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纽约风中-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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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无成的浪荡者。说不出为什么她会来到这大都会,在风中飘飘荡荡。
三楼上站了一个女孩,也是东方人,笑得怯生生,看见她,原本就挂在脸皮上的笑容,更加泛开,带一点无辜的柔弱,甚至连说话也带着又期待又兴奋又怯生生的可怜味道,用的是中文。
“你好,听史毕柏先生说今天有个东方女孩要搬过来。就是你吧?他还说,你跟我一样都是来自同一个国家。我听了好高兴,一直很期待啊!我叫洪嘉嘉,你好!欢迎你,我就住在你对面这间。”
史毕柏就是那个犹太房东,看来还真多嘴。
“你好,我叫江曼光。”江曼光不冷不热地回个招呼。她并不坚持用哪种语言,既然对方用的是中文,她就跟着用中文回答。只不过在异乡听到这熟悉的语言,她并不特别的感动,天涯总有飘浪的人,对所谓的异故乡,她已经没有太深刻的感觉。
看见她有回应,态度似乎还算友善,洪嘉嘉好似受了鼓励,走近了一些,又带着微笑说:“我在这附近念语言学校,你呢?也是来念书的吗?我才来四个月,对这里还不是很熟;不过,如果你想到哪里逛逛,我可以帮你介绍,我们可以一起逛街。”
“谢谢。不过我习惯一个人逛街。”江曼光并不领情,但也不敷衍,这样想就这样说。当然,洪嘉嘉对她的友善态度没什么不好,她并不排斥。
“这样啊……”洪嘉嘉脸上闪过一丝失望的表情、但随即又浮起笑容说:“不过,没关系,看你什么时候想找个人一起上街,你就尽量来找我,平常除了上课,我多半都在。”
“是吗?”江曼光不是很感兴趣,一边摸着口袋找出钥匙,避开洪嘉嘉的笑脸。
洪嘉嘉有一张可爱的笑脸,个子不高不小,笑起来两旁的梨涡若隐若现,给人的第一个印象很可爱,有一点怯生生的柔美羞涩。然后,理所当然地,会觉得她柔弱,那时常挂在嘴旁的浅笑,那么无言,是那么的楚楚动人。如果人有爱护弱小动物的本能,一定都会对她放不下。基本上,她和柯倩妮是同一型,但她多了一股怯生生的气质,欲言又止地,叫人搁不下。
“我是不是打扰你了?”看江曼光的反应那么不对劲,洪嘉嘉有些讪讪的,但她的笑容没褪,只是抹了一层默默承受的不安。
江曼光心一紧,别过头去。她不懂,洪嘉嘉为什么要那样笑,笑得让人替她心酸。她可以不笑的,那让她想起过去一些种种……她总是摆着一张笑脸,笑得脸都僵了。是谁对她说不要再那样笑了……啊!杨耀。
她不禁想起在温哥华机场时,当她改变主意,决定到纽约时,杨耀那一脸错愕又气急败坏的表情。他不放心她一人只身到纽约,甚至“不准”她上飞机,但她没听他的话,临别时,杨耀只叹了一声说:“你真是任性。”她低下头,低低地要他让她任性那么一次。关于失忆的事,和她母亲的种种,甚至杨照,亚历山大,胶结成一团混乱,存在很多的难解。离开远一点,让心情沉淀,也许是最好的方式。杨耀也了解吧,所以他才没再说什么。她其实有些感谢他的。当她发生什么事时,在她身旁的总是杨耀,他好像是她的守护天使,总是那么凑巧。
看她失神发呆的样子,洪嘉嘉忐忑地又问:“对不起。我一定打扰了你,你一定觉得我很烦吧?”
江曼光回过神,看她一眼,说:“你又没做错什么,不必对我道歉。”她对她的笑容几乎要觉得不忍,甚至有些不愿,下意识想避开。
“可是……我……”像是没料到她会这样的反应,洪嘉嘉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脸上仍是很歉疚又带包容的笑。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休息了。”江曼光顶开门,站在门口,反身面对洪嘉嘉,意思很明显。
“啊,对不起!”洪嘉嘉连忙退开几步,不住地道歉。
江曼光慢慢关上门,将那依然没有收敛的笑容隔绝在门外。她想一个人好好睡个觉不要沾惹那等面目模糊的微笑。
窗外还是日正当中的太阳,她拉下百叶窗。纽约的第一晚,她睡在一间廉价的旅馆,在一屋子的晦暗和警车断续鸣划过的嘈乱中度过。时间感变得迟钝,失神的看床边大江东去,仿佛飘滚在蛮荒的日夜,清清楚楚感受到“个体”这个存在。越文明的社会越让人意识不到自己的存在,分工得那么细,躺在辨不清方向的晦暗里,空气中全是冰冷陌生的分子,她第一次那么渴盼,下定决心,不压抑自己,不委曲求全,照自己的意思完完全全地释放——即使是内心最黑暗的、最恶劣的、最丑陋的部分。
第一次,让她的生命中生活里,只考虑她自己,不为任何人着想,她是最高最伟大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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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乍然一片黑暗压来,间杂闪烁的虹斑似灯光。江曼光瞪大眼睛,一时搞不清楚身在何处,慢慢才想起来。她吃力地爬起来,赤脚走到窗边,用手指拨开百叶窗。对面公寓几户窗台亮着萤火虫似的灯光,各家各户传出没有节奏性的高频噪音,从这头传导到那头,还有电视声,模糊不清隐约吵闹叫嚷的声音。她放开手,弹回百叶窗,看样子她睡过了一天最精彩的时光。日落后的纽约,除了酒吧、俱乐部和百老汇,是没什么好逛的。她抓抓头发,拿起电话,算算时差,东京现在应该是白天。
那头很快就有人接,她停了几秒,才开口,“爸吗?我是曼光——”
话没说完,电话那头的江水声几乎跳了起来,气急败坏的说:“曼光?!你现在人在哪里?纽约吗?你这孩子真是的,不是说好要到东京来的吗?突然一通电话就说你不来了,也不说为什么,一个人跑到纽约,教我担心死了!”
