗皇帝执掌大宝，更是崇儒重道泽辟天下，不仅修建弘文馆招揽天下饱学儒士，还在各地起了宝观无数，可谓史无前例之壮举。
李氏自诩为老子李耳之后，那李耳正是道德天尊转世，又是太上老君羽化飞升前的肉胎，故而道家学说才备受推崇，道家被立为国教，许多在朝官员潇湘名士都曾拜入过玄门，黄冠仙姑也便位列在僧尼之上。
然而佛家学说由来已久，也是深得民心，皇家重道轻佛，终归惹来僧侣的不服，大慈恩寺法琳和尚乃是一位得道的高僧，与太史丞傅奕互相抨击不止，太宗皇帝仁德，未免两家纷争不止，便颁下旨意，召开一场佛道大会，诚邀四海之内的高僧名道参加，由当朝的承乾太子出面，亲自挑选德艺双馨之人，于五月初五端阳节时候一起入宫中说法，自然可以将僧道分一个高下。
在何处召开盛会，原本也是争议颇多的，神州大地多的是钟灵毓秀之地，终归将地址定在了蜀地的阆中古城，只因蜀地多仙山，也便多的是修行的僧道，阆内又是人皇宓羲和人祖羲和的出生之地，两家自然也便没有异议了。
阆内本就是风光绝美之地，平日里就引来无数的游人，因着明日的佛道盛会，可倒更加的喧嚣起来，大街上人潮涌动摩肩擦踵，有心寻求名师拜入玄门的，闲着没事来凑热闹的，更多的却是各家道观寺院的代表人物，手执着各种法器，个个都威风的很。
人群中正有两人行来，前面的一位锦衣华服，白皙的手掌将纸扇轻摇，面带着几分微笑，看起来好不潇洒快意，后面的一位年纪不过八九岁，看装扮像是那锦衣公子的侍从，正是焚雪灵与风情二人了。
两人的容貌都极其普通，一前一后，顺着青石板路缓步行走，嘉陵江水碧绿无比，落英片片顺流而下，忽然有几条鱼儿浮上水面，争相抢食那些杜鹃花瓣儿，片刻后便有了那闻名遐迩的杜鹃醉鱼。
焚雪灵将纸扇合上，摇头叹道：“鱼儿啊鱼儿，杜鹃花虽漂亮无比，却是有些毒性的，你们这样吃下肚去，本公子可要有好眼福了。”说话之间转过身去，眼望着变化成小童的风情，又笑问道：“童儿，你想不想吃那樟茶鸭子？”
她说是有好眼福了，却不看江水中的奇景，虽然状似在询问，明摆着就是想要进去一饱口福，风情又岂会不明白？他也不言语，只是微微一笑，虽然颇有些无奈，却弯腰捡了几枚石子，待到起身摊开手指，掌心中便放了几块金子，怕不有四五两。
焚雪灵立刻眉开眼笑，径直迈步走进嘉陵秋水。
赶上了正午时分，店中早已客满，上下两层几十张桌子，怕不坐了二三百口人，几名小二都忙的不可开交，她虽然锦衣华服，一时竟也没人来搭理，只得悻悻的自己上楼去，略微一打量，却没见到一张空闲的桌子，便皱起眉头来，现出些许的沮丧之色。
看起来这佛道大会还真是一场盛事呢，本想着先一饱口福再做别的，谁知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也只好作罢了，风情面有笑意，神态间却似乎有些戏谑，焚雪灵立刻白了他一眼，转身方要下楼离去，耳中却听到一声疾唤，一位小童匆匆赶上前来。
“公子留步，家师想请您过去饮一杯清茶。”
那小童躬身相请，焚雪灵微怔，顺着他的手指望去，临窗的桌上正坐了两人，面有笑意，都扭头看向自己这边，她不知这两人是谁，转头看向风情，他却但笑不语，便随那小童走了过去。
“公子请坐。”
两人竟然一齐起身相请，焚雪灵虽有疑惑，也不跟他们客气，径直落座，小童站到一人的身后，风情此刻是个侍从模样，也便站在了她的身后。
这两人都做道人的装扮，左侧一位面白无须，想必是深谙炼气之道，因而保养的极好，不辨年纪，虽然穿着道袍，却并没有戴冠，只将双手拢在袖中端坐，右侧的一位灰面长髯，看来六十几许，着藏青色道袍，头戴七星宝冠，怀抱了一柄拂尘，也是正襟危坐，就是方才那小童的师父了。
焚雪灵将二人略微一打量，也不开口，只是含笑而坐。
右侧的道人径直说道：“贫道豫北火炬观孙思邈，这位是神课先生袁守诚，不知小友仙山何处？”
这两人竟然分为丹鼎与重玄两派的道首，焚雪灵眨了眨眼睛，稍微一思量，便笑道：“在下是个专门玩弄孔方的俗人，不敌两位道长的半分脱俗，哪里能有缘得入仙山？”言下之意，自己只是个普通的商人，并没有半分的修为。
