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备-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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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上。
那人穿著一件看来十分滑稽的白布衣服,伏在那堆床单上,一动也不动。
我走前几步,俯下身,来到那人的身边,将他的身子翻过来,面对著我。
当我翻过了那人的身子之后,我看清了那人的脸面,也就在那一刹那间,我如同遭到雷殛一样地呆住了。
第六部:手术之后
我看到的不是甚么怪物,如果我看到的是一个怪物的话,哪怕它的脸上,长著八个鼻子,十七双眼睛,舌头三尺长,嘴巴一尺宽,我也不会那么震呆。
我看到的,只是一个普通人,样子很威严,正因为我的一拳而昏了过去。
令得我震呆的是,这个人是我的熟人,而无论我如何设想,也想不到这个人,会在这个地方捱了我一拳。
这个人是陶启泉!
这个人,真的是陶启泉!
我可以说,从来也未曾经历过这样的慌乱,一时之间,我张大了口,像是离了水的鱼儿一样,不知道该如何才好。
我在最初的那一刹那间,已无暇去想及陶启泉何以会在这里出现。我所想到的只是:陶启泉病情极严重,他患的是一种严重的心脏病。
一个严重的心脏病患者,突然之间,捱了我重重的一拳,这一拳,力道只能令正常的人昏迷,但是却可以令陶启泉这样的病人丧生!
我的思绪,混乱到了极点,我扑向前去,几乎也跌倒在那堆床单上,我立时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因为他的脸色,看来极其苍白,我以为他已经死去了。一直到我的手指,感到了他鼻孔中有气呼出来,我剧烈跳动的心才算渐渐回复了正常。
陶启泉没有死,他只是被我一拳打得昏了过去,我立时又推开他的眼皮,他的瞳孔,看来也正常,我拉开他的领口,伸手去探他的心口,心跳也没有甚么异常。
直到这时,我才真正松了一口气,心想,陶启泉看来情形极好──
我一想到这一点,又陡然怔了一怔,感到有甚么地方不对头,可是一时之间,却又想不出甚么不对头的地方来。然而,这种迷惑,只是极短的时间,我立时想到是甚么地方不对头了。
陶启泉的情形很好,这就不对头!
陶启泉的情形不应该好,他是一个重病患者,生命没有多少天了,而如今他看来,健康状况,似乎比我还好得多,和他分手没有多少天,他不会一下子就变得这样健康。
我在当时,也无暇深究,只是用手指在陶启泉的太阳穴,和后脑的玉枕穴上,用力叩了几下,那有助于使受了重击而昏迷的人苏醒。
陶启泉的眼皮,开始跳动,不多久,他就张开了眼来。当他张开眼之后,我看到他的脸上,现出了一片茫然的神色。
一看到他醒了过来,我几乎要大叫起来,但就在这时,门外有一阵急骤的脚步声传来,我忙伸手按住了他的嘴,低声道:“轻点,你在搞甚么鬼?为甚么会到这里来的?躲在杂物室中干甚么?刚才那一拳,你居然受得了,真对不起。”
我自顾自讲著,一直等到门外那阵脚步声远去,我才放开了按住他口的手。
我以为,只要我一松手,他一定会像我一样,发出一连串的问题来。
可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当我的手已离开,他完全可以自由讲话,他仍然只是怔怔地望著我,神色茫然。
我呆了一呆,仍然压低著声音:“怎么?不认识我了?”
陶启泉挣扎了一下,我伸出手去,想去扶他坐起来。可是我的手才碰到他的身子,他却陡然震动了一下,身子向后一缩,缩开了一些。
在那一刹那间,我感到陶启泉这时的神情、动作,和我在湖边遇到的那个人,再像也没有。
我曾在湖边遇到的那个人,那个杜良医生,曾说他甚么来?间歇性痴呆症患者?说是这种病症发作,人就像白痴。
我知道陶启泉绝没有这样的病症。陶启泉所患的是严重的心脏病,不是甚么先天性痴呆症。
我又伸出手去,这一次,陶启泉的反应,仍然和上次一样,缩著身子,想避开我的手。他的这种动作,不是反抗性,看来是一种毫无反抗能力的躲避。他身子一缩,我便将他的手臂抓住,拉著他向我靠来。这个动作,可能粗鲁了一点,可是也绝不应该引起陶启泉那么大的惊恐,刹那之间,他反应之强烈,令得我不知所措。
首先,他现出了极度骇然的神色,接著,他张开了口,发出了可怕的呼叫声。那种呼叫声,其实只是“啊”的一下叫唤,但是听得陶启泉像是白痴一样,发出那样的叫声,真是令人毛发直竖,我忙松开了手,身子向后退去,连声问道:“你怎么啦?你怎么啦?”
