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浮灯-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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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清清在这种强压之下,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坐在大殿之上的蒋子文,看着他公事公办不带温度的眼神,觉得更是冷飕飕。
想当初,自己初到地府的时候,面对的也是这么一张脸,当时真的觉得整个鬼生都灰暗了,甚至每天都觉得像是提着头在过日子。
可是她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觉得他很好相处,很通情达理,随意又善良。当然这也是建立在讲究礼法原则的基础上,不然他定会变成眼前这秉公持正的阎王爷。
所以她现在真不知道,到底哪个他才是他的本来面目。余清清心里这么想着,却又不表现出来,而是默默的站在原地,等着看眼前这一切的的发展。
大殿之上的沙漏在有些昏暗的灯火之下,显得别有一种朴素而又沧桑的感觉,木质的身躯也像是经历风霜那般有了些许的裂痕,唯有那层玻璃依然晶莹而又剔透。
“我的第一任主人是位门第不高的小姐,她的娘亲将我买回来当做摆设,家中的妻妾不少,那位小姐常常受到冷落责难,也因此只和她的母亲为伴。”
沙漏声音有些低沉的为众人解疑答惑,那满是神伤的语调,也给这大殿之中渲上了一层薄薄的愁雾。
“后来,她的母亲染了痨病,连家主都不来看望,到了临终之际,我只能看着她一个人在床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终日以泪洗面。小姐十分珍惜我,常说我之中存留的关于她们母女的记忆,是她最大的宝物。”
说到这沙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若是现在它有着人形想必定是满面的凄苦。
余清清听到这也跟着长吁短叹了一番,都说这人世间不幸有千万般,她却一直都难以感同身受,大概是因为她对自己的身世一点儿都不知晓,所以无法体会其中的心酸苦辣吧。
可明明自己这么冷情,但每次一听见这种身世凄惨的,她却也不由自主的跟着心生哀怜。
“过了几年,家主把她许配给了一个小官,而我则是她唯一指定要求带着的嫁妆。那姓谢的虽然官职不高,人倒是清秀,也很正直善良,对小姐很好,我还觉得小姐终于苦尽甘来了。只可惜……哎,不说这么多了。”
沙漏说到这里像是再也说不下去了一般,有些哽咽的止住了声音,不知道是在回想什么,还是在感叹世事的无常。
其实它说到这里,那小姐的结局不用猜余清清都能想得到,不过就是小姐香消玉殒,它被迫着换主人罢了。
这种身不由己,又只爱莫能助的感觉,或许真的很无力吧?余清清心里想着,却只是默默的摇了摇头,她现在又何尝不是身不由己。
“这些年来,我的主人换了一任又一任,看着他们的喜怒哀乐,我也逐渐有了对自身的感悟。在诸位的眼中,我不过是雕琢过的几根木头,透明琉璃里的一把尘土。但在长久的年岁里,我却意识到了,自己并非只是如此的存在。”沙漏说到这里,声音竟有些激动。
“我,是沙漏,亦是时间。寄存着某个人心中最幸福的时间,也是某个人心中最痛心的时间,我记着他们刻骨铭心的时刻,有陪伴,有新生,有死亡。失去了这一层意义,我便只是个装饰而已。”
听到这余清清便跟着点了点头,觉得这话倒是一点儿也不假,虽然她还是对它成了精这一点儿觉得有些神奇。
原来,这东西成精真的是要自己开窍么?想到这她心里不由得有点儿痒想问问蒋子文,但又考虑到现如今的大局,便还是忍了下去,决定这事儿玩了好好的找蒋子文问一下。
“怎么?还是不明白这沙漏精哪儿来的?”白无常在余清清的耳边低低的笑了两声,那好看的桃花眼再一次挑了起来,只需一个简单动作就会迷得人七荤八素。
可是现在的余清清也算是见过市面,所以她的注意力完全不在白无常的脸上,而是在他的言语里,她听白无常这么说,便心下一动小声问道:“七爷,莫非您知道?”
“古藤老树,长于天地,餐食日月,其性最朴。然灵智昏昧,未闻百岁通大道者。凡历三劫:一曰地劫‘金斧’,二曰天劫‘雷火’,三曰道劫‘化形’。而这沙漏本就属木,所以它虽成精颇有些怪异,但加之在人间经历的这些冷暖,倒也在清理之中了。”白无常懒懒的一笑,尽量解释清楚,毕竟对于余清清这么一个新晋小鬼,讲多了怕是她不明白。
“哦……”余清清虽然依旧是一知半解,没白无常希望的那么明白,但相较她先前还是明白了些。
她极为诚恳的点着头,但心思却绕到了,她若是以后还阳,心里压力还是很大的……毕竟她今儿长了见识,知道了无论是什么都是可以成精的……
“大人,你们平日看过太多生死,或许不以为然。但是凡人不同,亲友,婚配,生育,病灾,每一件在你们眼中鸡毛蒜皮的,对于他们,都是大事。”沙漏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余清清的胡思乱想,言语依然严肃非常。“我若就此往生,那他们曾经活过的时间,谁还会记得,又由谁来承载呢?谁能证明他们来过?”
