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生活面面观-第5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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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妈也郑重提醒文箐:趁嘉禾青春,好生寻一户人家,莫再耽误了。
如今不仅是陈妈,就是自适居里的各人都知晓嘉禾到了当嫁的年龄,不管是今年还是明年,总得定下来才是。这不仅让嘉禾忧心,也让文箐烦恼。现下华嫣又提这事,真正是春天了,就如猫儿一立春早就开始叫春一般。
铃铛在一旁对嘉禾道:“表小姐定然为你寻一门好亲,你哭甚?”
华嫣瞟铃铛一眼,道:“嘉禾,你莫老在你小姐面前说不嫁不嫁的,让你小姐也心生愧疚。该嫁就嫁。你瞧铃铛,当年也说不嫁不嫁,如今还不是拉着你帮她一起缝嫁衣?”
铃铛脸上绯红一片。“小姐……”
文箐借机笑道:“杜大郎倒是长得身高臂长,老实憨厚,杜家娘子也好相处,是个快人快语的,与铃铛性性相似。若不是铃铛抢先一步,说不定我会将嘉禾许与他呢,这会儿你可是偷着乐吧。嘉禾,你这夫婿让了出去,人家可不领你的情……”
其实,要说,嘉禾有没有稍微看上眼的人,倒有一个,就是李氏的外甥。李家在衙门领差,不说贵与富,但至少有点儿小势好办事,人也不敢欺上门来,家中有地有房子,算是小康之家。但文箐顾虑的是:李氏不会答应这桩婚事,李家也不会同意;只有李家大郎暗中传信寄情。
文箐认为这婚事不可取,私下里劝嘉禾道:“若此事真成了,只怕你嫁了过去会受气。再加上,李家人要看上你,还是你会做活,到时说不定就家里家外的事全是你忙乎,侍候一家人,累死累活还要看人脸色,不值当。”
对于别人的婚事,文箐倒是看得准,对于她自己的未来,却是一筹莫展,想寻沈颛的茬,那也只是鸡蛋里挑骨头,在其他人看来实在是没理;沈颛这边除了那次失信告状的事,旁的文箐也真找不出来,只好在沈家人身上做文章,沈家不想她经商,她想着若是做大了,是不是对方嫌弃自己,到时就反婚事取消了?当然这也是她的一点梦,大体上也不可能。越是这种不可能,越使得她不甘心为婚约所束,决意要寻自己的幸福。
且不说文箐如何筹划她自己的婚事,毕竟在那时她心里有点小心思,却还没有具体对象。只说嘉禾婚事,陈妈也说寻一小户人家,可是,要按文箐说的:姑舅好说话,家中有地有房子,兄弟两个足矣,小姑子没有最好,关键是对方品性要好,要有一手本领,能自己挣钱不要仰仗家中,还要识字识数,有力气却不打骂娘子……这些条件说来,陈妈哑口无言,方氏叹气,道:“咱们给嘉禾寻夫家,也不过是派人去看一眼,哪里会晓得他来日打不打婆娘的?认字识数,那就是读书人,读书人看得上嘉禾的……”
这门槛太高,陈妈如此道。文箐说:可是,这是最低的要求了……陈妈语重心长地道:“小姐,过日子是处着处着才能摸清夫妻的品性的,哪里能一眼见底的?夫妻之间,总得你让我,我容你,床头打架床尾和,大抵如此。”
文箐前世也只谈过恋爱,毕竟未曾与未婚夫成日朝夕面对,哪知婚姻生活与恋爱有很大差距,她认为婚姻是恋爱的深化与继续,却不晓得柴米油盐之下的锅碗瓢盆的碰撞中,有烟有火,才叫过日子与生活。
华嫣见表妹为嘉禾的婚事为难,安慰道:“倒也不急在这一两月。你家小姑姑不也没出阁吗?”
最后一句不过是她经常拿来安慰自己的话,周珑没出嫁在宫中应差,自己也是一把年纪了,却因为债务而拖到至今,沈吴氏已是急不可耐了,甚么贵人不贵人一说,也顶不住沈老太太的压力,这一年只怕是婚事要定了下来。华嫣自己才是最急的那一个,比嘉禾,比起其他人来说更急,当然,与文箮略有些同病相怜。但文箮出身官绅家,有势不缺钱,自然比华嫣又好找人家。彭氏不放女儿出去,也不过是想寻一个更好的罢了。华嫣是越发瘦削,为此事也辗转反侧,既忧心,又不甘。文箐为一个丫环嘉禾尚费如此大力,挑来择去的,可想而知,华嫣一对比,不仅是貌上,在学识上,在家业上都胜嘉禾不少,随了文箐这几年的熏陶,也是对婚姻有自己的谋算。
嘉禾那边感小姐恩德,下山后认认真真地拿连翘洗脸制膏敷面养颜。而华嫣则回屋,灯下独坐,叹气不已。铃铛一边缝着衣,一边小心地看一眼华嫣,心中的话儿转了几圈,最后觉得有一句可能不会让小姐生气,轻声道:“今日两位少先生都换了新衣新鞋过来呢……”
华嫣侧着看她。
铃铛道:“表小姐送少先生的衣衫过了季节快要换了,小姐,咱们还给他们再做一双单鞋吗?”。
华嫣皱眉,道:“你还能拨出时间来给旁人做?我让李管事从杭州带过来的布很多,你不给杜家人多做几件衫子?”将话堵了铃铛的口,自己则起身去翻箱笼,寻得青布,又去找鞋底坯料是否足,再觅得鞋样,搁到一处,合上箱笼,叹口气。转身从架上拿起未绣完的帕子,慢慢地一针一线开始缝起来。
岁月上眉梢,其人却未到。暗恨春风刮得早,好生令人着恼。
文箐烦,嘉禾愁,文箮恼,华嫣急。春景甚好,奈何观花人哀春不适其会,竟先人一步早到,诸多闺梦未了闺愁尽添。
正文341商辂存疑生好奇
男孩们玩得很尽兴,文简让出小恶霸,使得众哥哥们尽了兴。可是他一想到明天还要挖树坑,就开始耍起小心思来。傍晚,见得陆础,就上前拉东说西,最后关心地道:“陆二哥,改日我教你骑马吧。听说中了进士,不论外放还是入了翰林,都得骑马到衙门呢……”
陆础谢了他的好意。文简要走时,一脸歉意地道:“那,我不打扰陆二哥读书了,咱说好了,过几日啊……”他手扶门槛出门时,小小地呼了声痛。
陆础见他脸个藏不住痛苦神色地甩了甩手,忙问道:“怎么了?”
