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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四面墙-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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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骂你是狗呢。”侯爷拆穿于得水道。
“操你妈的,玩我一该死的?”刘金钟一横腿,用脚镣“吭”地撞了一下于得水的踝子骨,于得水猝不及防,“哎呦”一声抱住了脚腕子。隔了一会,于得水的踝子骨青起一个疙瘩来,于得水碎着嘴子骂,刘金钟只是笑,也不理他。

转天于得水就转去了W监狱,出门的时候还有些踮脚,金鱼眼笑着说:“应该再弄狠点,瘸了他才好,这样刘金钟死了以后,就老有人惦记了。”
于得水崴崴拉拉出了门,突然冲正在白话的金鱼眼“呸”地一声,金鱼眼大出意料,腾地站起来:“嗨我操你活妈的呀,你要疯?”
一脸不屑的于得水被值班的穆管推了一把:“快走!临走还不老实!”
在金鱼眼腾飞起来的三丈怒火的照耀下,于得水得意洋洋地走了。
“操他妈的,整个一活怪鸟啊!”金鱼眼还立在铺上,红彤彤一副愤怒的报警脸儿,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
豹崽先笑岔了气,好不容易忍下来,赞叹道:“怪鸟,典型的怪鸟!”
过了没有半个钟头,豹崽就再也笑不出来了,法院又给他们送判决来了,这次倒是急速麻利快。断断续续,号筒里响了足有半个小时的链子声,豹崽第一个给挂着回来了。这次不仅没摘链儿,比抗诉前还多挂了一个,就是在接判决后叫嚣操法官妈妈,说“有本事把我也枪毙”的那位二五零,原来是死缓二,这下好,满足心愿了。

怪鸟事件马上被抛开了,号房一时成了蜂窝,乱蝇似的地议论开豹崽的案子,觉得意外,先前都以为检察院抗诉是嫌判得重了呢。
“乱弹琴,乱弹琴,团伙犯罪是重了点,大案不就几个抢劫嘛,拿双管猎打酒店玻璃那次也没伤着人,其他不就剩强奸、敲诈、打流氓架了吗?就至于一家伙挂7个?”金鱼眼居高临下,有些义愤填膺。

我看侯爷无声地冷笑一下,把眼皮拉上了。常博捅我一下:“重点了吧。”我说:“可能有点,我也不太懂法的。”
豹崽落个猫药尿泡空欢喜,受得打击不小,坐在那听大伙议论,沉个脸蛋子一言不发。
乐乐拍拍豹崽的肩膀,挨身坐下,也不说话,心事重重的样子。
第八节干亲进门
豹崽挂了链儿回来,像徐庶先生进了曹营,一直默默没声儿。小不点和丰富蹲脚底下给他缠镣子时,他也就那么紧着嘴巴,若有所思地望着。
缠好了,豹崽站起来走了两步,突然笑笑:“挺好。”
乐乐递了支点好的烟给他,豹崽接过来深深地吸了一口,徐缓地吐出来,然后慢条斯理地说:“金哥,说心里话,谁想死?没一个打心眼里想死的,这跟怕死不怕死是两码事。别以为兄弟打蔫了,就是怕啦。”

“哪的话,豹崽你别埋汰自己。”金鱼眼尴尬地捧他。
豹崽没掸他的话茬,接着说自己的:“……我是觉得不值啊,人家侯爷为嘛笑呵呵,人家刘金钟为嘛不当回事?他们值得啊!案子值,分量也足啊,怎么算怎么不亏。我这算什么?是,我那些撂桌面上没撂桌面上的事全摞起来,把老百姓祸害苦啦,判个死刑一点不冤。问题是那都什么屁事啊,要死我也得死得轰轰烈烈,像侯爷那样,像张君那样,像石家庄爆炸案那傻逼一样也行啊,将来道上提起来,也叫个事啊,也留个号呀,现在……我呸!想起来就窝囊,堵心啊。”

乐乐附和道:“就是就是,要正儿八经弄出点大事来,死了就死了,现在这样太憋闷,咽不下这口气!”
金鱼眼叹息道:“唉,法律就是这样定的,你说那奸幼的花逼他值吗?砰一枪的时候,他不后悔才怪!那个刁什么,一个钢蹦也没抢着,他值呀?——不能跟法律置气?国家订那个法,就是要让犯罪的觉得不值,才有威慑力嘛,要是人人有赚头,犯罪不就成一就业渠道了吗?”还别说,这家伙说的还有点道理。

豹崽把烟往脚底下一拽:“我说的话,跟法律没关系,我是该死,可我觉得这么死特不塌实,没人家侯爷刘金钟的那份充实。”
“充实”?亏他这时候想出这么个词来,我和常博相视一笑。
金鱼眼咂摸一下嘴:“我明白你那意思,操,说句到家话,我还觉得窝囊呢,不就打电话攒俩人打顿架吗?就无期?说实话,没少后悔,有咒念吗?没有。给人家老实呆着吧。”

杨誉赢在旮旯搭了句言:“不行就还跑!”
金鱼眼不屑地瞄他一眼:“瞧你那倒霉德行吧,你以为这是你们分局?你那把京剧脸儿,跑哪不是一活靶子?”
杨誉赢嘟囔道:“哼,反正活不了,别让我逮着机会。”
金鱼眼嘲笑道:“你也就跟手淫似的,自己安慰安慰自己吧,你以为市局的警察都是傻逼呀,能给你机会?”金鱼眼因为是警察出身,所以潜意识里肯定还有些东西在“做怪”,在我们面前,从不说警察坏话。

