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队大院的八零后-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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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豆芽菜昨天训练的时候把老腰给扭了,在总院住院呢。连长给我放了半天假,让我去看看他,给他端端尿壶什么的!”
“哎呀,你真恶心……”
晓芙听不下去了,想回主卧,可那就得经过书房。她犹疑了一下,转身走进阳台,关上了拉门。
她的动作很轻,可鸿渐还是听到了响动。他并不知道晓芙新工作的事情,以为她回家陪她爸去了。他没想到她这个点儿回家,这时候想去关书房的门,也已经晚了,况且,视频那一头的兰兰肯定也会疑心。他借口尿急,出了书房门,一眼就看见了正坐在阳台的藤椅上出神的晓芙,他知道她一定听见了。
他叹了口气。
晓芙是让角落里一个小花盆上的“水冰月”的旧贴画弄出了神,小花盆上有一道不明显的裂缝,不知道谁这么别出心裁,将一张“水冰月”的贴画给粘了上去,遮挡住那裂缝。她们这拨八零后女孩,对《美少女战士》都不陌生……她想,她已经鸠占鹊巢很久很久了,再占下去她都不好意思了。
她差不多一夜没睡,在网上看了半个晚上的租房信息,第二天就和鸿渐摊了牌。
鸿渐接到晓芙电话的时候,正在军区总院陪着豆芽菜闲打牙,晓芙在电话里说得很简单:“你晚上回来吃顿饭吧,我们好久没一块儿吃饭了。”
他应允了,心里却很意外。晓芙可太久没和他说话了,发短信她不回,打电话她也不接。更让他意外的是她声音里的那点儿陌生的客套。晓芙跟他客套!
那晚回到家后,她的客套在他眼前更为具体化了:在她给他的笑脸里,在桌上摆放的十分齐整的四菜一汤里。他想:让她做这么多菜,一定费老功夫了。后来才知道,那是她事先从馆子里定好的。
饭桌上,她还把上回豆芽菜他们来吃饭时拎的那瓶五粮液也打开了,泼泼洒洒地给他倒了一小杯酒,开门见山地说:“找个时间,我们把手续给办了吧。”
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而是喝干了那杯酒,让它在心里烫出一条路,才问:“你想好怎么和你爸妈说了?”
晓芙苦笑了一下:“没。可是我想过了,咱们可以先把手续办了,以后再一点一点告诉他们。”
这是她二十多年的人生里,独立作出的最重大的决定之一,具有里程碑的意义。她只是和手榴弹象征性地“商量”过一回。
她主要是想问问万事通的手榴弹,知不知道现役军人离婚手续如何办理。
可人手榴弹什么洞察力,立马就投射过来两道炯炯的目光:“好么样儿你问这个干什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晓芙打哈哈:“嗨!我一朋友要离婚了,来问我意见。我不是在律师事务所工作过吗?”
“哪个朋友啊?”
“嗨,你不认识。”
“你张晓芙的朋友有几个我不认识的?还这么凑巧也嫁了个军人!”
“你真不认识,我一大学同学。”
手榴弹当胸抱起两只因怀孕而日益粗壮的胳膊:“说来听听,她干嘛的?为什么要离婚?她丈夫是哪个部队的?文职武职?什么级别?不认识也就认识了。”
晓芙一下口拙起来。
手榴弹毫不留情地戳穿她:“编瞎话,再往下编!你这圈儿绕得够大的,你找得着回来的路吗?是你要离婚吧?”
晓芙不说话了。
手榴弹可不会因为她不说话就放过她:“我问你,你爸妈什么意见呐?”
晓芙的嘴角不自在的抽搐了一下。
这个表情上的小变化逃不过手榴弹的火眼金睛:“我打赌,你没胆儿跟你爸妈说!你这究竟是为什么呀?你这婚才结了几个月啊?想赶时髦玩闪婚闪离是不是?”
“你不懂,我们俩之间出了些问题!”
“什么问题?无非就是人民内部矛盾嘛,只要不是敌我矛盾,都可以和平解决!”
“你怎么知道不是敌我矛盾?”
“夫妻间哪有敌我矛盾啊?除非有第三者。”
晓芙看她一眼,又不说话了。
“真有第三者?”手榴弹有点儿惊讶,立刻又笑道,“不可能,你家那晚熟男,这么不解风情,肯定不会出轨!”
晓芙嘟囔了一句:“你又没跟他说过几句话!”
“性格太沉闷,不会跟女的搭讪。其实要出轨,也是我们家那位几率较大,性格太活络,见人自来熟!好在我暂时还拿得住他!将来他要有胆儿出轨,我就上军区告他跟那小三儿破坏军婚!让她比刘冰清还惨!”
