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浮生-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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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女子断断续续的哭诉中，白晋大概听出了一些端倪。大抵不过是个被夫家休弃的女子，带着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却已经身无分文。此时无处住无处吃，果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白晋摇摇头，走下楼去，将一些凡间用的钱币递给那女子。这年轻少妇千恩万谢，恩公长恩公短地谢了半晌。
看着面前这个女子，白晋脑海里却忽然生出了一个念头。
第一卷 今生种种 第三十七章 情责若两全
杭州城的盛夏炎热非常，虽然此时已经临近夏末，暑日淫威却依然不减。然而西湖之畔无论四季，无论晴雨，始终是游人如织，此时清晨阳光倾洒，堤岸上已是人来人往。
声雨楼的气氛向来很是安静雅致，然而曲高和寡，是以多年来始终是门庭冷落。但居住在杭州的老人们闲来无事总是喜欢来这里坐坐，与声雨楼的老掌柜聊聊天。这位老掌柜多年前便在这里经营着这家茶楼了，当时他已经是位花甲老者，如今许多年过去，他却依然风采不减当年，大家都道他保养有方，事实上他更是心境豁达，与他聊一聊那些烦心琐碎的事情，整个人确实会通透敞亮许多。杭州城一半的人都知道他，也都很喜欢他。
这位老好人今天甫一来到声雨楼，便看见他的茶楼中坐着一名绯衣女子，轻纱蒙面，正悠然品茶。此时天色尚早，来游玩的人都不过刚刚到西湖而已，游兴正浓，在茶楼中歇息的人很少，更何况是这样的妙龄女子孤身一人。
这女子坐在茶楼进门左侧的角落里，掌柜进来，她也正好抬起头来，虽然大半面庞藏在轻纱之下，但那一双丹凤妙目却是十分的传神耐看。四目相对，两个人互相点头致意，女子眼角微微上扬，显然是面纱之下露出了一个微笑。
过了一个多时辰，日头渐渐高起，炎热也渐渐侵袭，茶楼中开始有人进进出出，避暑纳凉，歇脚品茶。
那名绯衣女子倒不像是来杭州城游玩的，一整个早上她都在茶楼中坐着，面前一壶龙井添了又添，始终不见她有要走的意思。不过掌柜并没有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到他这声雨楼来的客人，大半都是有些特立独行的。
时近正午，店外忽然走进来一名彪形大汉，手中一柄大刀很是扎眼。他大大咧咧地往那绯衣女子近旁的桌前一坐，高声道：“小二，上茶！来两个拿手的小菜，再切一斤牛肉！”
安静的茶楼中这个声音显得很是突兀粗鲁，几个有些不满的眼神看过来，这大汉却视而不见。
老掌柜手中噼噼啪啪地打着算盘，连头都没有抬起来。茶楼中从来鱼龙混杂，江湖莽汉而已，时而有之。
然而绯衣女子的脸色却变了变。
她将茶钱放在桌上，就想起身。然而她连起身的动作都还没有端倪，她身旁的大汉不动声色，却有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传入了绯衣女子的耳中：“你最好别动，这一路你不觉得倦吗？横竖你是逃不脱我的手心。”
老掌柜手中的算盘未停，却已经留上了心。这茶馆中你一言我一语，他未必在意，然而这般灵力传音，却半句也逃不过他耳。
绯衣女子眉梢微微一扬，再度伸手端起了面前的茶杯。
老掌柜听见她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桀骜，几分不屑。“那又如何，除非我死，否则你休想抓我回去。”
大汉冷笑了一声，斜眼觑了一下手中的酒杯，像是在看一个牢牢握在手里的猎物。“我同你灵山派的账，总要算在你头上。死是迟早的事，”他的声音满不在乎地拉长了，“不过不是现在，更不会让你这样轻易便死。总要让你尝够那求死不得四个字。”
“我是死是活，你总是得不到你要的东西。就算你将我千刀万剐，你那兄弟也再活不过来。”绯衣女子放肆地笑了一声，“横竖是你输了，你这次定要两手空空回去交差。”她施施然呷了一口茶，低声道：“你休想拿到土灵玉。”
大汉被这句话触怒了，眉头一蹙，缓缓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绯衣女子轻笑道：“要打出去打，别在这里扰人清静。”
但老掌柜听得明明白白，绯衣女子灵力高强，也许是天赋异禀，可是她的修为远逊这大汉，更重要的是，听她的灵力传音，显然她已经受伤了。
大汉沉声道：“既然如此，今天就只好拿你的元神去祭我兄弟。”他说着将一锭银子往桌上一放，伸手便取过了一旁的大刀。
“这位客官请稍坐，待小店将银钱找给您。”
大汉正要起身，忽然一个苍老淡定的声音响起，一只手竟然按住了他的手。大汉抬起头，正见一双精光熠熠的眸子定定地望着他，正是方才一直在算账的声雨楼掌柜。
