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悠长-第40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舟遥平静地看着她,摇了摇头:“当初是谁哭着对我说,她不要当什么圣巫女,只想做父亲的女儿云帆?是谁?难道不就是你么?怎么,原来那只是一时的冲动,其实你还是安于这样的生活么?”
云帆愣了一愣,颓然低下头去:“我的确那样说过,但是净灵,这是我们不可违抗的命运。”
“我不接受这样的命运!不要再叫我净灵,我从来就不是净灵,我有自己真正的名字!”舟遥激动起来,猛地冲到云帆面前,双手抓住铁栏杆大声地呼喊着,“我们都有自己的名字,谁也没有权利夺走它,谁也没有权利夺走我们本该自由的人生!我只想要回自己的人生,这样也是渎神吗?难道就因为我们拥有治愈的力量,就活该被囚禁在这里吗?我们难道不该用这力量去救治更多无辜的人吗?为什么我们不能像普通的巫医那样生活——我们现在在这里,还能算是真正活着的吗?!回答我,回答我啊!”
云帆被她的质问吓得接连后退,立刻有神卫上前把她拉开,另一些人则将长矛指向舟遥逼她住口。舟遥愤怒地看着他们,不再呐喊,目光却丝毫不肯退让。
眼看劝说无用,神卫们随即架着云帆要她马上离开。她挣扎了一下,扭过头对舟遥喊道:“至少活下去,好吗?答应我,不要死在这里!”
“除非能够真正自由地活着,否则与死了又有什么区别?!”舟遥目送她离开,知道自己不会再有机会见到这位好友了。
她傲然看着那些神卫,冷笑道:“还有什么别的招术,一并使出来吧。没有什么能让我放弃自己的自由,即使是死亡!”
6、
“怎么还是变成这个样子了啊。”
神卫站在舟遥面前,叹气道。
囚室里只有他们两人。舟遥没想到,他竟然还会出现在自己眼前。她知道大神殿内神卫有很多,被分配到不同的区域守卫,如果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是不会调整分工的。
“圣巫殿的守卫是不会被派来看守囚犯的,那么……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之前圣主遇刺的那次也是,你为什么会被派去做圣主的护卫?”
他抓了抓头:“因为我并不是真正的神卫。我不信奉任何神明。我是个猎人。”
“猎人?”
“我被猎人会派来大神殿担任守卫,两年期满后表现突出就将获得晋升。因为情况特殊,所以他们允许我在不同的区域值勤,这次正好轮到这里。”
“两年?那还剩多久?”在自己的性命朝不保夕的时候还关心这种问题,舟遥自己都不明白是为什么。
他微微一笑:“一年半。不过因为刚来不久就从刺客刀下保护了圣主,会被提前召回也未可知。”
“是么……”舟遥低下头想了想,又问:“那你多长时间轮一次班?”
似乎是明白她的心思,他笑道:“你大约每个月能见到我一次,不过不知道你还能撑多久呢?”
舟遥哼了一声,道:“只要他们一天不杀我,我就一天不低头。他们可以用各种酷刑来折磨我,不过用徯颐术的话我很快就能痊愈了。”
“可是我听说,他们准备请法师来对这个囚室加个禁制,让你无法使用徯颐术给自己疗伤。”
这个消息让舟遥愣了一下,而这一瞬间的表情也没能逃过他的眼睛:“怎么,你终于害怕了?”
“怎、怎么可能!”舟遥眯起眼睛盯着他,“喂,你不会是被他们派来游说我的吧?”
他耸了耸肩:“我都说了,我不能算是神卫,他们怎么会指望我?”
“那,你是不是站在我这边的?”
他“哈哈”大笑,把手伸进铁栏杆里拍了拍舟遥的头:“傻丫头,怎么能指望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站在你这边?”
舟遥向后一跳摆脱了他的手:“喂,别把我当小孩子好吧?我已经二十一岁了呀!”
“是是是,二十一岁的舟遥大人。你饿不饿?要不要我去帮你弄点夜宵来?”
“不要你管啊!就算没有人在我这边,我也会自己活得好好的给你们看!”
他笑着点点头:“看来也不是那么容易死嘛。”
7、
很多年之后舟遥才明白,被囚禁在密室里的那两年,她并不是靠着自己的坚强才熬下来的。
自从无法在囚室里使用法术为自己疗伤以后,日子就骤然变得难熬起来。一次次的鞭笞,被拔掉的指甲刚刚长起来就又被剥去,刀锋在肌肤上游走的感觉已然变成了熟悉的痛感。神卫们用各种刑罚想要使她屈服,但她只是用锋利的眼神怨怼地看着他们,直到他们失望地离去。
她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能撑下去。或许正是一次又一次的折磨让她愈发坚定了信念,她就是这般固执而倔强的人,执拗地不肯屈从。
“我才不会让他们得逞。”她得意地对那个猎人说。此时她满脸瘀青,双手潦草地包扎了,血迹还在往外渗。
他看着她这副样子,无奈地摇摇头,拿出随身带来的一管竹箫就在囚室里吹奏起来。
舟遥皱了皱眉头:这曲子虽然动情,可是终究太过悲伤,听起来甚是低迷。
“你就不能吹个欢快的曲子么?”她抗议道。
他想了想,苦笑着摊开手:“不会啊。”
舟遥扁了扁嘴:“真没用。”
8。
“喂……你的手伤成这样还能写字?”猎人隔着铁栏杆伸着脖子向牢房里看,“写好了没有?”
