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话断章-第1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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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祥光冉冉起于潮音洞,往北而去,在空中盘桓数匝。
帝京凤阙,云端之上,慈航手托净瓶,遥望北洲,喟然叹息。
“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
玄奘清澈的声音忽而冲上空中,慈航吃了一惊,拨开层云,向下观看,正见
弘福寺内,玄奘双泪交流,悲呼佛号,慈航轻轻点头,侧耳倾听,久之,举足迈
步,向西方灵鹫山徐徐而来。
至大雷音寺山门之前,慈航降下祥云,自有金刚力士接入,慈航直上大殿。
宝殿之上,大悲世尊释迦牟尼正与四部大众讲论金刚能断最胜般若波罗蜜多。
“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降伏其心: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
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我皆令入
无馀涅磐而灭度之。如是灭度无量无数无边众生,实无众生得灭度者。何以故?
若菩萨有我相、人相、众生相、者相,即非菩萨。”
见慈航上殿,世尊住了演说,合掌微笑:“尊者。”
文殊、普贤、惧留孙、毗卢遮那与三千大众一齐合掌道:“道友来了。”
“世尊,我自海外转由东土而来,见北洲佛子遭难,肝脑涂地,尸身横于沟
壑。”慈航合掌躬身。
世尊默然。
慈航又道:“我佛为阎浮提世界亿万佛子之本师,奈何于此不闻不问耶?”
世尊不答,却问道:“尊者,你以为,可以三十二相观如来否?”“否也,
世尊,若以三十二相观如来者,转轮圣王则是如来。”“可以八十种好观如来否?”
“否也,世尊,若以八十种好观如来者,大辟支伽罗即是如来。”
“如是,如是,尊者当知。”世尊叹道,“诸有声有色,一切有为之法,皆
非佛法。”
“立寺起塔非是佛法。”
“祈福造像,非是佛法。”
“刺血写经,非是佛法。”
“燃指供佛,非是佛法。”
“延寿消灾,非是佛法。”
“转经拜忏,非是佛法。”
“……”
“凡有所着,即非佛法。”
“欲求无上正等正觉者,应离一切相而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不应住色
生心,不应住声香味触法生心,应生无所住心。”
“惜哉今日之阎浮,造佛者多,学佛者少;拜佛者多,解佛者少;求佛者多,
知佛者少。难由自作,非是外来。”
世尊说到此处,垂下眼眉,不再言语。
“世尊,我知之矣,只是也不能任其如此。”慈航躬身合十,飘然出殿。
大悲世尊在座上微微躬身,道:“善哉!”
夜已深沉,弘福寺内,大雄宝殿,钟鼓声歇,群僧已散,玄奘独跪于佛座之
前,诵念经文。
“……见苦恼者不能堕泪。何得名为修行悲者。胜者设闻他苦尚不能堪忍。
况复眼见他苦恼而不救济者。无有是处。救众生者见众生受苦悲泣堕泪。以堕泪
故知其心软。菩萨体净悉皆显现。何以故。知其显现。见苦众生时眼中堕泪。以
是故知菩萨其体净软。菩萨悲心犹如雪聚。雪聚见日则皆融消。菩萨悲心见苦众
生。悲心雪聚故眼中流泪。……菩萨堕泪已来多四大海水。”
也不知过了多久,莲台左侧的观世音圣像忽然光华流转,身如琉璃,手托净
瓶的菩萨叹息一声,睁开了眼睛。
一时间潮音梵唱,充满殿内,便有佛光青云,叆叇生烟。
“玄奘。”
莲台上的大悲菩萨垂下了杨枝。
玄奘抬头来,惊喜交集,近前跪下:“大慈大悲救护主菩萨!”
“玄奘,汝心中有所疑者?”
“弟子……”玄奘一时不知如何措辞。
“汝心中既有所疑,何不直上灵山,亲问世尊?”
“圣境迥远,非弟子凡胎之所能至……”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世间万法盛衰,端在人心起灭。”杨枝垂下,清凉的甘露滴滴落于玄奘头
顶,芬芳的气息笼盖了玄奘的整个身躯,玄奘长跪不起:“弟子谢菩萨教诲!”
