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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银狐-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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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在这样的坨包区,在风沙的吞噬中仍然靠翻耕沙坨、广种薄收为生计。五十年代的大跃进红火岁月,呼啦啦开进了一批劳动大军,大旗上写着:向沙漠要粮!他们深翻沙坨,挖地三尺,这对植被退化的沙坨是毁灭性的。没多久,一场空前的沙暴掩埋了他们的帐篷,他们仓皇而逃。但这也没有使人们盲目而狂热的血,有所冷却,又把坨子里零星生存的野杏树疙瘩、野桑林等可烧的木柴,全砍来“炼钢铁”,扔进土法上马的总流不出钢水的大高炉里。

那辆吉普车停在一条高耸逶迤的沙山脚下。

“古旗长,这条白沙山就是塔敏·查干①了,翻过去就是莽古斯沙漠的死漠部分,寸草不长,没有人烟。”旗农业局局长金斯琴介绍说。她三十七八岁,原先是农业局的技术员,农牧学院毕业,古治安当旗长后为了改造北部沙化地区,提拔重用了一批专业知识型干部,金斯琴就是其中之一。这次她随着古旗长深入北部沙化区,实地察看,做调查研究。

“这塔敏·查干,我小时跟着大人来过一次,离我们哈尔沙村六七十里地,小时一听这名字就害怕。”古旗长从车上下来,仰起头望着前边的高沙山说,“这里有一种叫‘呜格唳’的鸟,一到夜里就出来叫,那叫声就像小女孩儿哭叫,挺吓人的。传说有个女孩儿,就在这塔敏·查干里迷了路,埋在沙子里,她的冤魂就变成了那个‘呜格唳’鸟,夜夜出来啼叫:‘带我出去!带我出去!’”

“太可怜了,咱们可别碰上那个鸟儿。”金斯琴凄婉地说。

“没关系,离天黑还早呢,咱们去爬爬塔敏·查干,看看上边是啥风景。”古治安兴致勃勃,回头对司机说,“小刘,车是上不去了,你把车开到东侧回去的路上等我们。”

雪化后封冻了一层沙土,沙山爬起来还不怎么费劲。如果是春夏就不这么容易了,流沙将灌满你的鞋壳,蹬一步陷进一尺多深的软沙里,不小心还会滚下去,弄个灰头沙脸。古治安他们终于爬上塔敏·查干的峰巅,立刻有一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正西和西北方向,展现出逶迤茫茫的大漠地带,看不见树木,看不见飞鸟,只有白雪覆盖的各种形状的沙丘沙山连成一片,一望无际,令人望而生畏。往东方和东南方向,则是半沙化的坨包地区,极目远处,依稀可见那些苟延残喘的沙坨子屯落,但附近这一带也没什么人烟,由于沙化严重长不出庄稼,人们早已搬离这一带,惟有留存个别的窝棚,看管散牲口。

“这些黄沙下边,躺着的就是早先那个美丽的科尔沁草原啊!”古治安感慨万分,手指远近沙漠,“就是我们这些两条腿的人,把‘黄沙’这魔鬼从地底下释放出来的!现在倒好,这魔鬼天天在膨胀,没办法收回去了,不知道这是前人的悲剧,还是我们后人的悲剧。”闻者戚然。

“我们要早点拿出改造北部沙化区的方案,要切实可行,我们不能再这样耗下去了!”古治安像是对自己,也像是对金斯琴等部下,态度果决地说道。



那轮太阳早晨还火红鲜艳,此刻吊挂在半空中,却被一层灰蒙蒙的云团裹住了。没有风,看来这种令人压抑的阴霾天气,还要继续下去。或许,还要飘下一场大雪。

老铁子骑马走在沙坨子中间。这方圆百里的莽古斯·芒赫,他是太熟悉了。几十年来,因各种原因他几乎走遍这里的沙坨、沟坡、沙洼滩,甚至大西北的死漠区他也很熟悉,差点把命搭在那里。他曾给考古队和测绘队带路。那位老考古学家站在沙坨子上说:“这里是辽代契丹族的发祥地,契丹人的文化在沙漠下边!”那位老学者,为那消亡的民族和其消亡的文化感叹:“也可以说,契丹人是被沙子埋掉的。”其实,把这一带草原的沙化归罪于契丹人弃牧为农,开垦草地种粮的政策,有些冤枉。严格地讲,农业文化与牧业文化相对抗、相争夺,远远早于契丹人就开始了。把广袤的草地翻开,以播种粮食为生计,轻轻松松安居一处,这比一年四季游牧八方,逐水草而居的流浪生活可舒服多了,也省事得多。农业对牧业的侵入,把放牧草地改为开垦农田,这是个人力无法扭转的历史趋势。蒙古帝国的大可汗成吉思汗为了抗拒农业方式,曾下令把占领的农田都改为放牧场。当然这是行不通的,如潮水般猛涨的人口,用有限的牛羊马肉是喂不起的,还是得种粮。如果蒙古帝国不是有幸被赶出元大都,回归草原,重操旧业,以牧为生的话,那么清朝满族人的结局就是他们的结局,失去语言、文字、习俗和土地,完全消融在汪洋大海般的汉族文化和其人口中。这是求大的小民族的悲剧。遗憾的是,蒙古人可以逃出北京,可逃不出农业方式的侵入。科尔沁草原西南部,这片契丹人开辟的土地上,蒙古人也接收了农业方式,开垦起脚下的草地,播撒起五谷种子。随着日益扩大的农田,随着如潮水般涌入的内地农业移民,草原的沙化就更扩张了。人们把绿色的草地,弄成黄黄的沙坨之后,再去寻觅开辟新的草原为农田,一步步深入到草原腹地,于是往北霍林河草原、鄂尔古纳河流域,以及呼伦贝尔草原多部地区,都沦为半沙化的坨包和阡陌纵横的农田。往西阿拉善和伊克昭盟那一带蒙古地,更加惨了,基本全盘沙化,人退沙进,大漠正以疯狂的速度,围困起人类聚集躲存的都市和城镇。老铁子脚下的这片荒无人烟的人类已无法生存的莽古斯·芒赫沙化区域,就是这样形成的。此刻,它静静地躺着,死般安宁中沉默着,它连个呻吟的精神气儿都消失了,好在皑皑白雪,遮盖了它那百孔千疮的裸露着黄沙的躯体,令人看不清它是富饶还是贫瘠。

