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生活面面观-第4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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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箐有些发窘,道:”孙表叔,可莫要过奖……”
孙豪过去与她养成的斗嘴习惯很自然而然脱口而出道:”我说的都是实话。你连魏家老夫人都没瞧见,便立时晓得她患的甚么病;还有,你给我……”他方想说到给自己医脚时,却终于明白,现下文箐是女子身,这些事,是半点儿也不能提的。
文箐看医书,晓得一点医理,在周家,在沈家,人人都知晓。可是这种认知,远没有从孙豪嘴里说到给景德镇的魏家老夫人瞧病这么深刻。
姜氏将药递给沈颛,然后将文简拉入怀中,笑道:”箐儿是甚么都好,上月在我家,便是连曾外祖母也受惠。”
李氏这时对姜氏笑道,”如今,看来大侄儿这伤病,有了箐儿照顾,自是无碍了。”余氏在一旁也夸赞起四小姐来,道是天下无双的妙人。
姜氏笑得合不拢嘴,沈颛是既喜又忧。
孙豪听得众人夸赞,这才真切地感受到:庆弟是众人的,他不再是船上自己与文简两个人拥有的,今日一别后,自己与庆弟之间,真如那江水,昔日之情不可追。
而文简在一旁听得姐姐被夸,就如自己被人夸赞一般,有些飘飘然,道:”母亲当年生病,便是姐姐照顾的,嗯,还有,给柔妹妹治好了风寒,给赵娘子治晕船……哦,对了,黑子哥哥脚伤,也是……”他话未完,立时便被文箐制止了:”文简!”
可是这话多多少少落到众人耳里,当时似乎没人在意后面那半句。
在孙豪眼里,欢乐是他人的,这些不属于自己。他起身告辞,文箐让文简陪着他去长房那边。儿孙豪却在临出门那一刹那,很是认真地瞧了眼女子装扮的文箐,有所不舍,几番留恋。若还是往昔,她若做男儿装扮,定是会相送于自己,如今,这些只是奢望。他强抑心中的伤心,紧紧地牵了文简,道:”四小姐,改日若去杭州,能否帮我瞧一眼我表哥的病?”
文箐一愣,郑家?也就是徐家那女子嫁的人。她心里有所抵触,甚至十分反感,可是那是亦是孙豪十分看重的表兄。”如今只怕是不方便,不若我现下回屋给你写了方子试试?”
孙豪点头致谢,走出门去。当日告别周家临行前,果真收到了方子,还有一张文箐写给自己的纸。内中为韦应物的一首诗──
“少事武皇帝,无赖恃恩私。身作里中横,家藏亡命儿。朝持樗蒲局,暮窃东邻姬。司隶不敢捕,立在白玉墀。骊山风雪夜,长杨羽猎时。一字都不识,饮酒肆顽痴。武皇升仙去,憔悴被人欺。读书事已晚,把笔学题诗。两府始收迹,南宫谬见推。非才果不容,出守抚茕嫠。忽逢杨开府,论旧涕俱垂。坐客何由识,惟有故人知。”
文箐在诗尾后写道:韦苏州亦有过抛却光阴流连玩闹,谁料当日浪荡公子竟会成为一代诗人?他能如此,黑子哥想来也不输于人,做不得诗人,却也可以做一将材……
只因上月孙豪感叹自己一无所长,不知来日又如何,家中失势,自己无能为力,当时十分落寞,不知前景何在。文箐本来想劝,却因为碍于文筵在场,如今写这封信,免不得也十分伤感。
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孙豪见信,垂泪,最后终是放声痛哭不已。
注:《逢杨开府》年代:唐 作者: 韦应物
少事武皇帝,无赖恃恩私。身作里中横,家藏亡命儿。
朝持樗蒲局,暮窃东邻姬。司隶不敢捕,立在白玉墀。
骊山风雪夜,长杨羽猎时。一字都不识,饮酒肆顽痴。
武皇升仙去,憔悴被人欺。读书事已晚,把笔学题诗。
两府始收迹,南宫谬见推。非才果不容,出守抚茕嫠。
忽逢杨开府,论旧涕俱垂。坐客何由识,惟有故人知。
这是一首五言古诗,二十四句,一韵到底。五言古诗,不太长的,一般都不转韵。这首诗是因为遇到了一位原知道他少年时情况的老朋友,因而慨念当年的浪漫生活,写下了这首诗。这位老朋友姓杨,没有记下他的名字。开府是官名“开府仪同三司”的简称,等级是从一品。但只是文职散官的虚衔,并非真正做过从一品的职事官。如果这位姓杨的朋友,确实做过从一品的高官,就得称他的职衔,而不称此官衔了。
年少时服事明皇,倚仗皇帝的恩私,成为一个无赖子弟。
本人是里巷中横行不法的人,家里窝藏的都是些亡命之徒。
早晨就捧着*****和人家赌博,夜里还去和东邻的姑娘偷情。
司隶校尉看见我,不敢逮捕,因为我天天在皇帝的白玉阶前站班。
骊山上的风雪之夜,侍卫皇帝在长杨宫打猎的时候,