朵朵纯白莲花从空中坠落,宝殿内异香扑鼻,缤纷的莲花雨露中,菩萨曼声
吟颂:“慈心端严身,悲心为千眼。
阿逸悲心弓,种种施为箭。
破贫穷怨贼。永无有住处。
悲心坚固根,爱语以为茎。
忍辱为枝条,布施以果。
……
阿逸出时夜,慈心如满月。
以净施光明,令彼得开敷。“
充满大殿的琉璃宝色猛然一涨,倏然消去,菩萨就此寂然无声,玄奘站起身
来,正见佛前一盏青灯,光晕暗弱,照见本师释迦牟尼佛面含悲戚,垂眉下视。
“世尊,我今决意西行,翘动四体,拜于座前,以决心中疑难,以求我佛正
法,使般若重耀于阎浮,正教光大于当时。”
玄奘合什三拜,退步出殿。
洗心院内,竹木森森。
承乾散发方袍,坐于地上,手持一本经卷,低头研读。
旁边坐着一名小女孩儿,手托双腮,看承乾读经,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聊,
站起身来,拉着廊下一名小沙弥:“承乾哥哥不好玩,辩机,我们玩去。”
小沙弥穿着灰布僧袍,羞涩地被小女孩拉着,去林下斗草捉蟋蟀去了。
院门之前,玄奘与一名僧人远远看着承乾,见他仪态沉静,身周时时有白光
氤氲,闪闪如水,泥丸宫魔气再不复出现,微微点头,心下甚觉宽慰。
“法琳师兄,我去之后,相烦师兄代为照看沙竭罗。”玄奘与法琳一边向外
走去,一边口中讲论。
“这个不消和尚嘱咐,我自然理会得,只是大和尚,我闻那西天远在日落之
所,此去百千万里,多有魔头妖物,鬼怪无常,大和尚此去,恐未见我佛,先丧
身命啊。”
“我意已决,定要面礼世尊,明我佛正法,光大正教,岂敢爱惜一己身命。”
“不仅那西方路上魔头众多,此去西方,必先经北俱芦洲,那魏主拓跋焘受
了道士蛊惑,灭佛坑僧,和尚此去甚是危殆。”
“不妨,我此去本就欲见那魏主,若能动其一二念,庶几可活千万佛子,纵
然那魏主凶厉不仁,因此丧命,也是我前生宿业,数当如此,师兄不必再劝我了。”
法琳叹了口气,心道:那魏主虽然我们不曾见过,但听说他在国中杀伐决断,
无人可以忤逆,这等人岂是容易听劝的?但见玄奘态度极坚,却也不便再多说什
么。
两人谈谈说说,渐渐远去。
洗心院内,承乾忽然放下经卷,向两人离去方向看去,狭长的眼睛内闪动着
奇异的光芒。
我已醒来,重临三界,你为什么还迟迟不愿醒来。
醒来,醒来!
快来见我,见我!
悠长的声音仿佛从远古传来,在承乾心头回旋不已。
承乾闭目听着那来自心底的呼唤,突如其来的疼痛忽然窜入头颅,不由自主
呻吟一声,抱住了头颅。
“哥哥,你怎啦。”
承乾睁开眼,见高阳站在自己的面前,仰起小脸,一脸的关切。
“我没有事。”承乾忍住剧痛,挤出一丝笑容说道。
“那么,哥哥,我要回去了。”高阳说道。
“好。”
“辩机,我改天再来找你玩啊。”高阳说着,蹦蹦跳跳出了洗心院,保母和
宫女们簇拥着小公主,出寺还宫。
辩机倚着门,看着高阳去得远了,方才回入院内。
“和尚珍重!”弘福寺山门外,众僧合掌向玄奘送别,依依不舍。
“你们去吧。”玄奘头戴斗笠,牵着一匹白马,向众僧挥手道别。
当时魏唐连年交战,按朝廷法令,不许人民出境,因此玄奘此行不敢声张,
只说是出外游方,众僧也不敢跟随。
“师父,你这次出门云游,什么时候能够回来。”人众中忽然传来辩机清脆
的童音。
玄奘走近几步,爱怜地抚摩着辩机的头顶,“或三二年,或五七年,你只看
那山门里松枝头向东,我就回来了,你要好生听话,学习佛法,我回来却要考你。”
“师父放心,辩机一定用心学法,不负师父所望。”
“各位师兄师弟,玄奘去了。”玄奘说罢,翻身上马,一夹马腹,那马嘶鸣
一
正文第1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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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北来
奘单人独骑,取道西北,一路晓行夜宿,饥餐渴饮,这也不必细说。
五十日后,玄奘已到了瓜州晋昌郡,贞观年间大唐疆土,至此已极,于是西
出玉门,黄沙莽莽,绝少人烟。
南赡部洲与西牛贺洲之间,并无路径,五行山、葱岭、天山、祁连山、乌斯
藏、须弥山诸大名山一迭连绵,断绝两洲,是以自古东来西往者,皆要转道北向,
西渡流沙,从大鲜卑山余脉大吉岭下绕过,方能得过。
有唐之初,四边未靖,玉门关乃西北御外重镇,关外立有五烽,第一烽名新
井烽,第二烽名广显烽,第三烽名乌山烽,第四烽名双泉烽,第五烽直接名为第
五烽,皆依沙中泉眼而建,本来在这流沙之中行路,清水不可一日或缺,所以这
五座烽燧乃是商旅往来必经之地,有凉州都督府辖下校尉领兵戍守,人民私自出
境若被守兵抓,须受流配充役之苦。
玄奘身为京师名僧,于这些朝廷典章制度自然十分清楚,不敢公然经玉门关
出关,而是往东北绕行了数十里,涉苦水深入大漠,准备越过莫贺延碛,出一线
峡前往西洲。
苦水滔滔,一片深黑,自雪山而来,向大漠深处而去,蜿蜒玉门关下,河宽
百余丈,波翻浪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