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山-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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蹿故停�
作为傍观者，你也就真正明白了，法律正义公理在无赖与强权霸道面前实属一张遮羞纸。你当年反腐被迫自杀，不也是被警察见义勇为，救人民于危难苦海而把你保护下来了吗？在这个国家，你休谈人权，你连自杀的权利也会被剥夺。在这个国度，你要想活好点，光有钱，也绝非万能。你没有背景，没有关系，没有势力。你能反腐吗？你又能民告官吗？你的怨、愤、冤情能在何处声诉？大小官僚能听完你的话的实属罕见。
你不得不联想到在民主国度，公民的人生权利与财产受到了侵犯，他的法律体系又同时出现了不公，在这种情况不，他还有最后一道保护的屏障。比如，当到歹徒或是警察非法入侵家园时，他可以用枪杆子来捍卫正义的尊严。而在述片土地上，别说动枪，你就是推打了执法者，你也就是国家的敌人了。
你并非在这里是宣扬暴力论，也不是提倡以暴夷暴的极端手段，旨在想告诉天下人，活得很累很烦恼很痛苦的中国人恐怕并不是那一小撮反动，异议分子。
你说你真想隐退到他描述的那天光云影徘徊的山间田野中去。即便心境能回到那田园牧歌相伴，炊烟暮色环绕的世界里去也好。可是，你的生存发展空间到处都充满了这〃四不像〃的〃娇子〃与囚徒〃〃。比如，半官半商的风云人物，又红又黑的地方蛇头，妓女脱变的某某局长，吃喝嫖赌的成功人士，也还有你画像中的自我囚徒。
你想，只有回到他所描述的那山光云影徘徊，暮色炊烟相伴。松涛鸟声共鸣……的自然景态中去，才也许可能拯救你倍受污染的心灵，也许才可能让你有那有会于心平和自然的审视欣尝生命中美与慧，静与思相融共汇，自我精神彻底解放，充盈生命激情，但又能有参禅悟道的那一片寂静与深邃境界。你就这样走进了他清新悟道的世界：
〃太阳快要下山，茶棚里的板凳收了进去。公路下方传来略步鼓声，不知又闹什么名堂。从上看去，坡下村寨里一家家瓦顶披连，相间的屋场上霜的石板。再远是层层水田，早稻收割了，有的田里乌泥翻起，已经犁过。
我循着鼓声向坡下走去，有个农民从田埂上过，挽着裤脚，一腿肚子泥巴。更远处，有个孩子牵着牛绳，把牛放进村边的一口水塘里，我望着下方这片屋顶上腾起的炊烟，心中这才升起一片和平。
我站住了，听着村寨里传来的鼓声。没有司机，没有戴红袖章的检查员，没有这惹人生气的汽车，也没火速鉴别四不像的电报，一切复归于自然。我想起我弄到农村劳动的那些年里，如果没有后来的转机，我不也同他们一样照样种田？也一腿肚子泥巴，放工之后，甚至懒得就洗，并没有现在的焦躁。我又何必急着去哪里？没有比这暮色中的炊烟，瓦顶，这又逼近又遥远的鼓声更自然的了。
反反复复的鼓点像在诉说一个没有言辞的传说，喃喃呐呐。水色天光，变得灰暗了的屋顶，那屋场间接缝依稀可辨灰白的一块块石板，晒得暖和的泥土，牛喷出的鼻息，从屋场传来吵架样的说话声，还有晚风，头顶上树叶飒飒的抖动，稻草和牛栏里的气味，搅水的声音，不知是门轴还是水井上木轴转的吱呀作响，叽叽喳喳的麻雀和什么地方一对落巢的斑鸠的咕嗜声，女人和小孩子的尖声叫唤，苦艾的气味和飞鸣的虫子，脚下表面晒干了底下还松软的泥巴，潜在的欲望和对幸福的渴求，鼓声在心里唤起的震动，也想打赤脚和坐到人家磨得乌亮的水门槛上去的愿望，都油然而生。〃
你便仿佛真的从上面的境象中，寻找回了那已浪迹乱世的那份真实自我。
29
这则故事比前面24章回所讲述的雕刻傩戏面具的故事更生动也更深刻。虽然好象作者在为人们讲述一个充满封建迷信的故事；然而就是这荒诞不经；既古老又永恒的传奇；为人们昭示出这佛家所宣讲的因果报应；命运轮回已深深潜融入这民族心理意识中。
故事里木匠老头；为钱财什么都肯雕刻：
〃这些年来，除木匠活外，他没有少做偶像，给人家雕财神爷，雕捡斋和尚，雕了愿判官，给傩戏班子还调过整套整套的脸壳，那半人半神的张开山，半人半兽的马帅，半人半鬼的小妖，还有供人开心取乐的歪嘴子秦童，也还给山外的人雕过观音菩萨。〃
你想这民族实用的哲学，巳深深地烙印在民众精神的意识中，表现在市民社会却总以为那仙女般慈善的观音菩萨；能解救人间求子、求财、消灾、避难，而对她烧香这些种种德行；也不是怪他太老、太糊涂、太贪；他死在他接下天门关巫师所要的那催命的天罗女神；并把自己的老命也祭奠给了这天罗女神；也并非是因为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要命的天拜佛；顶礼膜拜；以了宿愿。