我是一个字都不识,只会饮酒放浪的青年。我的顽钝和痴呆,什么也不懂得的。
自从玄宗皇帝死后,失去了靠山,落魄得被人欺侮;
再要改行读书,这件事已经太晚了,只好抓起笔来学做诗。
做诗有了些成就,居然披两府所(吏部和兵部)收留,也被南宫官(中书舍人)所推许,选拔我去任文官。
但是,毕竟我的才干不够,京朝中不能容留我,把我派出去去做安抚孤儿寡妇的地方官。
大概是在一个宴会上遇到杨开府,彼此谈起旧事,不胜感慨。
满座的客人都不会知道这些事,现在能知道的只有老朋友了。
这首诗是韦应物的自传,他对自己少年时期的浪漫生活,非但并不后悔,反而不胜留恋,因此描写得非常生动,诗的风格很有李白的气息。但他在改任文官以后,性格却大有改变,据李肇《国史补》的记载,说他“为性高洁,鲜食寡欲,所居焚香扫地而坐”。他的许多五言律诗,都充分反映了他的生活和思想的恬退闲静。可见他的一生,后半和前半,判若两人。这也许是社会现实、生活经验和文学修养给他的影响。
正文243 试探
1、试探
文箐听文简道:“姐,黑子哥哭了……”说此话时,他小脸上也流露出十分伤心难过的表情。
文箐不解,问弟弟道:“哦,是么?为甚么呢?”在她看来,孙豪这人大大咧咧,世上能有事让他痛哭,而且是在别人家
做客的时候哭泣,实在难以想象。
文简点了点头:“黑子哥不说。”他送了信后,陪了会儿黑子哥,可半天不见他说话,便怏怏地出门,结果就听到孙豪哭
了。姐姐说,别人哭的时候莫劝,越劝会越伤心,于是他就回来,想问姐姐为何黑子哥如此。
文箐不是孙豪肚里蛔虫,她哪里能与弟弟说清为何孙豪会痛哭。在她看来,自己与孙豪是患难之交,落难之时你帮我助,
这种感情相当纯粹,所以自己也十分珍惜,对他除了身份以及与姨娘一起杀了周成这两件事有所隐瞒以外,其他的自是半点无
遮掩地将自己的性情与为人都展现在孙豪面前。换句话来说,如果论及友情,这是文箐穿越过来后,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真
情实意的朋友,她在孙豪面前为人处事没有半点作戏,哪怕是曾经对阿素,都还不敢在她面前如实地作为。所以,孙豪这个人
,对于她来说,亦是一份特殊的存在。
她想着自己写那封信,或许在旁人看来,有点太过了,管得太宽,说得太直太真,可是,她亦是真心希望孙豪未来能有个
好归宿。身在孙家,那个张横世家里,她不希望孙豪再次堕落下去,沦为纨绔子弟。
文简因为难过,意兴阑珊,下了学,奉姐姐之命,陪在沈颛屋里,却是打不起精神来。
姜氏怜他小小年纪,识了愁滋味,于是拿话逗他开心。文简虽知大舅姆是个好人,姐姐说大舅姆是关心自己的,可是有些
话也不能尽说,他现下因说错话挨过训,一时也拿不准心里的什么话才能与舅姆说,于是没精打采地说几句,便陪在大表哥床
边,落寞的想自己的小心事。
而沈颛这人并不会逗小孩,对着文简这愁容,无从讨好,偏表情上又是极希望能得到文简的认可。他以为文简是因为自己
受伤了,在自责,便对文简道:“我头不痛了。”
文简听了,眼前一亮,没了愧色,道:“那太好了。要不然,姐姐一定要训我的。都是我……”他虽认错,可不明白自己
错在哪里了,要不是大表哥费劲拉自己,兴许也不会摔伤,可大表哥摔伤了,大家都说是自己的缘故。事实上,大表哥现在的
伤就算好了,这份解脱感,仍冲淡不了因黑子哥一走不回的离别感。
相对于孙豪来说,或许孙豪是个大开大豁的一人,是开门见山的一幅画,而沈颛,则是犹抱琵琶半遮面,十分注重小节与
情操的一个人。他不求人如何,却是对已甚严,行为必端规端矩,反复省视自身。
文简那日在茶楼对孙豪说:“太好了!你要娶我姐姐吗?”这话终归是因沈撰气不过,说与沈颛听了。沈颛虽不多言,却
很敏感。文箐只有文简这一个弟弟,文简如此喜欢孙豪,那么……
有些事,他年小,想得不多,可有些事,明摆着在那,不用深思也会明白些。
姜氏就更明白了,对于这个小外甥一时不察语出无状,周家人说这是他年小无知,可姜氏多多少少还是觉得受了伤,在她
看来,这是文简说漏了嘴。孙豪来探望儿子,她在一旁认真打量,尤其是文箐也过来后,窥其蛛丝马迹。文箐与孙豪之间说的
话不多,可是孙豪在与文箐说话时,却是半点儿无拘束,而文箐对着孙豪笑时,眼睛能直视过去,格外的明亮。而文箐对着自
家儿子沈颛时,说话时却没有在孙豪面前那份自在。当然,这一切可以归究于因文箐与沈颛有婚约,故而便有了羞涩与拘谨,
也勉强说得过去。可是,对于孙豪与文箐这几个月的同路而行,姜氏终究是再难放开情了。
文箐此时还蒙在鼓里,她认为自己已经尽力按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