老铁子牵着马,登上一座高沙坨子。面对这死静的土地,他深深叹了口气。他坐在土坎上,掏出烟袋锅“吧嗒”起来,他又苦苦琢磨起那只神秘的老银狐。追寻了这半天,一无所获,那物就如这眼前的青烟般,消逝无踪了。他眼前,又浮起刚才胡大伦那副阴不阴阳不阳的笑容来。于是,他站起来,决定先去窝棚那边瞧瞧,别让他真的抓住了话把儿。

这是一处三面环沙山的沙洼子地。因洼处的沙子是黑色的,人们称“黑沙窝子”。依北边沙山立着一座土坯垒建的土窝棚,那就是老铁子野外的家——黑沙窝棚。窝棚门口,用树木围起了一座棚栏,圈牲口用。不远处,有一面结冰的小沙湖,也称“水泡子”。而这种沙湖,在雨水旺的年月才汪起一捧水来,一旦干旱,连一滴水也存不下,龟裂开湖底的干泥,走在上边嘎吱嘎吱响。去年秋季的几场大雨,使这里小沙湖和坨包区有了点生机,散放在野外的牲口还有水喝,还能寻啃些雪下干草。

果然,小水泡上饮牲口的那口子,又封冻了。有几头牛围着那口子,“哞哞”直叫,伸出舌头舔那冰面。

老铁子赶过去,操起铁凿子砸凿冰封的口子,再用柳条筐捞净碎冰块儿。渴急的几头牛,争抢着喝饱了肚子。老铁子也用木桶提了一桶水,回窝棚。窝棚里又暗又冷,他点着土炕炉子,烧一壶开水喝,暖暖身子。闲不住的老铁子,又挑起担子走到圈牲口的棚栏里,挥动铁镐和铁锹,挖铲牛羊粪尿合成的上层浮土。他要把这有机粪肥土,挑到房东那块巴掌大的庄稼地。那是他自己辛辛苦苦,愣是往沙地上挑着有机土和牛羊粪肥,垫出来种菜种粮的小块地,一年还能打下几百斤苞米,种出的菜豆类也够他吃了。由此也招来了村里人的眼红,可谁理解当村里人“猫冬”不做事,东串西串打牌赌博偷鸡摸狗勾引女人时,他如此辛苦地忍冻挨饿着一筐一筐挑粪垫土呢!处在这恶劣的沙坨子里,只能多付出多想辙,才会有收获。

老铁子放下担子,往天上看了看。他似乎听到了机器轰鸣声。可天空真空,别说飞机连个飞鸟的影子也没有。他以为听错了,接着挑土粪。

“呜、呜、呜——”

果然有马达轰鸣声,不是在天上,而是在不远处的沙坨子里。老铁子好生奇怪,飞鸟难得来光顾的这野沙坨子里,怎么会传出汽车发动机的马达声呢?他丢下铁锹,登上房后那道沙山顶上,四处张望,他终于发现了,从西北死漠那边,开过来一辆吉普车,好像在雪坨子里迷路了,老在一处大湾子里转圈,找不到方向,不一会儿,掉进一个雪坑,陷住了。“哪儿来的傻小子,真是傻大胆儿,还敢往这没有路的大沙坨里开车,别说小吉普车,大坦克都得趴那儿!”老铁子嘴里叨咕着,赶紧走下坡,回窝棚拿了铁锹又扛了一根撬杠,然后急匆匆奔那辆陷坑的吉普车而去。

有几个城里干部或官儿模样的人,围着吉普车转悠,无计可施。突然发现有一老汉,扛锹拎棍地朝他们走来,就如见着了救星般喊叫起来:“大叔,快来帮忙,车陷住出不来了!”

老铁子不搭腔,低着头围小车转了一圈儿,然后挥动铁锹挖铲车轮子前边的土坎儿,弄平了两个轮子前边的坑边儿,他直起腰再把那根撬杠,递给几个人当中最高个子的那位官儿,说:“你个儿大力气大,车开动后从后边撬,我在前边挖土坎儿。”

“古旗长,我来撬,把棍给我,”一个矮一些的中年人争抢那木棍,回头对老铁子说,“大叔,他是咱们旗的古旗长。”

“我知道。”老铁子不抬头,继续铲平坑土。

“你认识我?你是……”古治安旗长走过去仔细瞅瞅那老汉。“唔,你好像是村西的铁大叔!我回村少,好几年没有瞅见你了,还真没有认出来,哈哈哈……你好,你好!”

“你是大官儿,认不认识我没关系,可得认路啊,怎么能往这没有路的沙坨子里开呀?”

“嗨,我们是出来察看北部沙化区的,司机不认路,在坨子里迷路了,真幸亏遇着你大叔了。”古治安歉意地说着,过来握握手。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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