你看到这木匠老头想必也知道观音的罗地网；把他老命网罗了去；是因为他在作恶多端；罪孽深重后的自我反省。他不但勾引了那个来求子的妇女；他不该糟蹋一个柔弱的哑巴姑娘。他终于从他雕塑的这天罗女神身上看到了他霸占她时她那双惊恐的眼睛；那哀求、那复仇的眼睛；也看到了自己的末日：
〃她上眼帘下垂，似睡非睡，细长的鼻梁连接两弯修长的眉骨，让人感到她眉心微整，小而薄的嘴唇紧紧抿住，有一种蔑视人生的意味，那刚刚能察觉的黑眼珠则透出一层冷漠。她眉、眼、鼻子、嘴、脸蛋、下颔，连同细而长的颈项，无一不体现出少女的纤巧，只有吊着矛尖形状的铜片做的耳环的耳垂，硕大丰润，流露出一点性感，她的脖子却被很高的对襟衣领紧紧裹住。这天罗女神后来就这样供奉在大门关巫师的祭坛上。〃
于是；他内心不得不自愿接受下面命运的惩罚：
〃被烟熏了谁都会流眼泪。他用像干柴一样粗糙的手挥了一把鼻涕，螨珊跟着鞋子到屋场上去，抱起那段黄杨木，拿起斧子，蹲在枫树根疙瘩上砍削，直到天黑。又把木头抱进屋里，坐在火塘边的圆木上，用两腿夹住，长满老茧的手指摸摸索索，他知道这是他这一生中最后的一个偶像，生怕来不及刻完。他要赶在天亮之前，他知道天一亮他心中的映像就会消失，他手指头就会失去触觉，她的眉眼，她的嘴唇，她摇头时上唇绑得很紧，她耳垂十分柔软，而且特别饱满，还应该穿上一对大大的耳环，她肌肤紧张而富有弹性，她脸蛋光滑修长，鼻尖和下领尖挺而没有棱角，他的手是从她颈脖子扣紧的衣领里插下去的……早起，村里人去落风玻墟场买年货的路过他屋，叫了声，他没有答应。大门敞开，一股焦糊气味，人进屋见他倒在火塘里，已经死了。有说是中风，有说是烧死的，他脚底下有个才刻的天罗女神的头像，头戴一圈荆冠，荆冠边上有四个小洞，每个洞口伸出个竖头的乌龟，又像是蹲坐在洞里向外探望的兽头。〃
虽然你内心并不真相信这命运的报复；震撼你灵魂的是你身不由己地想到生活在这环境中的弱势群体；他们所受的不公正待遇；以及所遭遇的非人道和被溅踏的人权；是否某天也会有这〃天罗女神〃来为他们主持正义；讨回公道呢？他们所处的生存空间；同故事中做哑女；又有多大区别呢？他们虽遭受黑恶势力的迫害摧残；他们能发出自己的声音和呼喊吗？又有谁会去倾听他们的控诉呢？
你终于感到这木匠老头兽性中；还残留了那一点良知。而今天这样的老头还多吗？
你相信；历史终有一天是会清朗的；光彩与乌迹同样是抹杀不了的！任何捉弄历史愚骗人民的人；最终逃不出天罗女神的复仇之眼。
你衷心祈祷：观音娘娘与天罗女神一样神圣！
30
这一章你刚写完；突然来了位你多年音讯全无的女朋友；她又是位文学爱好者；她见你书案上放着的手稿便争着说要看，你说你还未写完；而且都是些你臆想的打胡乱说的东西。她笑着执意要看；你拗不过说：那就只看这一章好了！
她看完后说：这回的故事算是纯粹的传奇故事了吧？
你说虽然他讲述的是他在皖南山区所见到的剧毒蕲蛇也就是麻灰坚尖吻腹蛇与农夫的近乎神话的逸闻；但是他叙述的特定意象其总的精神实质的批判灵魂；仍在这不露痕迹的字里行间；透露出你所探索的东西。
她笑道：〃也只有你嗅觉灵敏；象猎狗到处捕捉野物才嗅得到。〃
你说她真逗；绕着圈子在骂你。
她说那你就把你这有色眼镜摘下扔掉。
你说这你办不到；这世界本来就五光十色；要是能做到目空无色；你早就当上寺庙高僧了。并说你这牛角恐怕是钻定了。
他描述的那坚尖吻腹蛇，虽是很自然客观地铺展故事；也同故事情节很融恰。可你就是在这不显山不露水的蛛丝马迹中捕捉到了对现实腐败黑暗的影射。例如下面这段：
〃我一直到了这毒蛇的王国梵净山脚下，才见到两条，是自然保护区的一个监察站从进山来偷捕的人手里扣下来的，装在一个铁丝笼子里，正好可以端详。
它的学名叫尖吻煌蛇。两条都一公尺来长，不到小手腕那么粗，有一小段很细的尾消，身上是不很鲜明的灰褐和灰白相间的棱形花纹，所以又有个俗名叫棋盘蛇。外表并看不出有多大的凶恶之处，在山石上躺着无非像一团泥疙瘩。细看。它粗糙而无光泽的褐色的三角形头部，嘴尖有一片像钓子样翘起的吻鳞，一对可怜的毫无光彩的小眼，那种滑稽而贪婪的模样，让人想起戏曲中的丑角七品芝麻官。但它捕食并不靠眼睛，鼻眼之间有一个人肉眼无法观察到的颊窝，是它特有的温觉感受器官，对红外线特别敏感，可以测出周围三公尺以内的二十分之一度温差的变化，只要体温高于它的动物出现在它周围，就能跟踪并准确袭击。这是之后我去武夷山，自然保护区里一位研究蛇伤的专家告诉我的。''
那翘起的三角形尖脑壳；毫无光彩的小眼睛；贪婪而滑稽模样；然而乘人不防备之时又给人致命的袭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