只是这双眼睛，这双有些沧桑有些浑浊的眼睛，已经足够叫他心生忌惮。不用什么言语，这老掌柜的眼睛已经在告诉他，不要生事，不要不自量力。
大汉却挑衅地一扬眉梢，将老掌柜的手一推。不过这一推他发现了不对——这样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这样一个精瘦干瘪的身体，怎能在他的一推之下还巍然不动。
大汉双眼一眯，手上再度发力。若是换做了旁人，早就被他这股灵力撞得飞开去，可是此时他的灵力却像跌进了一堆棉花里，空荡荡地半点不知所踪。老掌柜还是这样精矍地望着他，脸上平静如常。
绯衣女子也望着老掌柜，眼神中有掩不住的惊讶。老掌柜淡淡一笑，目光扫过绯衣女子，又停在大汉脸上。大汉腾地站起身来，一双眼睛凶相毕露。老掌柜却只是淡淡道：“年轻人，稍安勿躁。”
他越是靠近他们，便越是确信无疑。这个绯衣女子确然正是灵山弟子，言语和表情可以说谎，但是身上的灵气不会。而这个大汉的灵息却若有若无，亦正亦邪，捉摸不定。
大汉嘴角一挑，压低声音恶狠狠地道：“你少管闲事。”
老掌柜气定神闲地一笑，完全没有把比他高出整整一个头的大汉放在眼里，转头朝绯衣女子道：“姑娘，请跟我过来。”
前番在大汉面前绯衣女子虽然并未流露出丝毫惊恐，但毕竟求生乃是人的本能。她方才看见老掌柜露了这一手，心中已经有数，感激地看了一眼老掌柜，起身跟他朝后堂走去。
岂料那大汉不肯放过煮熟的鸭子，蓦地一闪身，堪堪挡在了老掌柜和绯衣女子面前，一脸挑衅地看着他们。眼前的场面顿时箭拔弩张，茶楼中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杯子，也停下了嘻嘻笑笑的闲谈，不约而同地朝这边望过来。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面前却是一名精壮高大的汉子，这样的场面实在让人捏一把汗。
谁知老掌柜只是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大汉的肩，道：“客官莫非怕老朽吞了你的银子？你也跟我来便是了。”他只扔下这句话，不理睬大汉作何反应，抬脚便向后堂走去。
大汉抬眼看了一眼四周，心中飞快地权衡了一番，又狠狠瞪了一眼那绯衣女子，匆匆跟上他们的脚步。
三人的背影消失在众茶客视线中，灵巧的小二早已过来调和起了氛围。
“年轻人，”老掌柜走到天井之中，忽然停住脚步转过身来，两道目光精利如剑：“我劝你见好就收，今日我也不想为难你。”
“哼，”大汉冷笑一声，道：“那就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老掌柜始终平静的眼神终于起了一丝波澜，他的眼睛眯了眯，两道精光也笼上了一层寒霜——这个人的确年轻有为，却实在太过狂妄。
然而不等他再开口，大汉已经抢着向那绯衣女子道：“交出东西来，便给你一个好死。”
绯衣女子冷冷一笑：“你做梦。”
不等她再说第二句话，眼前已是寒光大起，大汉手中的长刀出鞘，啸着铺天盖地的暴戾灵气向她直劈下来。
绯衣女子手中的法诀动了动，可是重伤之后的她显然已经无力对付了。
然而大刀寒光只是行至一半，忽然如同罩上了一层黑幕，如同阖上了光芒四射的明珠宝盒，霸道深沉的黑色倏忽间吞没了宝刀精光，大汉只觉得撞上了一块精铁，铿然将他的全部力道都弹射了回来！
他惊骇地望向老掌柜，这个他身边唯一可能出手的人。可是他负手站着，冷冷望着自己，丝毫不像方才动过手的样子。
“你……”惊骇之余，他只能憋出这样一句话。
“不要向我解释你的来头，”老掌柜冷冷道，“无论你是何人，灵山长老信物绝不可能交给外人。”
绯衣女子顿时像是遇到了救星，三步并作两步赶到老掌柜身边。“孩子，不要害怕。”老掌柜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她肩头。
大汉眼神中凶光闪烁，手中的刀也再一次举了起来。“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老掌柜仰天一笑，嘴角一扬笑道：“一日是灵山弟子，便终身要插手灵山之事。”
半晌的沉默。
绯衣女子和大汉忽然同时跪了下来。这回轮到老掌柜吃惊了，他怔怔地看着绯衣女子取下脸上的面纱，而那大汉则一拂袖，身上的易容褪去，赫然正是白晋。
“你……你们……”天一真人一时惊绝，竟有些语无伦次。
“出此下策实属无奈，弟子欺瞒太师叔，自知罪大滔天，任凭太师叔责罚。”白晋躬然俯首。
“太师叔身在世外，仍然如此关心后辈，可见一片心思并非忘却。弟子恳请太师叔看在我灵山众弟子的份上，回灵山主持大局。”莫梓痕也盈盈叩拜。
天一真人看看眼前的两名晚辈弟子，许久才道：“白晋，你果真长进不小，竟然连我都瞒过去了。”
第一卷 今生种种 第三十八章 彼岸空长往
上官清凌从石室中转出来，正好听见萧洛自言自语般地低声道：“彼岸花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