文简赶紧将手藏到背后,道:“没事,没事。我也去歇着了,明日吃过早饭我还得挖坑植树呢。陆二哥也早点歇息。”见到商辂提着一桶热水过来,亦打了声招呼,便走了。
文简走到自己屋里,华庭赶紧迎上来,道:“怎么样怎么样了?”
文简歪着脑袋道:“明日吃早饭前,咱们得扛着锄头出门,莫被我姐看着了。唉……”
陆础一脸关心地送他出门,站在廊下看着他的背影发呆:文简早不是五六年前的那个小孩了,身子长高了,人机灵了,不怕事了,更会说话了。周四小姐也不再是昔日那个向自己偷偷打听宝钞的小女孩了,早就是张罗一家生计当家作主的人,自己一家人原来对她姐弟的恩慧,小小的似乎不值一提,如今,倒成了人家同情自己了。
他叹口气,想到文箐姐弟那年在陆家村,孤苦无助让人见了无不可怜叹惜,再后来自己去了岳州见到他们,却是他们丧母之后,与姨娘哀哀戚戚的,那时已**箐已经开始把持家中生计,可叹自己去时还想着要如何教她哄她逗她开心。那时自己总觉得对方可怜得很,早早丧父丧母,自己理当多照顾她,同时他亦有某种施舍的满足感。只是没想到,再四年未见,却发现对方不仅是人已亭亭玉立,自己与她的身份地位再次掉了个,竟成了她施舍于自己了。谁料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变。
商辂见他站在门口发呆,便唤了声:“陆兄,屋外寒气重,还是进屋吧。”
商辂对陆础的了解也就是近日与之同宿同吃,时而谈论学业,由得文签口中,才知陆家是文箐姐弟的救命恩人。如今既有当事人在,一时好奇心又起,免不得就绕着弯子问起当年之事。“那赖家三人死时,周家姐弟皆在场?”
陆础一愣,摇一摇头:“四小姐那日所言,只说那三人打起来了,她带着弟弟就赶紧溜出去了……”
商辂叹道:“那也是胆大啊,临危不乱,这般胆略也不是寻常人能有的。若是你我现下这年纪,见得有人拿刀奔来,也是心中紧张,面上难掩惧色,何况那时周家四小姐才几岁光景,真正是让我辈自愧不如……”夸是这么夸,终究琢磨着想象着那件事的发生。三个孩子被关起来,打在院中,怎么能逃得开那三人的眼?
陆础直点头道:“四小姐是真个好胆略,遇大事亦是可外机敏。那时,在县衙我家大伯都不敢抬头瞧大人,倒是她,据理力争,将整家婆子好一顿斥责,大快人心。裘先生事后一再夸赞呢。”
商辂见过裘定初,并不陌生,尤其是他如今在周巡抚门下当差,连文筵对裘定初也是恭敬几分,尽管当初这差使还是周家暗里托关系办下来的。听着陆础对文箐满口称赞,以及发自内腑的佩服与尊敬,商辂发觉:周家四小姐这人,一个非常明显的特质:承恩必报。一度别人是她的贵人,可不久之后,她亦是对方的贵人。如此仁义,胜过世间伟男子。
但正是这样的一个人,也有让人害怕的一面。想当初,她给自己一干同窗设下的那个陷阱,差点儿连自己都踩下去了,小小年纪,不可谓机心不深,手段毒辣得很,幸好她还是心怀仁慈,在最后关键时刻,又缩回了手。那日茶楼诗会,不仅是乌先生吓怕了,日后很久,商辂亦是想起来就后怕。旁人看到的是文箐或许足智多谋,而商辂那时敏感地察觉:文箐实质上是藏鞘的剑,当拔剑呛啷之声过后,就是寒光闪现,或此时对手不及时闪避,那么可能就血溅三尺。比如刘进取。
华庭前日里与商辂提到:“商大哥,我家的仇人又少了一个。”
商辂还奇怪是谁,华庭和盘托出,并说出了当日在杭州设计让刘进取进监其实是文箐所为,商辂大惊,他一直以为刘进取偷沈家那玉观音是真有其事,哪想到是文箐故意为之。如此手段,他问自己:我能做到吗?
答案很明显。沈家那时在杭州被逼债,他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