本就是有心隐藏身份的，又想到李淳风说过，那袁天罡能够丝毫不差的算出一个人的身家来历，袁守诚既是他的叔父，又身为一派之道首，想必是有更加神奇的本领，她此刻虽然不想算什么前尘过往了，却对那门神异之术颇为好奇，这才故意这么说的。
袁守诚笑道：“相遇便是有缘，小友如不嫌弃，便请同桌共饮一杯清茶罢。”
他并没有接着询问，似乎也没算到自己的来历，焚雪灵暗自便有些失望，又一想，无缘无故的他们怎么会邀请自己过来呢？心中一动，也便笑道：“如此就多谢了，只是在下是个俗人，比不得两位道长的仙风道骨，除了喝一杯清茶，还是要用些酒菜的，不知两位可否容我僭越？”
两位道长都但笑不语，焚雪灵也便不客气，径直点了第一次来时吃过的菜式。
只因店中的食客太多，想必等许久也见不到菜来，孙思邈与袁守诚也不说话，只是一齐笑望着她，她也不想说什么，只得转头四顾，看看楼上的众位食客。
偌大的二楼，坐的竟然全都是些僧道，没有半个俗人，他们分坐在两厢，中间空出几尺宽的位置，整齐的倒像是被一道无形之物隔开，不要说高声喧哗了，就连一个说话的都没有，个个都神色凝重的端坐着。
刚才粗略扫视了一眼，居然没有发现异常，看他们的装扮，道人大致分为四五家，僧人却难以分辨派别，上百口人静悄悄的，眼望的竟然都是自己这边，也不知是为何，焚雪灵眨了眨眼睛，扭头看向风情，他直直的站着，正眼观鼻，鼻观心，权当入定呢。
原本还指望着他能解惑，谁知他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她立刻佯装恼怒，清斥道：“童儿，快去给本公子看看，那酒菜怎么还不奉上来？”
风情朝她微微一笑，径直下楼去了，焚雪灵眼望着他走的没了踪影，微微皱起了眉头。
明日才是召开盛会的日子，怎么这些人今日便拉开了对阵的架势？想必是先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略微一思量，便笑道：“两位道长，在下方才来的匆忙，没发现此地的异常，不知是否打扰到了各位的正事？”
袁守诚笑道：“小友，贫道等的就是你了。”
不过要进来吃个饭，怎么就成了他等的人了？焚雪灵微怔，不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只因贫道略通卜筮之术，万事皆可算到十中八九，刚才却有人不信，想要求证一二，贫道便当众卜了一卦，算出正午时分会有一位公子上楼来用饭，点的菜式不多，正是一只樟茶鸭子，一条豆烧嘉陵肥鱼，两碟卤菜，一碗白米饭，以及一壶蒙顶石花，还有一坛子剑南烧春。”
“啊？”
焚雪灵转头四顾，众僧道虽然都面沉如水，望向他的眼神却不乏敬佩，想必他说的都是真的，既然是真的，他的本领可倒不俗的很呢。
“道长真是好本事，在下真要佩服的五体投地。”她一脸的崇拜，自然也是由衷的赞叹，袁守诚笑道：“小友你身份不俗，承蒙缪赞，贫道真愧不敢当！”
他似乎意有所指，焚雪灵眨了眨眼睛，假装不明白，只是但笑不语，他又道：“贫道今早起来时卜了一卦，算出今日会遇到贵人，正是小友你了。”
“这话何解？”
“小友你及时出现在此地，助贫道成就神课先生的美名，难道不算是贵人么？”
他这话又叫人有些费解了，倒不知他是否算到了自己的身份？焚雪灵心中一动，便笑问道：“道长神算，可知这场佛道大会的结果如何？”
“此乃天机不可泄露，非是贫道不肯言明。”
“何谓天机？”
“前世因今世缘是注定的，不用计也不用算，发生过的事情不能改变，将来的事情也不能够逃避，就算是大罗神仙，也不能够逆行因果，纵使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与吉凶祸福，又能如何呢？”
焚雪灵微怔，沉思了片刻，这才又笑道：“原来如此，既然道长的事情已了，在下便先告辞了。”等了这么久酒菜还不上来，风情竟然也一去不返，她无心逗留，便想要离开。
袁守诚笑道：“小友，你若是肯再呆上片刻，将来必定会有意外的福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