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似故人来-第1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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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衡缓缓抬手抚着小腹,咬牙抽着气:“这里好痛。”
双叶犹豫了半天,还是怕杜衡伤心,只好哄着:“那里伤的厉害,医生给缝住了。别崩了伤口。”这是护士教给双叶的,双叶记得清楚。
杜衡点点头,喘了口气,艰难的问着:“少爷呢?那些人有没有再找他的麻烦?”
双叶的眼圈又是一红,咬唇说着:“少奶奶,你还是管管自己吧。少爷很好,在铺子呢。”
杜衡凄然笑笑,她怎么能不关心他?只要能救他,这样又有什么要紧。虽然那一鞭子一鞭子的抽在身上很疼,心里更疼,但是那时的情景,那么多人看着,于情于理,赵石南发怒都是应该的。若是毫无反应,只怕也躲不开那些人的眼睛。只是事后不知又要费多少唇舌向他解释。
双叶安顿好杜衡,让外头的冬桑出去买了些粥回来喂杜衡吃了。杜衡精神不好,吃完又迷迷糊糊的睡了。
赵石南把自己关在铺子里整整三天没有出门。第四天豺羽有些担心,问着:“少爷,今天约了东城的李老板谈下批面料一起雇人运来的事,您该准备准备了。”
里头没有动静,就在豺羽急的来回踱步的时候,门吱呀的开了,赵石南从里屋走了出来,胡子拉碴,眼睛血红,对豺羽冷冷的说着:“不去了。”
豺羽有些疑惑:“不去?可是——”
“不去!没听到?”赵石南的声音凌厉了起来,瞪得豺羽不敢再多言。
赵石南问着柴掌柜:“账簿子拿来。”柴掌柜把账本递到赵石南手里,他翻了翻吩咐道:“来了货的,尽快安排人都送过去,没有到货的,按三倍的定金返回去。铺子退了。”
这话犹如一个晴天霹雳一样,店里的几个人都傻愣住了。豺羽稍微胆大些,问着:“少爷,北平的生意不做了吗?”
做?还怎么做?还做的下去?为了这半壁江山,他的代价还不够大吗?妻子,孩子,一夜之间,什么都变成了笑话。他冷笑了几声,转身走了回去。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对豺羽说道:“把锦葵送回扬州去,马上!”
剩下几个人面面相觑,豺羽摆摆手:“先把料子送出去,别的等少爷再想想再说。”豺羽始终不相信,这么兴隆火旺的生意,少爷会说不做就不做。至于锦葵姑娘,正好有运来面料的车要回去,把她搭回去就好。
杜衡在医院的病房住着,双叶和冬桑一直照顾在她的左右。而赵石南始终没有来。杜衡每天眼巴巴的看着门口,却始终没看到赵石南的身影,心一天天的凉了下去。
又住了二十多天,杜衡基本恢复的差不多,医生检查了一番,说道:“可以办理出院了。”
杜衡点点头问着:“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医生回答道:“注意伤口,别吃生冷或者发物。”又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出去了。双叶走出病房对冬桑说道:“快去通知少爷吧,要出院了总该来看看吧。”声音里带着几分怨气。冬桑赶紧跑了出去。
杜衡对双叶说着:“扶我出去走走吧。”外头已经是深秋,要出院了,心情也好了不少。双叶扶着杜衡在庭院里走了没一会,杜衡有些疲累,就着石墙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头顶上就是通往医院另一边病房的小路,杜衡的耳朵里飘来两个护士的对话:“单间的那个少奶奶今天下去就出院了,我去照看一下。”
“哪个?是院长做手术的那个吗?”
“就是她,真可怜,终于能出院了。这罪受的。一身的伤还把孩子弄没了,真不知道谁那么心狠打的她。我都不敢问。”
“可不是嘛,一个女人连孩子都不能再生了,这辈子也没指望了。唉。”
“她丈夫就从来没来看过她,听说是做丝绸生意的,特别有钱。越是有钱越没良心………………”
两个人说着说着声音也越来越远,杜衡的眼睛瞪大了,脸上顿时没了血色,看着双叶呆呆的问道:“她们说的是谁?”
双叶的眼圈红了,把头别到一边说着:“不知道,医院住的人多,又不是只咱们一家。”
杜衡扯住了双叶的手,眼里的恐惧和绝望让双叶害怕:“她们说的是谁?啊?”
双叶紧紧揽着哆嗦的杜衡,话说的语无伦次:“少奶奶,医生只是那么说,也许还能生呢,怎么就不能生了呢?”话没说完,杜衡已经又晕了过去。
杜衡再次醒来的时候,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医生刚给她做完检查,嘱咐着双叶:“别让她再受刺激——”
杜衡一把抓住医生的胳膊,焦狂的问道:“医生,我是不是不能再有孩子了,是不是?”满眼的期望让医生有些不忍面对。
医生看了看杜衡,过了许久点点头沉声道:“是。”
杜衡的手垂了下来,眼睛盯着屋顶,没了声响。医生走出病房,双叶把门关上,斟酌着用词,低低说着:“少奶奶——”
“啊——”杜衡忽然弹坐起来,双手抱着膝,大声的叫了出来,声音凄厉尖咛,她的脑子一片空白,胸中仿佛压着千斤的石头,再也无法要孩子了?这句话仿佛晴天霹雳让她完全崩溃。老天啊,你怎么竟不给我条活路啊——
双叶跑过去紧紧抓着杜衡的手,担心她一激动会做出什么事。却也无语开解。
走到病房门外的冬桑被杜衡的尖叫震住了,冬桑从没见过这样的杜衡,他眼里的少奶奶温婉贤淑,从没像现在这样,叫声凄厉的像夜幕下的鬼魅。冬桑蹲在门边捶着脑袋,他怎么也不相信,这样的少奶奶会偷人。他又怎么向少奶奶开口,说少爷不肯来?
