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生活面面观-第4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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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子上我不曾写得,实也怕流露出了出去。如今我且一一说出这细情来,夫人可记清了。首要,便是另加一味,乃槌碎的黄檀香,一剂需得配足五两。”
郑郭氏见她说得慎重,又担心自己记不牢,忙执笔记下来,道:“周小姐慢些讲,我且一一记下来。”
她不说这话,文箐也快不起来,仍是边想边慢慢地说道:“哦,方才忘了一条,这香花,也不要那寻常的,需得要用紫心白的。”
郑郭氏头也不抬,只紧着一字一句地记下来,道:“这个不难,我家花圃里必能寻得着。”
文箐瞧她记得差不多了,便又道:“这上面方子中,各味都需洁净,然后合到一处待用。”
郑郭氏点了一下头,道:“这便当了?只七日功夫,倒也不长。”
文箐却一摇头,道:“夫人莫急。既是内府秘造,自是还需得费功夫的。除却以上各味,再有两样物事,其一便是屋上瓦花,去泥根净,用量为四筋;其二用到的是老生姜,嫩姜却是功效不足。取姜一,需去皮,用量为二筋。这二者要放油煎数十沸,直至其色转为碧绿色,滤去花姜之渣,得其熟油入坛,冷却。”
郑郭氏记得一丝不苟,行文不敢太快,又不敢太慢,写完一,问道:“然后呢?”
文箐叮嘱道:“将前面的几味一道入坛严实密封妥当,日晒夜露,又需过得七七四十九日方可开坛。”
郑郭氏手写得酸疼,此时将自己记下来的纸张递于文箐,恭谨地道:“周小姐,您过目一下,可还有记漏?”
文箐认认真真瞧完,“夫人好记性,一字不差。”突然一拍脑袋,道:“唉呀,我还忘了一项,这坛子,莫要用陶罐,最宜用铅或锡坛。”
郑郭氏半点不为难地道:“我家自有多个锡坛。”这时,十分真心地赞道:“小姐真是好记性。这等方子,果真是费时费力,却是能记得一清二楚。”而且,她现下真的十分信这是内府所用方子了,否则仅凭文箐写出来的方子上的几味,焉能制得出来。
文箐却道:“夫人可莫夸我。我当时也是偶尔得之,并不曾在意。也不知可有否遗漏。夫人只管先做上一坛,试一下,是否真个好。若真是好,我心也安。”
郑郭氏只夸文箐的好,却又对沈吴氏道:“沈家奶奶,家中守这个这方子,倒真是便宜我了。”
文箐却解释道:“我舅姆如今这现状,做这物事,便需得小两月,再要卖出去,等筹来钱,债主们都掀了房子了。夫人此来,谈到胭脂与头油,方才令我想起这个方子来。此前也不曾记得。”
郑郭氏道:“可这方子既是周小姐所得,如今我也不能白白拿了。莫若说个价……”
文箐却大方地道:“与郭夫人初识,又十分爽快地与我家订了香玉膏的方子。我这个头油津方子拿在手上,作了自家做得一些,也无甚用,莫若送给郭夫人。夫人若是嫌那菜油不好,有时间不如试试茶油,或许更为精妙。祝郭夫人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她说得十分好听,哄得郑郭氏万分开心。
沈吴氏见郑郭氏已无先前的倨傲状,也又松口气。华嫣却在一旁嘀咕:可真个便宜了郭夫人,得了表妹这天大的好处。
她却不知,文箐这是一买一送,有时,人家不情愿地买下一样,你再送一样出去,便是让客人开心万分,常来常往。沈家若也做起头油来,只怕就与郑家是同行,同行相欺,等于多了半个敌人。而郑家在杭州有势力,沈家要在此长居,寻一个靠山,好过多一个敌人。
事实上,文箐也没料到,大方地馈赠,有时会得来意想不到的收获。
郑郭氏归家之后,当下送来了四十万贯钞。其中四万,说是头油方子的定钱。这话说来,好似这方子,她亦买下来了。
沈吴氏惊喜,看着钱就是这样,被外甥女轻晚得来,有些不敢置信。道:“这多出来的四万,收不收?”
文箐听得这事,道:“收!作甚不收?人家有心送来,咱们也莫同她客气,自是收下来。”想当初在景德镇人家送她钱,她也是这般犹豫不决,如今却是轮到她劝沈吴氏收下这钱来了。
沈吴氏却道:“作生意,讲的是诚信。我们既只与她说得三十几万,这四万还是还回去的好。”她让吴涉送去,却被郑家当作是嫌少,又加了一万。这下倒是不收也不成了。
以前,陈妈说文箐与债主之间,要来一个空手套白狼,没想到,文箐却当着人的面唱出来一出:空口套现钱。
此次郑郭氏来,虽打了沈家一个措手不及,先时谁都不明其意,可因有了杨婆子说与沈员外的交易在前之故,现下文箐能在顷刻间,谈成一笔大买卖,倒也没引起沈吴氏等人的怀疑。甚至于外甥女的急智与能耐,让沈吴氏佩服得五体投地,从此,更是异常地坚定认为外甥女所思所为皆妥,无半分疑虑。
私下里,陈妈担心地问文箐道:“小姐,那秘方是真的?”