“嗯……”舟遥用包着血布的手把纸递给他。
“春来凌月感风寒……字好难看!”
舟遥愤愤道:“被人拔了指甲还能写出字来就不错了,少挑三拣四的!”
“……哦,这个好像是我上个月吹过的那首曲子嘛。你要我偷偷带纸笔来,就是要填词么?”
“我闲着无聊嘛。”
“唔,我看看……金盏银台凋朽半……原来你养水仙花的么?我以为你只能养睡莲呢。”
舟遥“切”了一声。她作为圣巫女的标记就是睡莲,她穿了八年绣睡莲图案的衣服,但自从被关进地牢以来就换成了灰溜溜的囚衣。从个人喜好角度来讲,她并不讨厌睡莲,但既然已经决定要与圣巫女的身份彻底决裂,自然也就对睡莲很不屑。
“纵知零落也依然……”他突然将目光从纸上抬了起来,正色道:“这词填得一点都不好。”
舟遥一愣,没想到对方会这么直白。
“你最好别存这种心思。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即使是这样艰难地活着。”
舟遥低下头,嗫嚅道:“我没想过要求死。”
“真的是这样么?”他说着,把手中的纸撕成碎片,又担心被其他神卫看到而不能随意乱扔,于是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舟遥惊讶地看着他撕掉自己的词作,一时连愤怒都忘记了。
“你要活下去。答应我,要活下去。”
那样认真地眼神,舟遥还从未在这个人眼中看到过。
“你不想让我死么?”她低声问道。
他微微一愣,避开她的目光,不再说话。
舟遥深深叹了口气。
春来凌月感风寒。
梦花仙,案几前。
黯淡余香,渐看数枝残。
金盏银台凋朽半,斜照水,自相怜。
纵知零落也依然。
遍霜天,向谁边?
千里清江,对影舞翩跹。
暮暮朝朝魂断远,穷碧海,尽桑田。
但是我会活下去。至少你还在这里的时候,我会好好地活下去。
9、
“我带了好东西来。”
猎人兴冲冲地从怀里拿出一个酒壶,又变戏法般地摸出两只小酒杯,得意地冲舟遥笑着。
而后者闻到酒味就开始皱眉头:“我不喝酒。”
“唔……其实我也不喝的。”他尴尬地把酒壶放到桌上,“只不过,闻起来很香啊。”
“看不出来你还有酒鬼潜质。那就别假正经啦,你喝就是了,反正我也逃不掉。”
“原则上来讲,我是不能随便喝酒的……特别是在工作时间。”他眼巴巴地看着酒壶,一副很惋惜的样子。
“对哦,你是猎人来的……”舟遥顿了顿,突然问道:“当猎人是什么感觉?”
“没什么感觉。”他脱口而出,随后又想了一会儿,“其实就是很普通的那种感觉,不过是一份养家糊口的工作。只是你经常能遇到各种各样的人,有些人你不喜欢,有些人你觉得很有意思,但他们都是与你无关的人,你可以去关注他们,也可以无视他们,但他们终究是过着与你无关的生活,不会成为你的敌人,也不会是朋友……”
说到后来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而舟遥的心也就随着沉了下去。不是敌人也不是朋友,只是不相干的人,遇见便遇见了,分离也就那样分离了。
就像,就像他们两人一样。
“遥遥……”
舟遥猛地瞪大眼睛,惊诧地看着他。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叫得过于亲昵,急忙别过脸去,低声道了声“对不起”。
对不起。
舟遥失望地坐回到石凳上,感觉满身的伤痛又回来了,一点点噬咬着她的生命。
他偷偷用余光去看她,看到她脸上的失望,和失望背后的绝望。
他想起几个月前被他撕碎的那张纸,回到住处之后他终究没忍心扔掉,找了糨糊把碎片拼起来粘到另一张纸上,细细地折好了压在枕头下面。自己心爱的那支箫上,细细镌刻着的,是她的词句:
暮暮朝朝魂断远……穷碧海,尽桑田。
他一把抓起酒壶把酒杯倒满,又一仰头把杯子喝了个底朝天,当下就觉得一阵火辣辣的感觉滑过喉咙,几乎要被酒气冲晕过去,脸上泛起一丝潮红。
然后他用力深吸一口气,终于说:“遥遥,我救你出去吧。”
10、
“呐,你为什么要帮我呢?”
二十年后,舟遥站在自家旅店的院子里,一边把玩着那支箫一边问介长。
“你不是也用巫医之术救过我的命么?”
“嗯,也有道理。”舟遥兀自笑了笑,“那我们也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