☆、惜流景:声色
本来计划着出院的杜衡,又在医院躺了半个月。若说之前杜衡的脸上还有些许灵动,这次,她脸上最后的一丝生气完全被抽干了。她变得更加沉默,麻木,时常看着窗外,不知想着什么。
双叶围着杜衡一步也不敢离开。时不时问杜衡要不要吃什么,杜衡只是眼睛发直,要不看着屋顶,要不看着墙。双叶便也自言自语,只希望杜衡哪怕能听的进一句。
杜衡出院的那天,冬桑去赵石南那里取了二百大洋,把医院的账都结了,对杜衡解释着:“少爷很忙,若不是忙,也一定会来的——”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去,他自己也知道这句话说的多么苍白。少奶奶住院住了快两个月,少爷要是想来,早来了。
杜衡看了看医院外面的天,真蓝。北平的初冬果然比江南好,清冽,每一口风都吹得让人透心凉。杜衡凄然笑了笑,没有说话,钻进了医院外等候的马车。
赵石南的生意已经都处理的差不多,库存的绸缎给客户送了去,定金也都返还了。两个铺子都退了,租金七七八八也不需要再计较。处理好所有的一切,赵石南回到了四合院。
曾经,赵石南很期盼回到这里,这里是只属于他和杜衡的爱巢,他甚至懊恼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应酬生意,每晚走进胡同,想到马上就能见到那个软软糯糯的女人,他都能听到自己胸腔里那颗心火热跳动的声音。可如今,他步履踟蹰,在院外徘徊了许久,才硬着头皮进去。一切都像是一座山一样压的他喘不过气。
杜衡坐在秋千上很木然,双叶要去推她,她忽然像受惊一样说着:“别推,一动孩子会掉的。”
赵石南的心一痛,眼睛颓然闭上,步子顿在原地不知该进还是该退。双叶看到赵石南,愣了一下,大声的唤了句:“少爷回来了。”语气却不免露出几丝埋怨。
赵石南点点头,看着杜衡,心中又是一颤,杜衡如今瘦得皮包骨头,整个人有种恍惚的憔悴。似乎在这个尘世外游离一般。听到双叶唤少爷,她眉头皱了一下,从秋千上起来,向屋里走了回去,没有看赵石南一眼。她不想看他,她怕自己忍不住扑上去把他撕碎,是他,毁了她唯一的孩子,让她今生陷入了绝路。
赵石南顿了许久,对双叶说道:“你去和她说一声,我要回扬州去了。”
双叶呆在了那里,过了许久才问道:“那少奶奶呢,这里呢?”
赵石南一脸的清冷,看着杜衡屋里的烛火亮起,映出了杜衡好看的剪影,心里又是一痛,声音却寒冰般生硬:“她,留在这里吧。”说完匆匆转身出了门。他不想再待下去,他和杜衡之间,已经隔了万水千山,再也无法跨越。他怨她,恨她,他知道她更恨他。
赵石南没有和任何人道别,带着豺羽和几个下人,回到了扬州。杜衡留在了北平的深宅大院。除了双叶冬桑,还有几个婆子和粗使的男丁照料着。赵石南命人把院墙加高了三尺,这座宅子鹤立鸡群的立在一片宅子之中。
杜衡看着垒高的院墙,直抿唇笑着,锁吧,她还会在乎吗?
赵老太太看到赵石南回来,开心的不得了。一个劲的拉着锦葵的手笑道:“还是你有办法。说能让他回来,果真还回来了。”锦葵笑得几分勉强,不知怎么应对。
只是杜衡竟然没有回来,赵老太太心里有丝疑惑,想等着赵石南回来的时候向他问个明白。但这一等,竟然等了半个月都没有等到。
赵石南常常夜不归宿,偶尔回来也是酩酊大醉,人事不醒。等到第二天老太太想找他的时候,又踪迹不见。
扬州城的倚红馆,翠居阁,又是一番新的热闹气象。老主顾赵石南回来了,比从前更加一掷千金,常常看到他在各个桌间呼朋引伴,开怀畅饮,却比以前更加放浪形骸,有时衣衫不整就是仰头猛灌。
倚红馆心来的小倌对红姑咋舌道:“那就是你们说的风流倜傥的赵石南?怎么看着像个粗人。”
红姑一拍小倌的肩:“管他粗细,赚得银子就好。”不禁也摇头叹了叹气,当年的赵石南,白净俊逸,坐在桌上仰脖拿着酒壶的姿态不知道迷倒了多少姑娘,那会不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