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生活面面观-第5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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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筜抖抖索索,可是看了看旁边的黑漆,早就没有疤了,又来了胆,道:“四姐说,也不是人人都会得的。反正我在这里也久了,要得的话也逃不过了。”
沈颐不耐烦地道:“你还想不想学了?方才不是嫌我不好,那算了。三哥,她不怕,我来教。”
沈周看了看文筜,不忍推拒。“只学画人?”
文筜点头。沈周说:“我画人不如大哥好,你将就着。”
文筠返回门口时,就听到屋内沈颐在说:“不对,不对,这处需用肉红,乃以粉为主,同胭脂相配,调色即得。三哥,你怎么教的?还夸她好呢。”
文筜在屋内噘着嘴撒着娇道:“三位哥哥,我这不是也淡红吗?差不多啊,你瞧,这明明没有区别。”
沈颐根本不吃她这一套,气得差点儿扔了笔,指着她道:“我就晓得,教你实在费劲。错了还不承认,嘴硬,那你既然坚持自己对,我懒得教你了。”
明明方才他不教了,只是又觉得沈周那儿教得简单,于是又凑过来看文筜画得如何,结果文筜才画了一半,又被她奚落,说让她先学会调好画彩的颜料再说。
文筜也奇怪,家中其他几个男孩若是这般说她,她定然反驳了,而沈家孩子善画,她也就真个受着这些奚落,卯着劲儿要学好,并不曾被言语吓跑。
沈颐毫不留情的批驳,文筜也晓得,他们沈家人,不是周家人,她耍不得脾气,只能受着,可是她也不是一味地傻,却晓得装委屈地看向沈颛。
沈颐却立时道:“看甚么看我哥是你四姐的你老跟在后面算怎么回事?我哥忙得一夜没合眼,哪有功夫来教你?”
沈颛一听他说的话越来越不中听,将弟弟骂了两句,赶紧向文筜赔了个礼,“我弟他不会说话,你莫在意。三弟最会教人,而且他最是善画,莫说画人,画山画水皆比我们画得好。”
沈周颇为有耐心,说话会绕着弯子,不象堂弟沈颐那般直来直去,与文筜道:“你调的倒也没错,两者看来都是淡红,却也分银朱与肉红。你且拿笔在纸上一试,就能瞧出二者有所差别。”
沈周教人不训人,方法得当,更直观些。
文筜依言,发现在盘子里颜色好似相差全无,只是一落到纸上,却是差别甚大,当下红了脸,对沈周道了声谢,瞧向沈颐。
沈颐方才也盯着她,见她不松口向自己道歉,便轻轻地哼了一声,背过身子去倒漆。
文筜便抿紧了唇。
沈周自己画了一个人,又让文筜接着画。文筜在画上并不象沈颐所说不开窍,才画了半张人面,就已经开了些窍,开始不时的提问。比如:“那人不是有面相讨喜的,又有一见就让人憎恶者,脸上没疤却让人畏惧者……这些皆怎么画出来的?”有些明明以前文箐也略提过一些,现下她却装作不太懂,问出来时,倒是很合适。
这漆脸上细部之处,着实需要集中精神,沈颐他年龄小,最易受旁边的声音干扰,嫌她聒噪得很,在一旁冷嘲热讽道:“哎哟,真看不出来,你倒是还懂得挺多的。只是还没开始学画人呢,就想东想西,真是没学会爬就想跑了……”
文筜含恨盯着他。可惜这不是家里,而且沈颐是客,发作不得。
沈颛斥弟弟:“颐弟,好生无礼。快赔礼认个错。”见沈颐梗着脖子不动晃,便又道,“你要不做活,你便出去。想偷懒莫在这里胡言乱语。”
沈颐见大哥似是真生气了,立时怕了,冲文筜略一曲身,马虎一个礼,话也不说,窝着火,也不教语言筜。想着祖父说心不静画不得画,就在一旁也生起闷气来。
沈周瞥见文筠立在门口,便赶紧道:“大哥,书楼那处全是空屋子,今早我见得嘉禾收拿干净的,要不我带周家五妹与六妹到那边去。”
沈颛还没开口,沈颐已叫道:“快去,快去。你们去了,这里清静了,我与哥哥可算是能好好地漆人偶了。”
文筜第一次被人嫌弃成这样,心里难过。“是我耽误了你们漆人偶,要不,改天吧。”
沈颛笑道:“不耽误不耽误,我弟弟这人说话冲,你莫放在心上。”又冲弟弟皱了一下眉,让他闭嘴。沈颐巴不得她离开,便也不再吭声了。
文筜想着自己来自适居,最多只能呆天天,得这个机会可不容易,不想就此错过了拜师学艺的机会。终于还是决定这次好好地向沈周学画。可是毕竟沈颐的那些话确实不中听,而文筠却立在门口听到了,文筜觉得很没面子。
文筠没去处,听到沈周邀请自己,就勤快地去案上帮着收拾笔墨纸张与颜料。文筜不喜文筠,看到自己画了一半的画被文筠盯着,立时脸红,画得很差,只怕过后她必然要笑话自己,赶紧将她往旁边推了一下。因过于着急,这力气稍大了点儿,文筠没提防,倒向了沈颛放颜料的案桌,她下意识就伸出手去扶对面那个案桌。
沈周情急之下,赶紧去拉。人是拉过来了,可是文筠另一只手的手指还是磕在了案桌角上,只听一声响,文筠疼得小声“啊”了一句。
沈周赶紧放手,一脸做错事的表情,不安地问道:“没,没事吧?无错小说网。”
文筠手指疼了一下,当时没有多大痛感,又生怕没人与自己玩了,便摇了摇头,嘴角挤了点儿笑,道:“没事,不疼的,三表哥。”
她说话可不象文筜爆豆子,而是学着文箐一般轻轻柔柔的。文筜恼恨地瞧一眼六妹:“真娇气。这些有我们来收,你就莫管了。”本来还想说文筜几句,只是当着沈家兄弟们的面,便忍了。
文筠不吭声,跟在沈周与文筜后面。文筜见沈周走在前头,便回过来来警告文筠:“你又不会画,你来凑甚么热闹?过一会儿可莫捣乱,我难得见到沈家表哥们,正好向他们请教呢。”
她这么说,反而挑起文筠的反抗。当沈周将各物事放好,摊开画纸再次教的时候,文筠问道:“那眼眶也有深有浅,鼻子有大有小,正面与侧面又怎么画?”