怪不得她父亲着急,本来已经决定的事,结果行李到了东京,她人却跑到了纽约。
〖注:乱码两段。〗
“我会小心的,不必担心。”江曼光打断她父亲的话,语气很平静。“你自己不都在这里工作好几年了,不也过得很好?相信我,我不会有事。”
“可是……”
〖注:乱码一段。〗
“好吧,你保证,你会注意安全,好好照顾自己。”
“爸,你别把事情看得那么严重好吗?”江曼光不置可否。“我想拜托你一件事,请你帮我收拾几件长衣和外套快递寄给我好吗?我大半的行李都随机到了东京,身边只有一些轻便的衣物。”
“好,我明天就帮你寄过去。”
“还有,妈那边,请你帮我说一声,她还以为我在你那里。”
“你自己为什么不跟她说?曼光,你是不是还在意那件事,所以不……”
“你想到哪里去了。”江曼光皱下眉,再次打断父亲的话。“我要是自己跟她说的话,她一定又会说一堆没完的,叫我回去。”她顿一下,语气变得沉凝低缓:“爸,对不起,我暂时不想回去,想一个人过一段时间。”
江水声沉默一会,然后说:“我明白了,爸不会干涉你的,你就照自己的意思做,巴,等你什么时候想来,随时来没关系。”
“谢谢你,爸。”江曼光低声道谢。
她其实只是想一个人完完全全不受任何干涉,不必考虑人际关系,醉倒在街边,衣衫破烂没洗澡也没人会管。不受任何意识型态束缚,放任地过段日子而已。虽然才到了几天,却喜欢这城市那种鸡犬相闻却不相往来的节奏。有人说这是“冷漠”,可是,她却觉得,在这里,使人正视到自己,一切回归到“我”这个本身。
她跳下床,套上鞋子,肚子有些饿。也记得街口不远有家披萨店,不知道电话,还是亲自跑一趟好了,时间还不晚,应该没什么关系。
下楼时,不巧和一群叽咕操着日本话的男女擦身而过。约莫就是白天歪在外头楼梯上晒太阳的那几个。当中一个女孩,披着直直亮亮、黑得发渍像流苏的埃及艳后头,皮肤很白,高鼻深眼窝,看样子像混血儿。同行的男孩叫她Coco,她应一声,撇过头,带点蓝意的褐眼珠正巧和江曼光的目光对个正着。
“嗨!”她随口嗨了一声,算是招呼。
江曼光愣一下,还没意会过来,女孩就走过去了。
“嘿,又见面了,我们还真是有缘。”一个男孩停在她面前,咧嘴对着她笑。她认出来是白天那个短腿的家伙。
前头有个人接了句活,一伙人都笑起来。说的是日语。
她听不懂是什么,但从笑声判断,约莫在取笑。果然,那男孩瞪起眼,嘴里咕噜着,说了句很哲学的话。“有什么好笑的?本来嘛,人生何处不相逢——”突地转向江曼光。笑嘻嘻地,“你说是不是?”
〖注:乱码一句。〗后面的人弯起膝盖顶开他,将他往前推。
一行人蹬蹬上楼去,那个西田犹不死心地回头喊说。
〖注:乱码一段。〗
还真是热闹。江曼光木着脸望着他们这一群人。那个犹太房东把房间租给她之前,就先把话说在前头,要求她不能像四楼那个日本女孩一样,老是带一堆朋友回公寓,吵吵闹闹,扰人情静。但她看,情形好像也没有那么严重。
她呼口气,摸摸肚子,肚子更饿了。脚步颠了一下,差点撞上走在最后的高个子男孩。她及时稳住,下意识和对方打个qi书+奇书…齐书照面。那一张脸漫不在乎的,混杂着优雅和慵懒的味道,又带些颓废,有一股盅毒的魅力,神秘中带着绮艳。是先前那个把腿伸得老长碍路的男孩。
“很漂亮的头发。”他站低了一阶,侧身相对。他握住江曼光拂在他肩上的发丝,天女散花般将它散开。但他的态度却不是轻佻,他表现出的样子给人的感觉就只不过是他这样以为便这样说出,那么简单而已,口气甚至平淡得没有存心。
“是吗?”江曼光也只是随口应了一声,并不认真。她的头发其实并不那么乌亮,也不那么柔顺,相反的,有时会很毛燥,风吹乱七八糟如没梳洗的黏腻。她倒觉得,那个叫Coco的女孩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