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生活面面观-第1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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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箐却认为他不认帐,冲着她喊了一声“章三,这里莫不是忘了我这故人之女么?”见蔡船家亦是半信半疑地立在船头,便大喊道:“蔡船家,不管你如何打算,这人是真放不得。你且好生看住他才是。他可是会游水得很,他要是跑了,你这船一到德化码头,必然官差来找你,到时你交不出人来,可是要吃官司的。”
她那番话又喊得几遍,蔡船家基本听得清楚,有些惊吓,不相信,又不敢不相信,只问章三是不是同人交怨了。
章三也是惶恐,打从再次见到文箐姐弟,便开始想着这下要逃到哪里去?此时只央了船家靠岸,道不连累于他,自己另找船就是了,免得对方船来找他麻烦。
蔡船家见他老实人一个,实在觉得不象奸滑之徒,且见大风下这人实在冻得可怜,便又怀疑自己看走了眼。既猜不明白他是真犯案在身,要逃?还是真的因为私怨怕牵累自己?如果是前者,那是怎么也不能让他走了;要是后者,自己会被范船家笑话不仗义。无论哪种,都不想让他就此从自家船上走了。
裘讼师亦喊道:“你若是不信,且看管好他,到德化,自是有分晓!”
文箐怕蔡船家有所轻慢,免不了又加上一句,喊道:“那你可看好,否则,小心官差到时逮你个私放逃犯”
章三那厢自是苦苦哀求范船家,道是自己真的未曾犯过事,必是不经意里结下的仇怨,怀恨在心,如今借此来故意找茬。范家船此时倒是有几分信了对头船上人的话,只是看紧了他,心想若他真是逃犯,自己扭送到县衙,保不齐还真能得几个赏钱,于是更不想中途停泊靠岸。
两条船仍是谁也不想输于对方,你追我赶,彼此争着往德化赶。
赵氏在舱里是越想越不安,章三真是周家姨娘的拐卖 贩之一的话,那自己当时还非让文箐陪自己去看望那一家老小,岂不是滥好心了不禁亦在心里骂上了。一待文箐返舱,便自责。
文箐想起来自己当日也是瞎眼了,同情心泛滥,居然给仇人钱财。无心与她说这些事,又烦她说这些个事,好象一个伤疤有人非不停地抠,只勉强费力地劝道:“你也不知情,便当那钱是打发花子了……”
赵氏却只顾自己心里好受些,好象多说些自责的话便能缓减内心的愧疚,反而一个劲唠叨:“唉,我怎么这般傻啊……真是太傻了……章三真是该死”
文箐觉得同赵氏要在一起听她这般说话,便是提醒自己恩怨不分,对仇人还那般慷慨,那么自己还有何面目见姨娘?实在是一种煎熬。恨不得此刻跳到对方船上去,便拿刀砍了章三的腿,让他再跑不得
离德化码头尚有十来丈远的时候,眼见便要靠岸了,两船这时亦挤得更近,相互看得清楚分明,便是连对方伙计相互搭话亦听得十分明白。
章三觉得傍晚风又越发大了,紧了紧身子,仍是冷得厉害。眼看要到码头,自己却无脱身之计,实实急得很,又听到旁边文箐在叫自己,便也不禁冲文箐喊道:“我同你们周家到底有何仇怨,你非要这般待我,赶尽杀绝”
文箐怒道:“你也好意思问要是你心不虚,你在归州那处又为何借机诈死你又为何急急担心事泄,却要从成都逃到九江来你且说来,我家姨娘又同你们有保仇怨,你们不好好送她回家,非得卖 良为贱 ”
章三一见文箐,自是想到早年旧事,此时亦辩解道:“我有甚么错?你姨娘又不是我卖 的当初……”
文箐见他死不承认,更是着恼,直接打断他的话道:“不是你卖 的,你跑甚么?那又是何人卖 的?反正是你们章家人,干的这丧尽天良的事我只认得你,自是先找你若不是你,你且说将出来,我再不为难你”
章三不说出主犯,只诉苦叫道:“你只晓得你姨娘被卖 ,又哪里晓得当日为了救那女人,我大哥便是没了命你姨娘虽被卖 ,当日命还是在的”
原来,章大当日在徐氏落水后,为了救她,后来倒把自己一条命搭上了。
文箐不知其中之事,自是不信,骂道:“我姨娘虽不死,却活得生不如死你莫要诈我,骗我同情于你且休得找借口我只问你,你既是无罪,又为何逃走你不心虚,便也不要跑。我且让你与我去官府作个证,立个据,把卖 我姨娘之人指证认出来,说明我姨娘乃良家女,实非贱 ji出身”
章三胆小,一听要见官,更是紧张,急得团团转,道:“我不能去见官。自来子不告父母,我要去见了,我便是不孝再说我娘眼都瞎了,你们再告又有何用”
原来作主卖 徐姨娘的是他老娘他不提那个瞎老太太还好,一提起来,文箐就想着当时见不得那家人受苦,还给了他们几十贯钞呢早知道,便是喂狗 ,也不能给他们不禁暗恨自己:仇人在眼前,却是不识,反而出钱相帮,真正当自己是圣母了大恨:“你母亲瞎了,那是报应你且别逃,逃得过今天也逃不过明天你只需写一纸证词于我,我便放过你”
章三虽说胆小,可是却不愿意承担不孝的大逆之罪,道:“左右不过死我要是告发我母亲,我便是猪狗 不如”说到此,又烦周家小姐只找自己纠缠,为何不找当日的其他人?心里叫冤。“你姨娘徐家不是人,只是因了我哥救了她,衣衫不整,便不认自己女儿,活活要逼死于她我哥是好心……哪里想到搭了命……你们只找我算帐,怎的不径直去找徐氏本家算帐?徐家要是接回你姨娘,又哪里会有后来之事?”
