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寄余生-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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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间原太的父亲是个军官,也想培养风间原太成为一个军官。可惜风间原太一直不大争气,也不愿意跟那些粗俗的军人们打交道,只是在中国待了很久,乐意经营工厂,做做生意,然后找找乐子。
要说起做生意,风间原太还是很有本事的。他因为自己也是一个消费者,所以对于消费者本身就很有了解。他非常想要把天河园建造成一个自己心目中的乐园,这样一来,自己的生活就无可挑剔了。
然而最近他遇到一件烦心事。
虽然天河园里面其他人都对自己客客气气的,但只有一个靳云鹤,总是动不动就要甩脸子。
风间原太就想不通了。自己明明长得可以,中国话也说得好,待人更是十分客气,到底是哪里惹人厌了呢?
风间原太今年不过二十多岁,还算是年轻的。虽然身高不高,但是身量匀称,五官端正,说他长得可以确实不算过分。只是因为靳云鹤身边围绕着的一直都是漂亮人物,他自己本身也是个漂亮人物,所以对于风间原太这样五官端正的,他的感觉也仅能限于五官端正而已,留不下什么更好的印象。
至于说厌恶,这点连靳云鹤自己都搞不清楚,风间原太自然更是搞不清楚了。
然而更叫风间原太疑惑的则是,这个靳云鹤虽然自己的脸毁了,还要常常对别人甩脸,可他偏偏就是忍不住地想要接近——真是奇了怪了!
因此他悻悻地从靳云鹤身边走开,竟然愁得连找乐子的心情都没有了。
又过了几个月,靳云鹤终于是得偿所愿地阉了雪球儿。自此以后,雪球儿见了他就躲,却是更要往风间原太那里跑了。
靳云鹤朝阮凤楼抱怨过几次,最终不了了之,索性也不再管它,就当它是丢了。
于是雪球儿成了风间原太的猫。
说起来,靳云鹤脸上的疤因为得到了良好治疗,所以已经淡去了很多,瞧着竟也不是那么可怖了。如果不过分强调细节,那么他曾经清秀的五官,如今也大概都显现了出来。
只是医生发了话,说按照他现在这个样子,要想继续治下去,恐怕也难再有什么效果。于是靳云鹤便不再强求,更不再三天两头地往医院跑。他很安然,因为曾经其实已经完全丧失了希望,而如今能得到这样一个结果,他很知足。
日子一天一天地好下去,他也一天一天地淡了要找到薛文锡的念想。他有时候难得思考一下,就猜测薛文锡其实早就已经离开了上海,或者死了。
这种想法虽然只是猜测,却也时不时会叫他有点绝望。即便日子好了,有盼头了,他也能自己过下去了,可他还是绝望。
曾经的日子不是白过的,那也是他的童年。他的童年与天河园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他的童年都在薛家。
“哎。”想到这里靳云鹤又叹口气,试图把那个强行闯入脑海的薛覃霈赶出去。
正在这时,风间原太就很合时宜地来了,靳云鹤成功地转移了注意力,把目光转向风间原太。
风间原太穿着散漫,风格混搭。今天的他穿了一身黑色和服,踩着皮鞋,怀中还藏着个什么,满面春风地就来到了靳云鹤的院子。他似乎是自我感觉非常良好,然而给靳云鹤的感觉就是丝毫不要脸。
这个丝毫不要脸的风间原太神神秘秘地走到靳云鹤跟前,把怀里藏着的那个东西捧了出来——竟然是一只小狗。
靳云鹤不可置信地瞪着他:“你给我一只狗干什么?”
“我把你的猫抢走了,所以特地来还给你一只狗。”风间原太很认真地答道,“听说狗会忠心一点,你把它养大了,它就不会跑。”
靳云鹤哭笑不得点点头,无奈接过那只狗:“那可真是谢谢你了。”
“不用谢,改天我请你吃饭吧。”
靳云鹤理解不了他话里的逻辑,但因为刚刚接受了一只狗,所以也没办法直接拒绝。因此犹犹豫豫地点了个头,他拉长了声音答应道:“好……吧。”
风间原太得到了这么个肯定,笑成了一个得意忘形的靳云鹤,快快乐乐地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越写越多…越写越多…
第66章 陆拾陆 南下
又是一年入秋时节,薛文锡把自己的师带到了河南,在一个叫做太县的地方驻扎了下来。
1937年,日本军明刀明枪打进中国的那一年。太县这个地方不仅逢上战乱,还历经了一场大旱。此时距离大旱不过多久,太县仍是个人丁稀少、遍地荒凉的模样。因此当薛文锡的人马到达这里的时候,它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个县,反倒像个大面积的荒冢。
薛文锡不喜欢往这种地方跑,即便是打仗,他也喜欢在上海那种地方打。
可惜他的不喜欢并没有什么作用。军部开了个会,他不跑也得跑地就被调到了这个地方。
临走的时候他愁得都没睡好觉,只觉得此行一去,是非常地令人为难。
他们这支军队,虽然装备还比较精良,但却不是来打日军的。他们要打的,是叛军,是带领着国民党一整个师归顺日本人的乐云山!