这话虽只问真假,实际上其意乃是想问文箐是从何得来的。文箐却故作不知,扯开了话题,道:“我先时在途中曾与人说香玉膏为秘方,确实有假伪之嫌。只这头油,千真万确为内府秘方,故不敢做出来。郑家要做,这头油名堂我也有意提醒了,说与她听了,想来她也不会真个打着内府的名号出来卖吧。”
至于从哪里来的?这个自是前世替爸爸整理书稿,于古代人笔记中所见,正好母亲经营美容馆,一时无聊,同母亲说到古人的美容法子,当时也不过无意,出于好玩儿,不经意里将这则记了下来。穿越过来后,生怕前世记得的关于古代一切知识,忘光了,便一一写了下来。没想到,今次遇到郭郑氏,谈到头油,这才想起来不有一方子在呢。
这些,自是不能说将出来。故而含糊地对着华嫣等一干人的好奇道:“唉,我也忘了。不是书里,便是途中听人提过。记不得了。”
她能记得那么详尽的方子,却不记得如何得来的,如何让人不生奇怪。只是当时众人都为这一大笔钱而高兴,谁也没去多想。
华庭闻讯,对表妹的佩服又是连上数层楼,眨着星星眼,问道:“表妹,你再想想,还有旁的方子也无?”
华嫣曾恨不得多几个人来买方子,而华庭巴不得表妹多卖几个方子,真不愧是姐弟。沈吴氏轻轻打了儿子一记,道:“瞧你说的甚胡话,你表妹如此为咱们家分忧解难,你还不知足?”
华庭吐了吐舌头,赶紧给表妹赔礼道歉道:“我,我说错话了。表妹莫怪。其实我是高兴,一时便没了分寸……”
文箐也高兴,半点儿不在意他的话,对沈吴氏道:“表弟只是一心想着家事,故而才这般说。舅姆勿要责备他了。说来说去,终归是郑家大方,就是来送钱的一般。”
屋里,沈吴氏高兴地不甚熟练地拨着算盘,对女儿道:“又多了这些钱,还债又轻松了些。”
她这边好似轻松了些,孰不知,此时在苏州,沈贞吉处,还有周腾那处,却是半点儿不轻松。
话外,此方子真为古人所记,乃一文钱为求写作真实,搜罗而得,非一文钱杜撰。
正文259 水落石出
文箐在沈家猜测周腾夫妇的打算,实际上,他却不知,周腾忙于生意上的自救,真个分身乏术,没有功夫没有精力来管这个不听话的侄女。
因送去的书卷非真迹,结果被织造太监甩脸子,想来所求之事一时便是彻底无望了。
周腾责怪周同:“我本是找你帮忙,哪想到你为我出甚馊主意。让我去找沈家要摹本,这下子生生闹出这么多事来,本来只是布匹一事,如今却连织造太监全得罪上了……”
他将摹本送给织造太监,没想到人家却看出来这不是真迹,竟是怪罪下来,现下他想登门求见,更是无从说起。相反,原本归还的织布工人,也再次借口急赶钦差限额而被征调了。
他求助于江家,方才知是摹本缘故。叫若不迭,后悔不该听信于弟弟的话,早知弄甚么摹本啊?
周同懊恼地道:“难道三哥还打着沈家那画卷的主意?你这不是趁火的劫吗?你明知沈家现下被讨债,你再以姻亲身份去相逼迫,沈家不给你,你便道人家瞧不起你,给你,人家拿什么还债?更何况,这真迹论其值,并不你比铺子价低。”
周腾恨弟弟完全不懂经营之道,怒而道:“这是一个铺子的事吗?这是我周家营生的信誉问题……我同你,讲这些,真是白费我的劲!你读了那多书,不仅是帮不上我的忙,反而给我添了乱,坏了事!”
周同也难得被激出火来,直言回击道:“三哥,这事怎生怪我头上?要怪,自怪那为难你之人!你莫要好赖不分。我瞧你现在为铺子着急的份上,有心帮你,你却……”他顾及手足之情,难听的话终究是没说出口来。
“你有心帮我?可帮到了?”周腾在别人面前没面子,到弟弟面前却耍横。
周同心烦意躁地道:“那些人,仗势欺人,你何苦去讨好他?二哥与爹若在世,他们岂敢欺负到周家头上来。我知,都是我没用,若是……”
他说的是实话,可是接下来,必又提到断腿上而来,周腾不爱听,与弟弟闹这么一场,大伤肝火,又有余春与郭良两人在一旁劝了,终究是两兄弟没有翻脸,却也终究心里别着股子劲了。
他去找沈贞吉讨要真迹,沈贞吉十分为难。“飞鹏兄,非是沈某不舍,实是这……”想了一下,方才直言道,“实不相瞒,三弟家债事如今迫得紧,昨儿个,不料钦差中使不知从何处得知,竟是要胁到我门上……”其实,他还有话未说,不过是给周腾留些情面罢了。
周腾字飞鹏,此时闻言,满脸疑惑地道:“钦差怎会知?”钦差不仅是征办布匹,并且也在寻觅珍奇异宝。此时他还没多想,只是第一个念头就是:若是知钦差亦喜这书卷,他何苦还送去给织造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