文筜见她不听话,立时也抢话问,忙得沈周不得不施展了全部技巧,为其一一解疑。
讨论到肌肤时,文筜问:“人之肌肤本不相同,四姐以前同我提过,说面白面黑面紫,那到底有多少种啊?这色怎么调呢?”
沈周尚不知这两个姐妹是卯足了劲在一较高下,只觉得此时文筜学画很是认真,不象自己的表弟妹纯粹是玩,说向没两句立时就没了兴致,于是十分乐意教她们姐妹,越发上心,释疑时也是力求无遗。“有肤白细腻如膏者,不能用燕支,只且三朱胭脂;面色发红者,则需少加土朱;至于那紫堂脸者,粉檀子老青加少量胭脂;面带饥黄者,粉土黄加少些土朱,面色发青黑的,粉色中需加入檀子、土黄、老青……”
文筜一边听,一边学,或许她在色彩上真有天赋,又或者是大胆,敢配,一发现某种颜料下得多了,便赶紧加另一种颜料也下多一些。而文筠则小心意意,可越是这般,总是一会儿脂胭多了,一会儿粉色加多了,总是不如意。
正是文筜大胆,不计成本,调出来的倒是与沈周的十分相近,把她得意坏了。笑道:“三表哥,这个没错吧,没错吧。我也会了。”
沈周一边将几个人调的各色颜料倒到一个装废漆的小木碗里,一边夸她学得快,调得好。
文筠有些难过,发现自己居然连文筜都不如。于是不吭声地帮着沈周收拾这些调了却没用的色料,想拿出去扔了。可是这一出门,风一吹,手指上有些颜料粉被吹了起来,迷了眼睛,脚下一磕,差点儿摔倒,急忙去扶廊柱,碗就掉了下来,碗里稀稀的颜料摔了一地。她左手撑到墙上时,再次痛了一下,这才发现手指痛得厉害,可惜一只眼睛迷住了,用腕子揉了两下,生怕眼肿或者得疮,又赶赶紧放下手来,急着回屋去清洗。想想真倒霉,今天真不顺,于是将那个木碗“哐”地往后踢了一下。
文筜则是得意地要去向四姐请功。
沈周本是好笑地看着她那副张狂样,只觉得很好玩,谁知文筜蹦跳着出门,回头冲他招手道:“三表哥,你先调好了色,我过一会儿来向你学画四美人。”
话没落音,因没看路,立进被文筠踢过来的那只碗给绊了个正着,碰在踝骨上,她一趔趄,身形不稳,又向前迈了两步,一脚就踩着了倒在地上的颜料,滑了出去,四肢朝上,幸好是屁股先着地,只是痛了一下,没伤到哪里,可是身上衣衫全被颜料给污了。她慌乱地爬起来,骂道:“文筠,你出来”
文筠根本没想到自己摔一跤,就能让文筜跟着也倒霉,闭着一只眼,努力睁大另一只眼,只瞧得文筠衣上五颜六色,花里胡哨,开了染坊,这可是摔得比自己更有“颜色”,更难看。她在前面听到文筜的怒吼,只觉得,又解气。于是毫不愧疚地躲了起来。
文筜本来好不容易在沈周面前得意一回,哪想到最后摔成这样,一下子只觉得头抬不起来,十分狼狈。十来岁的小女孩,早知羞耻,对于男女情事,或许还不太有明显的表现,可是这样不堪的形象被一个少年瞧见,想当然,她觉得太伤自尊了。气得只好骂文筠。
沈周待要去扶她时,只听得院里周家男孩们笑笑闹闹地往这边来了。
因人多力量大,孩子们干活那更是“萝卜快了不洗泥”,文简几个从地里拔了青菜,就急急地赶了回来,文简叫道:“三表哥,大表哥说你在这儿教五姐六姐,我们也来学……咦……”
文筹喊了句:“啊沈家三表哥这是欺负了五姐”
沈周脸一红,转过身来辩解道:“不是,不是,我没有……”转而向文筜,希望她说话表明自己清白。
文笈走在后头,听了文筹的话,却道:“我才不信呢,除了我姆妈能欺负得我妹,谁个还敢欺负到她头上去,不被她欺负就是好的……”话没落音,瞧到了自家妹妹的狼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