想到这里薛文锡叹了口气,不由自主地就骂骂咧咧起来:“乐云山他娘的是不是有病?他反什么呀他反。”
闻言薛承福挠挠耳朵,不予回答。他正与薛文锡并排骑马前行,面目表情十分平静,同时心里默想:我操你大爷的乐云山。你反什么反!
而后数着数,他等待着薛文锡的下一句话。
果不其然地安静了一会儿。薛文锡又开始了他的叹气。
这几天他反反复复地就是叹这个,最终也没叹出个所以然来。而薛承福在他旁边,简直是备受煎熬。
一开始他是同情的,时不时地还出言宽慰两句。后来他就变着法儿地出言不逊,打算有力地噎回薛文锡千篇一律的嘟囔。
可惜的是,薛文锡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同他对话,所以他的反驳几乎没有杀伤力。薛文锡还是每天目中无人地,进行着自己的感叹。
而他终于学会了充耳不闻。
不久后两人坐在马上,远远地就瞧见了太县。薛文锡这回缓过神来,翻身下马,还不忘搀住薛承福,以免他腿脚不便又给摔伤了。
薛承福若有若无地露出一个微笑,若有若无身子一歪,而后狠狠地踩在了薛文锡脚上。
“哎呦我操。”薛文锡双手是四平八稳地没有撼动,两条长眉却是纠缠着拧在了一起,“你怎么下个马还跟打仗似的,疼死我了。”
“哎呀哈哈那可真是对不住了。”薛承福狠瞪他一眼,“原来你他娘的还知道疼?”
“哎……”薛文锡闻言一愣,不知所以地看他,“你这是怎么了?”
薛承福不理会他,一瘸一拐地扬长而去了。
薛文锡只得快跑几步追上,同时回头疾呼几声,叫他的副官们跟上来。
太县实在是太穷了。
走到太县之后,整个薛师上上下下都是一愣。这里的人,好嘛,穷得连衣服都没得穿。虽说目所能及处都是田地,都能种,可荒芜的却占了大半部分。野草在其中肆虐疯长,比人都高。
屋子倒是能看出来原先曾经完好的模样,也有街道,依稀是个县的样子。然而住人的屋子不多,大部分都快要闲得长出荒草。
薛文锡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当即瞪大了眼睛,把才舒展开的眉毛又拧了回去。
一众军士唉声叹气地在这里驻扎下来,这下连薛承福都愁得忘了置气的事儿了。
薛文锡愁苦之余,则吩咐了自己的副官去县里找人问问情况,顺便下令叫士兵把这里的荒草给除一除。
小兵们很快就给他们的师长支起了一个帐篷,薛文锡进去坐定了,开始坐着发愁。
这场仗,打得不会容易。
好的地方是——日军的火力没有集中在河南,因此这里只有乐云山带领的一个师加上少量的日军小队,他就不太用担心自己的小命。而坏的地方么——除了好的地方剩下都是坏的。
这地方没钱没粮,什么都没有。而人一穷一饿,估计没有办法了,就得吃良心。
薛文锡思忖着,知道自己的队伍倒是带了不少的干粮,但这些也不够他们长久地吃下去的。他们要不能迅速解决了乐师,那可就麻烦了。
越想越是担忧,薛文锡不自觉地就皱起了眉。
这一边薛文锡在苦苦思索。那一边薛承福紧挨他坐着,漫无目的地拿手指扭自己的衣角,目光呆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后,与他紧挨着的薛文锡突然就发出一声叹息,很是后悔道:“我当初就不该把你带过来的。多危险啊!”
薛承福闻言,先是沉默。而后他缓缓转过头去,就盯着薛文锡看,看他的脸,看他的眼睛:“你放心。你死了,我也就死了。”
薛文锡当即惊得一挑眉毛,险些要跳起来:“你可别胡说!”
“我没胡说。”薛承福便低头,又是沉默。沉默过后他仍是转过头去,很认真地注视着薛文锡,仿佛害怕他听不到般,一字一句道,“你死了,我也就死了。”
他思考得很慢,可那些话要说出口,总是不会变的。
薛文锡不傻。他听闻了薛承福的这一番话,只觉这样的表白心迹听起来总有些耳熟。可他来不及想这个,只在眉目中隐约露出一股哀而不伤的意味,也是一字一句缓缓道:“儿子,你把我当什么了?”
薛承福便轻笑一声:“你又不傻,你当然知道我把你当成什么。我很依赖你,我的命都是你的。”
一瞬间帐篷里安静了,二人都觉得自己如同朝生暮死的蜉蝣,活得不够长。太短。
薛文锡便抬起脸来,因为鼻子一酸:“儿子傻了,爸爸的命也是你的。”
“我不要你的命,你的命你自己留着去,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