来过的证明?余清清听到这里有些惊讶的看向了大殿中央,那个语气俨然已经无比激动的沙漏,觉得它竟然能想到这一层,还真是成精的都有些不简单。
可是吧,她虽然觉得它想得挺多的,却也并不觉得它说得完全对。至少这说法,在她这儿还真是有点儿行不通。
不是她标新立异,非要争个特殊,而是她真的觉得它活的实在太过卑微又憋屈了。
沙漏说完,大殿之内便蒙上了一层有些尴尬的安静,在场的诸位都不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却没有一个出来反驳它的观点的,那一个个沉思的模样,竟像是有那么些感同身受的模样。
“你说的太片面了。”
余清清忍不住的插嘴,让大殿内的诸位都将目光投向了她,似乎都被她大胆的反应吓了一跳。
而余清清这时也才反映过来,自己竟然还真的把这句心里话给说了出来,而且还是说得掷地有声。
这让她一时进退不得,便将求救的目光放到了蒋子文的身上,希望他给自己解解围,至少不要这么丢脸。
可即使她再挤眉弄眼,蒋子文依然只是冲着她轻轻的点了点头,像是示意她继续说下去,却一点儿帮她接过话梗的意思都没有。
这让余清清心里只能哀叹一声,硬着头皮把话说下去,反正她反对意见也说出了口,大概也算是有人撑腰,干脆说个痛快好了……
“我觉得吧,这世上所有人有各自的开怀与不幸,一辈子短短几十年,更多的人还是选择向前看,而不是沉溺于回忆里。尽了力活过一场,不需要谁来证明他们。”余清清说到这,似乎是有了些底气,她的语气也跟着更坚定了起来。
“你承载了一辈子别人的时间,为什么不试试为自己活一次?真正体验一下什么才是他们所感知到的开心和悲伤。”
余清清说完,却见沙钟漏却再也没开口,可能是觉得她理解不了它所承载的那些酸甜苦辣跟感想吧。
可这场面这么冷,让余清清也不得不摸了摸鼻尖,牵了牵嘴角道:“呃……要是说的不在理,你也别生气啊。我就是随口说说。”
“你没说错。”沙漏的语气明显的黯淡了下来,“与其说是证明,不如说是我自己不愿忘记他们。是我的自私,让我希望永远保留着这份记忆罢了。”
余清清听着沙漏的话,觉得实在无法再插口,心里也跟着划过了一丝伤感,觉得自己真的有点儿混蛋,净往别人的伤口上撒盐……
可是,她真的是好心……希望它能看开点儿,毕竟这么痛苦的活下去,真的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反而回被记忆所累。
“汝身为计时之器物,能有这份灵性与人情,实在难得。”大殿之上响起了蒋子文的声音,这低沉而又有力的声音,听的在场的诸位都是为之一震,齐齐的看向了蒋子文,听他最后的判决。
“但,如那位姑娘所说,逝者已逝,要让汝来承载这些过往,未免过于沉重。今日令汝轮回转世,也是希望汝能够放下一切,来世真正为自己而活。”蒋子文声音铿锵:“吾意已决,轮回之所即将为汝而开。”
“阎君英明!”
“阎君英明!”
听着在场阴司的齐声呼喝,只有余清清跟事主沙漏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3…34
余清清知道,蒋子文的这个判决,并非沙钟所愿。但是,她同时也很清楚,蒋子文只是在做他认为对的事情。甚至它也觉得这样的判决是对沙漏最好的结果。
可真的是吗?她不知道。
毕竟这不是沙漏自己的意愿,对于它来说这只是阎王爷强加的判决,甚至还有她这个始作俑者的帮凶从中推波助澜。
可那有怎样?这些神明,每天都在审判着他人的生死,凡人的感情对于他们来说,是否已经麻痹了呢?
沙漏不知道,余清清也不知道。
她甚至有些兔死狐悲的看了一眼大殿之下,无比沮丧的沙漏,霎那之间有些恍惚的错觉,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将它的希望断送的刽子手。
或许,自己根本不能了解它吧,又或许,自己真的是个无比冷血的人。、
看来这种杀伐决断的事,自己真的不该参与才对。余清清心里默默的叹了一口气,听着沙漏无比怔忡的谢恩,心里竟有一块地方一点一点的崩塌了去。
送走了沙漏,阎王殿内恢复了平静,像是先前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哈哈,余姑娘倒还真是直爽,想说便说,让我刮目相看啊。”钟馗步子悠闲的往大殿中央踱了两步,目光投向余清清,笑的很是清朗。
若是余清清不知道钟馗跟蒋子文有过节,真的以为他这大殿之上堂而皇之的说话,是因为跟蒋子文的关系太好。
也正是因为她知道这一点儿,听见他这么突兀的提到自己,心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