由于当时,我实在太震惊了,只顾面对面前的陶启泉,身后有事发生,也全然无法防范,我身后的房门,是甚么时候打开来的,我都不知道,我仍然只顾盯著陶启泉。
等到突然我感到身后好像有人时,已经慢了一步,我还未及转过身来,背上,就感到一下尖锐的刺痛。那分明是一支针突然刺中了我,我陡地转过身来,看到有两个穿著白色制服的人,站在我的面前。
可是我没有机会看清他们的脸面,当我转过身,看到他们的时候,我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在那一刹那间,我想到了:有人在我的背后,向我注射了强烈的麻醉剂,我要昏过去了。
事实上,我甚至连这一个概念都没有想完全,就已经人事不知了。
我连自己是怎样倒下去的都不知道,当然更无法知道昏迷过去之后的事,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事后才知道,当才醒过来时,并不知道。
我醒过来时,除了感到极度的口渴之外,倒并没有甚么其他不适。我挣扎著动了一下,立时感到有一根管子,塞进了口中,一股清凉的,略带甜味的汁液,流进了我的口中。连吞了三大口之后,我睁开眼来,看到自己躺在一间病房中,一个护士,正通过一根胶管,在喂我喝水。
床前还有一个人站著,那是我曾经见过的杜良医生,他一看到我睁开眼,就过来把我的脉膊,一面摇著头:“你太过份了,大过份了!”
我想开口讲话,但是语音十分乾涩,口中有著胶管,也不方便,我伸手拨开了胶管,第一句话就问:“陶启泉呢?”
我问出了一句话后,已经坐了起来。由于我曾受到这样不友善的待遇,我也不必客气了,我一坐起来,伸手就向杜良推去,杜良被我推得跌出了一步,叫了起来:“你干甚么?疯了?”
我冷笑道:“一点也不疯,你们有本事,可以再替我注射一针!”
杜良有点发怒:“你偷进医院来,谁知道你是甚么人?我们是医务人员,除了用这个方法对付歹徒之外,还有甚么办法?”
我怒道:“我是歹徒?哼,我看你们没有一个是好人,陶启泉在哪里?”
杜良喘著气:“他才施了手术,情形很好,不过像你这种动作粗鲁的人,不适宜见他。”
我一呆:“他才施了手术?我昏迷了多久?”
杜良没有回答我这句话,只是道:“你偷进来的目的是甚么?”
我冷笑著,我的目的,是想发现这家医院有古怪,而今,我更可以肯定,陶启泉居然会在这里,真是怪不可言。
在说话间,又有两个白衣人走了进来。
如果要动手,人再多点我也不怕,但是我却念著陶启泉,所以我忍住了怒意:“我是他的好朋友,我要见他。”
杜良有怒意:“胡说,据我所知,陶启泉来到这里,极端秘密,除了他自己之外,没有人知道。”
我立时道:“至少还有一个带他来的人。”
杜良摇头道:“没有人带他来,他是自己来的。”
我恶狠狠地道:“少编故事了,让我去见他。”
杜良的样子十分气愤,他走向床头,拿起一具电话来,拨了一个号码:“我是杜良医生,是,我想知道陶启泉先生的情形,他是不是愿意见一个叫卫斯理的人,对,就是偷进医院来的那个,请尽快回答我。我在三○三号房。”
杜良讲完之后,就放下了电话,鼓著腮,望著我,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我急速地转著念,在那一刹那间,我所想到的,只是他们不知道又要施行甚么阴谋,我绝未想到,我能在和平的环境下和陶启泉见面。
僵持了大约一分钟左右,我准备用武力冲出去,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
电话铃声令得我的动作略停了一停,杜良已立时拿起了电话来,听著,不断应著。
他讲了没有多久,就放下了电话,然后,用一种十分异样的眼光望著我,我则只是冷笑地望著他。
他道:“真怪,陶启泉虽然手术后精神不是太好,但是他还是愿意见你。他并且警告说,千万别触怒你,要是你发起怒来,会将整所医院拆成平地。”
我怔了一怔,只是闷哼了一声,杜良像是不十分相信,向我走过来:“真的?”
我有点啼笑皆非:“你不妨试试。”
杜良摊了摊手:“陶启泉既然愿见你,那就请吧,我陪你去见他。”
我心中极其疑惑,心想杜良要将我带离病房,一定另有奸谋。
但是我继而一想,却又觉得没有这个道理。我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时间一定相当长。在我见到陶启泉的时候,他绝不像是曾动过手术,如今,已经是手术后了。
陶启泉要动的并不是小手术,而是换心的大手术,那需要将近十小时的时间,或者更多,如果杜良和医院中人,要对我不利的话,在这段时间中,可以轻而易举地下手,不必等到现在,再来弄甚么阴谋。
一想到这一点,我心中不禁十分不是味道,看起来,我的一切猜测,全都错了?
杜良已在向外走去,我跟在他的后面,经过了一条走廊,又搭乘了升降机,再走在一条走廊上。我注意到医院的走廊上,有不少穿著白衣服的人,像是守卫。杜良压低了声音,对我道:“这间医院,来就医的人,全是大亨,包括国家元首、金融界钜子等等显赫人物,所以保安工作,比任何医院尤甚。”
我只是闷哼著,等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