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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一头大妞在北京-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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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在拍门的那十几分钟里思想是怎么转换的,我不得而知。也许应该是一种受伤之后的无力吧,现在也不得而知了,因为后来我从没敢问过她。
  第二天,天蒙蒙亮我就跑出去了,我不敢面对曲扬,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匆匆忙忙找了一个楼房,与人合租。
  晚上回去,没敢同曲扬打照面,搬了一点儿要紧的东西。走了,走时静悄悄的。
  我离开那个大院时,我在想,我都干了点啥事呢?我这个没用的家伙!没能耐到外面找好的,专门吃窝边草,我想我也不要这张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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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头大妞在北京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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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匆忙中跑到新的地方。新找的地方在北医三院对面,同一个医药代表一起住。一个姑娘,年纪不大,长得像团面,分不清五官。
  这个姑娘叫刘娜,安徽安庆人,很矜持的样子,中专生,卖的产品叫“快活丸”,一种妇科药。刚开始,我以为那是一种(被禁止),因为“快活丸”三个字,又因为她公司的名字还叫“勃伟公司”。后来才知道那是好几百年的老中药了,看它的功能介绍简直就是妇科金丹,什么都治。
  屋子在七楼,是老式的一居室,只是在中间砌一道薄墙,我与她各住一个隔间,实际还是一个屋。我一个月要交五百给刘娜,我还能住得起。她住在里,我住在外,也就是说她进自己的地盘必须从我这儿过。这也没什么,她是二房主,挑一个好屋子很正常的,再说都是女孩子,条件本身又是这样,也只能克服。
  她的屋子被她弄得很难看,里面的东西乱七八糟,艳俗低档,而她本人又很高傲的样子,轻易不与我说话。我想你一个卖(被禁止)的中专生有什么可高傲的?看看你的东西,我就知你是什么档次的人了。你不同我说难道我会主动找你?看到她,我就想起了那个大屁股脸经理,现在的年轻人都怎么了?懂不懂真正的尊严与高贵来自于不卑不亢,温文尔雅?可不是靠自己板着脸装神弄鬼挣来的,一副小农乍富的样子。
  那天匆忙之间找房子,只想快一点儿消失,没想太多别的。现在也只能看这张死人脸,我想你板吧,屋里就我们俩,我不欠你一分钱,你的脸板给天花板看吧,老子懒得理你。
  住下来之后,发现刘娜的工作真清闲,每天往北医三院跑一跑,有时请医院的人吃吃饭,工资奖金提成加起来有一万五千多块。
  切!怪不得把脸板得像死猪皮似的,原来自视与我不是一个档次的。不过我又觉得不可理解,一个月收入一万五千块的人怎么住这儿?就算是颐和园那个平房,我收拾得也比这强呀。看来一个人收入好变而积习难改,《格调》那个家伙说得不无道理。
  有刘娜比着,我越发不服气了。那样资质的人都能赚上一万五在我面前臭摆架子,看来单用钱来衡量一个人难免会不准确。在我周围,就是在外企做销售月薪能到这个数的也不多,但同他们交往给人带来的精神愉悦却是这个刘娜无法比拟的。
  就是说,用钱来衡量一个人的智商与素质,基本就是那个最著名的“测不准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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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敢再想颐和园的事,就拼命想着自己的工作。
  所谓“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反正都是卖东西,不如找一个高级一点儿的工作。这就像以前念书时到夜总会当服务生,赚了小费到小饭馆吃饭,心里很可怜那些小饭馆里的小妹:反正都是端盘子倒水、低三下四的服务员,为什么不到那种好一点儿地方做呢?
  我现在就是那个小饭馆里的小妹,条件不差,就是胆子小,想到这里给自己壮了壮胆。就像《金(又鸟)》里的吴君如认为她长大了,不用当“鱼蛋妹”可以去做舞小姐一样,我也认为自己是一条大鱼了。我要去高级一点儿的地方卖唬人的东西了。
  于是到处查招聘会的事。这一查不要紧,发现离阴历年底只有四十多天了。
  招聘会少得要命,大型的招聘会根本没有,只有像雍和宫人才市场、海淀人才市场那种低档的招聘会还在每周一次地开着。上网在51job上投了二十份简历,倒也接到了几个回音电话,不过不是卖小软件的就是卖打印机的,底薪又低,都没什么搞头。卖这种东西还不如原来的工作呢,剩下的就都石沉大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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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头大妞在北京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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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闲着无聊,就给王建国打了一个电话,问如果我给他绘图他给我多少钱?他回答得期期艾艾,他也许在揣测我有没有别的什么意思。我说你到底给我多少钱吧,我现在要找一个差事挣一点儿钱。他说你过来吧,我不会亏待了你的。我说你废话少说,到底多少钱?