“甚么徐家不徐家的?人是你家卖 的,你休得再扯甚么徐家来”文箐只晓得后来周家救起徐姨娘后曾去找过徐家,那时徐家早就宣称徐姨娘早就死了,不承认,怒斥周家给他们倒污水。没想此前章家人居然早就找过徐家了。不禁更是恨起徐家来。
“徐氏一定不曾告诉你,当日我大哥为了救她,差点儿死掉,可怜家贫医药也不足。那时我还未成年,便被打发到徐家去。只是连大门也未进,恰巧碰到徐氏的堂妹,没想到不给钱,徐家亦不认这个女儿,还差点儿把我打将出来,道是随我们家打发……”
章三是越说越快,言语是杂乱无序,原来当日章母并不是诚心要卖,不过是想救章大一命。先救了徐氏后,知道她家有钱,便派了章三去找徐家,想送了徐氏回家。哪里晓得徐家根本不承认,却道徐氏被人摸了身子,衫子都冲走了,自是污了清白,算不得徐家女人。一番吵闹后,无果。徐氏要自尽,章母好一阵劝,后来家中无钱,家里养着一个吃白食的,徐家又不承认,被一个牙婆看见起了心思,道是卖了徐氏反正徐家也不会找来算帐,正好算些银子救章大。不免动了心,才托了那牙婆去交易,只想卖 给富家作个奴婢。哪里晓得牙婆借色起心,直接将徐氏卖给妓家了。章家听说这事,自是吓得不成,章大也没活过来,后来又听得有人来打听徐氏这事,道是某个官员人家,却不知那正是周家的人,只吓得便全家都搬走了。
正文41 对质发狂
文箐见章三却将事扯到徐家,虽不知真假,不过想到周夫人亦曾派人去徐家之事,便能想到章三所言只怕大多属实。如果将来有哪一日,也许定要找徐家清算一次已被怒火刺激得没有理智,一方面是气徐家人如此薄情,又觉得章三不讲道理,卖 了人还死不悔改,好似有十足道理,只气得浑身发抖,骂道:“好你个懂孝道的儿子你还想让我信你?当年你们家能卖 得了徐氏,如今你不顾妻子死活,典卖 于富贵人家,不过也是图自己不挨饿,你还有何情何义居然说起来理由十足,实在一个不知廉耻的畜牲”
章三听了,一愣,脸色涨红,叫道:“那是我家事同你周家有何**自是生在周家,有钱有势,不愁吃喝,哪里晓得穷人的日子是如何过的?我娘子是自己同意的,你休要乱说再说黄家好吃好穿于她,眼见孩子都要饿死了,能救一家人性命,过了饥关,她自是乐意去黄家享几天福的”
文箐认定他狡辩,吐出一口口水,骂道:“我呸你母亲子是为了你那些儿女谁个女人乐意被自己丈夫典雇于他人你真正是无耻到极点了也能说得出这番话来且不说我今日饶不饿得你,只你典卖 自己妻子小秦氏,便也是犯了律如今我看小秦氏在天之灵,听得你这起子话,想也不放过你”
章三先是一惊,自是吃吓,可是后来却又急切地道:“你道什么在天之灵?我娘子自是好好的,你莫要咒她”
文箐冷哼一声道:“做你大头梦你母亲子被黄家活活打死了你还在这里逍遥”
“不可能你莫要骗我明明同黄家说好的,保我娘子平安,只要怀了孩子生下来,便回来的当日契上明明是这般写的”章三狂叫起来,一个劲儿骂文箐骗人显然是小秦氏之死他亦是不能接受。
在文箐的想象里,章三这人就是个卑鄙的比赖二还要无耻的人贩子可是没想到说得这些话,这人虽然无耻,可是却同赖二那人又有所不同。不过眼前她是顾不得了,只想着逮了这人才能证明姨娘的良家女儿身份,眼前更是不能放过。
章三听她再次提起徐姨娘,略恢复了点神智,心想岳州府早就传开了,那女人早死了。她女儿怎么还缠在这里?不是说被拐卖 了吗?于是叫道:“徐氏都死了,你还让我作甚么人证?她都死了,难不成还让我娘去偿命?你非要命,只有一条,我便替我娘,如何?”
有些时候,人的头脑一旦发狂,说出来的话自以为打击对方,却无法料到打击到对方也失去理智,同样是发狂状态后,亦会失去正常的判断,之后双方的行为亦会超出常理,于是,人命也就可能轻忽掉。文箐事后回头再瞧这件事,自己与章三显然在当时都是没了头脑,处于狂燥过后的手足无措,力图将缚身之网剪开一个洞来,也不管是不是会刺穿别人。
文箐虽在武昌码头有心理准备,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