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生活面面观-第4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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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箐不敢问余春哪日能得闲,便不作声。
李氏叹气道:“不是我不管顾你们,实是现下你三叔这生意上头的事,操不尽的心。”在文箐走出屋子时,她听到李氏抱怨道:“好端端的,来甚钦差?这京城里没完没了,总是三不时便派来人。如今三郎成日不着家,好不让人忧心。”
文箐当时心里咯噔一下,“钦差”不就是巡抚大人吗?难道周忱要被换下了?只是,这同周腾又有什么关系?
关于文箐这边建灶房一事,李氏终究还是上了心,并且说了几句客套话,让文箐他们等到了端午再说。
可是,端午节没到,文筜那天却哭着来找文箐,原因是周腾与李氏竟然吵了一架。这很稀奇,因为李氏向来是以周腾为上的,早先时,她甚至连娘家亲戚都敢得罪,只因为娘家兄弟的亲戚想打周家的铺子的主意,还没等周腾发话,李氏却差点儿要与那亲戚拼命,反正在她来说,是断绝往来。
现下之所以吵架,还是要涉及到周珑。这也难怪了,方氏如今在周宅中住得十分难过,因为有人又来家中提亲了。
说的还是周珑的婚事。
提亲的那家人,周家人太有印象了。因为不是旁人,是任家。
孙家的媒婆前脚刚走,任家便差了媒婆来周家。
结果李氏因为恼火任弛所为,差点儿坏了周家名声,便怒气冲冲地将媒婆赶将了出去,破口大骂。
这事儿,她自认为办得不差。可哪想到周腾听了,立时便怨她坏了大事,责备她道:“你只管回复因家中守制作不得亲,不允他便是了。你骂他作甚?那些话,经过了那婆子嘴,到得任家,还不知如何呢!”
李氏道:“怕他作甚?他也不过一介庶民,不过是娘舅掌管着织造局,难道还大过苏州衙门里的大人去了?”
她现下腰板硬了,自认与官太太们有了来往,有时也能插得上一两句话了,哪会将那八竿子打不着的织造局的衙内亲戚看在眼里?
周腾骂道:“你个浑人!外间的事你哪里晓得厉害!这织造业上的,哪个最大?还不是织造局!莫说有个旁的事,只你得罪了他,但凡征募织工,便将你家织工尽调了去当差,你机房中的纱便架在那里,还能如何织得?都没得布了,还能作甚买卖?!”
李氏被周腾骂作糊涂,不省事。她十分委屈。她一个内宅妇人,哪会想得这许多内中情由?嘴硬地道:“少一个织工有甚了不得的,再去找一个来顶了差便是了。”
周腾跺脚,道:“你好生愚笨!你可知,现下那任弛正在谋苏州码头的那个塌房管事呢。咱们进出的货,哪一样不要经了塌房?”
李氏这才有些惊慌,周腾仍在骂道:“要不然,孙家同他打架,为何不敢大肆去找其算帐?你以为咱们家还是父亲在世时么?如今不过是凭着伯父的面子,才让你能在那些夫人面前露个脸儿,你便忘了身价,没了高低……”
李氏懊悔,哭道:“我哪里省得这些。现下人也得罪了,这该如何是好?”
她思来想去,这事怨谁?都是周珑惹出来的官司,要不是她抛头露面,她又哪会去相骂于任家?如今要是任家记恨下来,自然是要寻自家的是非,这生意上谁知晓会损失多少?
轧神仙之前,她还着意让文筜去向小姑姑多学学,如今却是咬着牙,暗恨周珑。可周珑经了上次事后,连房门都不出了,她想寻周珑的茬,偏是找不出来。便生了闷气在肚里。
任弛来提亲这事,是没法掩盖的。夫妻二人这一吵,于是传开来了。方氏与周珑都胆战心惊,偏生现下住在一起,就算分了家,给周珑婚事作主的还是周腾,方氏心焦。
周珑十分厌恶任弛,恨声道:“我现在如今在守制,他能奈我何?姨娘,且等咱们搬了出去,若是三哥允了谁家婚事,我便也告他不守礼制,看他怕不怕!”
狗急,尚且跳墙,更何况人呢?
既然要另建一个小灶房,便还得看日子,哪天能动工,哪天能开火。这些琐碎自是方氏操心,文箐只忙着再次搬家。说好了,与方氏母女俩一起住跨院,厢房饭厅,将厢房后院里建了两间小房,做为灶房。
周同听说此事,训了邓氏:“家中又不是没有空房子,怎能让文箐他们住得如此逼仄?”
文箐却谢过周同的好意,她并没想在这宅子长住,过不得一年,肯定是想着搬走的。
那日端午节前一日,她与姐妹们去上学,而小月与嘉禾闲着无事,便赶紧张罗着搬行李。李氏那边也派了韦氏与雨涵过来帮忙。
可是在抬箱笼上楼时,还是出问题了。孙豪送来的那箱钱,因小月没扶好,便从楼梯口滚落到楼下,把箱子给磕裂了。
吓得小月不知所措,生怕内里物事给摔坏了,紧张地瞧向嘉禾。
嘉禾也吓了一大跳,忙将小姐给的钥匙取出来,打开一看,却是满箱笼的钱。二人惊异不已:小姐这是哪里来的钱?