☆、钓鱼巷的鸟笼子
信息工程大学的人对刘冰清都不陌生。
刘冰清原是军区文工团的独唱演员,经人介绍,嫁给了数学教研室的光棍老于,因此也就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地搬来了信息工程大学。老于长得其貌不扬,还是个少白头,人们都说,刘冰清之所以嫁了这么个男人,是因为她结婚的时候已经三十大几,且也不是处女了。
九十年代末,刘冰清和老于的离婚在大院里头闹得满城风雨。
一来,那是九十年代末,大院的学术气氛还是很浓厚,又是军校,人们的思想比地方上更为正统保守;二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是因为她实在长得好看。有一种女人的好看是温润的,让人舒心踏实的。刘冰清的好看是有杀伤力的,让思想觉悟低的男人看一眼就想干坏事的那种。有人说,刘冰清睡过的男人有一打。也有人说,攀着老于头上的绿帽子都能上月球了。
老于不理这些风言风语,直到某日捉奸在床。老于暴怒了,以前不相信的风言风语现在全信了,要告这一对奸夫□□破坏军婚。据说刘冰清下跪磕头,痛哭流涕,也没打动老于。他只是冷冷地甩给她一句:“不告你可以,你给我转业,脱下这身军装。你不配!”
刘冰清极不情愿地转了业,离了婚,到了地方上的一个小歌舞团,偶尔走走穴,再后来听说她沦落成了某合唱团的成员。
人们后来常说,刘冰清太点儿背,转业的时候已经是副营级了,要不为床上那点破事儿,这会儿怎么说都是个正师。当时还是俩初中生的晓芙和手榴弹,从大人们对这段风流旧事添油加醋的描述中,记住了四个字:破坏军婚。
此刻,手榴弹一脸的决绝仿佛已经看到大葱背叛了她:“我要告得他声名狼藉、身败名裂、臭名远扬,告得他解(xiè,卸)甲归田……”
“是解(jiě,姐)甲归田吧?再说人老于是军人,你又不是。”晓芙纠正,她是故意借机岔话题。
果然,手榴弹机关枪一样扫射的嘴立刻转移了扫射方向:“张晓芙,你成心气我是不是?我当年要是肯剪个□□头,毅然决然地上了子女班,现在起码是个排级干部!……”
晓芙一个劲儿地称是,她其实有一肚子苦水要倒,但此刻她把它们都咽了下去。
……
不知不觉间,桌上的五粮液下去了小半瓶。
“咱们要是离婚的话,你是不是得先往上打个报告啊?”晓芙问。
“嗯。”鸿渐自斟自饮。
“行,那你周一回部队就去打吧。等你打好了,我就回家偷户口本儿。”
她好像早把一切都计划好了,这么想着,鸿渐觉得心让什么刺儿扎了一下似的。
话说到这份上,两人都没什么胃口了,看着一桌菜发呆。晓芙忽然又问:“你说,我是不是得顺手把我爸的□□也给偷出来?”
军人的户籍参军前都让注销了,改了军籍,□□就是他们的“户口本”。
鸿渐看她一脸认真询问的表情,又想起了从前那个常常不说人话的大泡芙,不由笑了:“你离婚偷你爸□□干什么?”
晓芙也笑了。两人互看一眼,又都不笑了。他的眼光复杂起来,复杂得她都不敢再看。她于是挪开了视线,故作轻松地问了句:“你那柴火妞空姐什么时候回来呀?”
他也挪开了视线,说:“还有小半年吧。”
“我找了个房子,明天就搬过去。”她说得很平静。
他举着杯子愣愣地看着她,一口刚灌进嘴里的酒都忘了咽。迎接他的又是那个陌生而客套的笑脸,这会儿那笑脸让他心里堵得慌。
她挂着这副笑脸和他说:“你帮帮我,成吗?就一些衣服鞋子什么的,我都收拾好了。”
她看见他咽下那口酒,慢慢搁下了杯子,把脸埋在手掌心里擦了好几把,脸都让他擦红了,他才点点头,说“成”。
那晚的饭菜他俩都没怎么动。临睡前,他和她说:“明早你叫醒我。”
晓芙“嗯”了一声。
但是第二天早上,她并没有叫醒他。
他十点多起来的时候,她已经坐在客厅里等他了,身边搁着两只行李箱。
他笑着问了句:“怎么也不叫醒我?”
她也笑着说:“让你多睡会儿。大周末的,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
两人都没再说话。
他默默地上前拎起两只箱子,在门口换鞋的时候也没搁下。晓芙在后面看着,想提醒他一句,箱子是带滚轴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她什么都没说,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把箱子拎进电梯,拎进停车场,拎上车的后备箱。
开车去她新家的路上,她主动打破沉默,告诉他,那是她在网上找的一所房,一室一厨一卫,地方不大,也很朴素,但好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她这么说着,心里其实也很没底。
等按着房东在电话里给的地址找到门口,两人都傻了眼,那是一幢老式的筒子楼,晓芙做好了朴素的准备,可没做好这么朴素的准备。鸿渐一个劲儿地问:“是这儿吗?真是这儿?你是不是把地址抄错了?真是钓鱼巷二十三号?”
“是钓鱼巷,又不是钓鱼台国宾馆。”晓芙不耐烦道。
她有点儿后悔这么仓促,事先都没来看房。
鸿渐只好帮着她把两只箱子拎进了楼里,上了二楼,房东已经在门口等他们了,是个六十开外的老太太,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