豹崽很随意地笑着说:“我看呀,就是这大墙突然倒了,屋里都有不跑的,逮回来没好啊,而且越狱是终身追捕,漂一辈子好受?”
常博说:“还真是,我就不跑,麦麦这样的肯定也不动地儿,本来就没几天刑期,抓回来再加上三五个,多不值得呀。”
豹崽开玩笑地问小不点:“你也就十年的面儿,恐怕也不想跑吧。”
小不点说:“烂眼打蝇子,还真没准。”
丰富踊跃地说:“真墙倒了,我头一个蹿出去,别说二楼了,五楼我也敢跳!”
金鱼眼骂道:“闭嘴!鸡巴给你摔脑门上去!你们都傻逼了,这情况还真有先例,我们学过资料,迈出大墙一步的就加刑,没跑的,帮助监狱逮犯人的,基本全给立功减刑了。要我说,遇到这事啊,正是他妈千载难逢的机会,你们谁跑,我还得后面拽腿儿呢,真的假的也得拽一个,你不跑我都往外推你,然后把你按住交警察,操,这时候不立功什么时候立!呵呵呵呵。”

侯爷哈哈两声道:“还是你奸!”
豹崽看着乐乐,嘿嘿一笑。乐乐撅着嘴朝空中喷了一口烟,像在喷一口没来由的恶气。
聊了一会,豹崽说累了,想睡会。金鱼眼犹豫了一下说“你溜边睡吧。管教过来我叫你。”豹崽说:“不给你上眼药,我板下眯会儿,吃饭再喊我。”
乐乐说:“我也下去眯会吧,接完判就是他妈费脑子,累啊。”
金鱼眼道:“瞅人拉屎你屁眼子疼呢,下去吧。”
豹崽一边找着棱份往板下钻,一边冲乐乐笑道:“小心我猥亵了你。”
“操,我也是吃五谷杂粮长大的,你以为给吓大的?”乐乐无牵无挂,比一身累赘的豹崽利索,蛇似的左右一扭,先进了板底。
豹崽的脑袋终于从外面消失了。在下面小声嘀咕,上面是听不清的,只觉得俩人都没睡着,一直在神秘地谈着。我们也没在意,各自消费着粘稠的时间。
晚饭来了,小不点喊了两声,乐乐钻出头来,顺便招呼着豹崽:“上来吧。”
吃过饭,豹崽莫名其妙地打了圈烟,连奸幼都给了,感动得奸幼手直颤。豹崽说:“我日子也他妈不多了,以前有对不住哥几个的地方别挂着啊。”
我说豹崽你这话打哪说起?
豹崽说:“连我爸都说我是一混蛋,我心里明白着呢,但我跟自己朋友从来不含糊,到这里面,有时候也是逼的,不能不耍横,其实遇见事,还不得靠朋友?”
乐乐说就是就是,团结力量大嘛。
真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啊,我感慨地想。
乐乐坐杨誉赢边上,关心地问:“你哥没给你来信啊?”这不纯粹没话找话么?
杨誉赢看了一小会儿乐乐,大概也在琢磨这黄鼠狼咋给鸡拜年来了?
乐乐笑道:“刚才豹崽开导我半天了,说杨誉赢其实是一好人,可以当哥们交,可不是吗,越想你越是条汉子,先前对不住了啊。”
杨誉赢像没暴开的苞米花似的挤出笑来:“你真这样想啊?”
乐乐脸一板:“把我不当朋友?”杨誉赢马上红起脸道:“哪呀?谁给我句好话,我都给他去拼命敢!”
舒和跟我悄悄说:“这俩狗腿子犯什么病了?”
“吃错药了吧。”我推测道。
金鱼眼吆喝杨誉赢:“地!地!”
杨誉赢拍乐乐肩膀一下,起来拿抹布去了。乐乐说:“赶紧进新人啊,把杨誉赢替下来,这哥们儿够实在的。”
金鱼眼道:“他往里傻不往外傻。”
杨誉赢抬头看一眼金鱼眼,金鱼眼“喝”了一声:“又有态度?”
豹崽拦了一下说:“嗨,金哥算了,都不易,将来也是一个挂的。”
金鱼眼含含糊糊地嘟囔:“看吧,等进来人把他换下来。”
杨誉赢看豹崽的目光里增添了几分好感,低头擦地时,精神也突然焕发起来似的,很舍得下力气。
晚上正看电视,乐乐凑过来,拿了本信笺,笑嘻嘻跟我说:“麦麦,帮我写个上诉吧,我们那几个的都上诉,一时下不了队,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干脆跟他们一块折腾,有枣没枣先来一竿子再说。呵呵。”

我有些腻歪他,但这样大事又不好直接拒绝,只好说:“你那案子我也不了解,你先想好了,回头你说我写。”
乐乐笑道:“有鸡巴可想的呀,我知道打不下来,就是腻歪他们,拖一段时间再说。”
乐乐坐我旁边没动地儿,就近跟侯爷又套开了近乎。
侯爷火眼金睛啊,聊了一轮就说:“你小子是不是有事?”
乐乐说:“有什么正事,这里面不就是成天扯淡嘛。”
侯爷笑道:“我们家乡那边有句话,叫‘干亲进门,不是借钱就是操人’——你小子呀,无利不早起。”
“瞧你说的侯爷,兄弟不就是仰慕您嘛,平时也没时间跟您学习,眼瞅着该下队了,我心里舍不得不是?”乐乐小嘴快板儿一般呱呱响着,把侯爷逗乐了。
侯爷说:“也没别的话,你还年轻,将来出去还有机会,记着这教训吧,多学那唱戏的做好官,别学拉巴巴的坐屎尖儿。”
“我听着怎么还像骂我呀?”乐乐笑道。
我看了一遍乐乐的判决书,越看越气,简直一帮畜生啊,原来乐乐跟我们吹他们那伙子人怎么为非作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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