  不知为何,我在他面前说话总有种优越感,并且差不多每次都抢白他,因为他说话总是这样招人烦。他也怪了,每次我越抢白他,他越是殷勤。如果他现在就坐在我跟前,我相信那个让人难以忍受的妩媚的笑容又会出现在他脸上。这个人到现在都没当上实验室主任,那个学校根本就没把他当根葱。
  也许他认为那样抢白是打情骂俏,或许他从没谈过恋爱,谁能傻到和他谈恋爱呢?
  他在电话里罗里罗嗦,一个劲地强调他需要有个人帮他画图,因为他哪有时间做那种琐碎的事情。我听得烦了,我也没时间做这种琐碎的事,我只不过想找一个临时的差事。
  最后我也不问他到底能给多少了,直接挂了电话。同他的人相比,电话费太贵了,他哪像是清华的人。
  我只好去买《前程无忧》,也不知道里面的信息有多少真多少假,年前能给我带来多大收益?要是不再挣一点儿钱,过年回家怕是真就要穷困寒酸了。
  回来的路上,“薇薇新娘”正在百盛门口搞活动。邀约下面的观众上去大喊“我爱薇薇新娘”,谁拖得时间长谁就赢。
  我想都没想就上了台,选手总共就有六七个人,都是年轻的姑娘小伙。比赛开始,我们拿着话筒开始长嚎,不一会儿,就剩下我与一个小伙儿了,他坚持了一会儿终于气尽而去,只剩下我中气十足的声音在话筒里回荡。小样,我失业丢脸没钱正一肚子气,谁能嚎过我!
  我得了一瓶洗面奶,被我扔回去了。没钱用清水洗脸也不可能用这种货色!装傻出丑也不是为了这个劣质洗面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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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工作没等来,却发现自己怀孕了。那天去北医三院做的检查,结果出来后,我在走廊愣了很久,没想出那天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最后我想这可能就是所谓的报应吧,不过也来得太快了。
  我喝了三瓶矿泉水,做了B超,证明不是宫外孕后,从医生那拿走了两颗白药片。
  头一天晚上服一片,是辅助药片。真正的打胎药,是第二天上午的那片。按照规定,一定要空腹。
  上午我把药吃了下去,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头晕目眩,下腹如刀绞,胃里一阵阵的恶心。那是一种全身都抽搐的疼痛,整个人被折磨得像一只被电击过的蠕虫。我脸上全是冷汗,一点儿力气也没有,非常恶心,想呕吐。
  事先医生叮嘱一定不能呕吐,否则影响药效。如果当时吐了,我也只能吐在身上,我连翻到床边的力气也没有了,痛苦地呻吟着。那时我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疼昏过去吧,什么都不知道就不用受这罪了。这真是报应呀!也许自己一个人疼死在这个小屋里也无人知道。
  这时刘娜回来了,朦胧中我知道我有救了,不会疼死在这个屋子里了。一会儿就听到刘娜大声惊叫:“天哪!你这是在干嘛!你在药物流产!唉呀不吉利呀,怎么会有这种事。”
  我疼着,她却在抱怨。我以前就听说过南方人比较迷信,没想到长年同妇科药品打交道的医药代表还这样。我流我的血,惹你哪门子灾啊。
  迷糊中忽然有一种很清醒的意识,我把曲扬的电话号码告诉了她。告诉完之后,再也忍不住了,一口胃酸全吐了出来。吐完之后,好受多了。
  等曲扬来的时候,我已折腾得差不多了,人躺在那儿,青白的一张脸。曲扬过来拉着我的手,我闭上眼睛,眼泪“哗”地一下顺着眼角就流出来了。曲扬帮我收拾了吐的东西,药基本就没怎么消化,不知能有多大药效。
  后来就一直不停地流血,流了十天,我脸色铁青,浑身无力,连抬手都费劲。觉得情况不对,到医院检查,发现什么也没打下来,只得再做一次人工手术。做手术的时候有三个实习hushi在一旁观看,我想你看吧,不怕视觉侵害你就看吧。
  两种罪都遭了。
  曲扬给我送(又鸟)汤、喂药。后来我坚决不让她再来,因为刘娜的脸色非常难看,她给我脸色不要紧,我不能让我的朋友也和我一起看她的脸色。曲扬看到刘娜的样子问我要不要回颐和园休养,我说不用,也拒绝林元来看我。
  我几次努力,最终都没有开口对曲扬说声“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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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头大妞在北京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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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娜一直对我阴沉着脸,像是我的流产对她造成多大伤害似的。更别提帮我烧水,捎点儿东西这样的事了。这个冷酷的人在前几天还同我微笑了呢,因为她爸来京检查身体,老妈陪同,就住在这里。当时,他老爸老妈睡她那个隔断,她在我那搭了一个小床。他爸妈来来往往经过我那儿非常不方便,我也没有表示出什么反感,还觉得她挺有孝心的。
  情况倒转,我却得到她如此待遇。
  我到郎秋园超市给自己买了几袋大枣,几袋奶粉,一瓶蜂蜜,一些菜,这么点儿东西,走走停停,竟然磨蹭了很久才回去。
  这样折腾下来,马上就要过年了,所有的外地人都赶着回家。刘娜早就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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