小月已浑然忘了这是孙豪当日还退回来过的。就算记得,她也只记得是小姐送出去,孙豪没收下的缘故。
嘉禾赶紧把箱笼一盖,道:“家中可还有空箱笼?”
小月将功恕罪,便赶紧去找余娘子从库房里再领出个箱子来。
只是如此一来,这一箱钱的事,终于被众人所知。
李氏上下打量文箐,冷冷地道:“箐儿,你既有钱,何需瞒着我们?想来修那宅子的钱便无需我们出了。”
明明文箐找她讨要的是属于文简名下的现钱,可她却说出这种话,让文箐很不好受。但凡因钱财而与李氏扯上关系,她必然是六亲不认的。文箐解释道:“这是孙家的钱,暂时寄放在这里。”
李氏不相信,要退的话,孙豪都来周家两三次了,怎么没退了?
文箐不想与她分庭抗争,否则她一定出言讥讽道:“这是外人怕我在家无钱用,送的傍身钱呢。”这话若是说出来,估计李氏会大翻脸,恨死自己了。
李氏寻思着文箐哪里有钱来,孙家上门可没有当面送文箐甚么箱笼,文箐说是孙家娘舅送的,她更不信。正主孙家不送,孙豪娘舅反而送这份大礼?越发坚信文箐所言句句是虚。
这时候,韦氏在邓氏与李氏面前都说了句:“想当初,四小姐归家时,便带了几个箱笼呢。我就说,沈家还是有钱的。”
李氏认为文箐不地道,这样的事儿还骗自己,自己铺子开张,正是用钱紧张的时候,偏她不懂事,还非要闹着要修房子的钱。
余氏便在李氏耳边道:“沈家那个外室不就是有钱吗?莫不是沈家真有千万贯家财在外?”
李氏以前肯定是想着沈家没钱的,可是如今见得文箐屋里有钱,也十分没把握了。对于沈家有钱没钱,于她来说本不相干,沈家有钱自是好事,就不怕文箐他们往沈家掏钱了。
只是,经这一事,李氏对文箐的态度又恢复为初见时的光景。
文筜也因为这事,莫名其妙又被李氏当作了出气桶训了一番,心情低落地来找文箐,见四姐搬完家中,原来仅有的几件摆设全都收起来了,如今,房里空落落的。她也不知为何,总觉得愧疚,便对四姐道:“我姆妈心情不好。铺子里现在有事,我爹脾气不好……”
文箐一愣,她现在可不想听李氏的事,偏文筜喋喋不休地在一旁说着话,原来是北京派来钦差太监,在苏州征派春绸。很不凑巧的是,周家织的布便是在征派之列。
正文245 连环
1、借题发挥
文筜问四姐道:“小姑姑的婚事,是不是孙豪家也不高兴了?那上次说的通家之好,是不是也不成了?”
文箐不语。本来两家就有积年恩怨,如今?谁晓得呢。
小月埋怨孙家没有诚意,平白给小姐添侮。
雨涵在一旁也发牢骚道:“这还算好呢。你晓得任家却是差了媒婆来,偏生是居高临下的对着我们三奶奶说话,那才叫真正气人。他本是来求亲的,凭甚么瞧不起人?三奶奶气不过……”
李氏气不过,于是对着媒婆也没了好言语。另外,李氏也看不惯任弛背后的靠山,不过一个太监罢了,乃是个去了势的阉人,而任弛却仗着这个来耀武扬威,很是着恼,于是哪顾得上给对方留甚情面,自是将媒婆骂得狗血淋头。
此前,在孙豪离去到杭州时,任弛早便要提亲,却得朋友劝阻:“任大少爷,便是再急着聘新娘子,只你现在这乌青着脸,实是不好上门拜访啊。”
可没几天,又传来常熟的孙家也向周珑求亲。任弛急得在家骂道:自己便是同姓孙的人家前世便是冤家,否则一个两个的,为何来与自己抢人?
说来说去,他便是个急性子。当日在街头,那般缠着周珑,或许在一定程度上确实影响了人家闺誉,只是他寻思着,反正自己要上门求亲的,到时事成了自是一段佳话,此时只一心想求得这到底是哪家小姐。而周珑嫌弃他还来不及,焉能告知与他?他见周珑不说,便更是缠上了,心想你就不怕事儿闹大?以为逼迫一下,必能如自己所愿。结果事没问成,反再遇煞星孙豪,又一次大打出手。
虽说不上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但这事说起来,实在让他生恨:太没面子了。于是越发下狠,非得到周珑不可。坐等事儿,不是他的脾性。于是听得两个孙家都上门求亲了,他实是坐不住了,便赶紧找了个媒婆来。
只是那媒婆说话确实不当,一上来,便在李氏面前夸得任弛是个天上好地上无的俊才,这个是行话,李氏只当耳边风听着,却不松口,心中暗里只想着要真是两家结亲的话,能带来多少利益呢?她还没盘算完,可媒婆说得累了,见李氏不搭理自己,便露了一句话:要是周家小姐名声坏了,只怕嫁不得他人了。这话便有威胁之意,让李氏当场便翻脸。
小月担心地道:“谁晓得如今那媒婆在外头能说出什么话来?小姐的名声只怕要被任家给糟踏士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