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天狼-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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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习惯。
我把这事告诉若现后,若现比我表现得还要吃惊。吃惊之余,他又说:“我说过,那是一幅非同寻常的画,我一直怀疑这背后隐藏着故事,看来我猜想的会是对的。”
我赞同地点了点头。但我们都无法知道那是怎样的故事,是不是充满着神奇色彩。
接着,若现便双手插向裤兜一脸漠然地来回踱着步子,那情形仿佛是一个策谋战略的军事指挥家在构思着下一步的作战方案。
当墙上的挂钟敲过六下后,妈才从房间里出来,眼睛里有着复杂而难以读懂的情感。她默默地做完饭,然后用疲软的声音喊我们吃饭。饭桌上,妈一声不吭,眼睛死死的,没有活力。我和若现努力地找着适合在饭间提起的话题,试图引起妈的兴趣,可是这一招并不奏效。妈并不在意于我们的谈话和欢笑,只管默默地吃饭。于是我们也不说话了,饭桌上的冷清让我感到难受和尴尬,犹如并不是和家人在吃饭,而是面对一群完全陌生的人物。
我吃着最爱吃的红烧肉,但又无缘无故地想起安史乱的那句话:
“如果杀人不犯法的话,我真想天天杀一个!杀手一直是我理想中的职业!”
我顿时没了胃口,肠内翻腾起来,仿佛我吃的并不是猪肉,而是人肉!我放下了碗筷,胃里很是难受,一面又为我自己的反应感到可笑。一会儿之后,若现也吃完了。我们并没有像平时那样吃完饭后马上离开各干各的事情,而是不约而同地坐着,因为我们都感到妈似乎是有话要说的。果然,妈吃完以后,望了望我们,用夹杂了几千几万种不同感情的声音说:
“我想,我还是,不能支持你去考美术学院。”
“为什么?”若现惊跳起来,由于跳得太急,带翻了椅子。我赶忙扶住。
“若现,”妈柔声地叫着,但没有看若现,“有些事情你是不知道的,虽然说父母要支持自己的孩子,可是作为孩子,你也应该体谅一下妈的感受。”
“不!”若现激动地大叫着,我拉了拉他的衣角,但被他挣脱了,继续喊着,“我真的想不明白,做父母的为什么那么喜欢将自己的思想和意志强加在孩子身上!妈,我说了,我喜欢美术,我学定美术了!”
“若现,你听妈说——”
“不要劝我!我铁定心要上美术班!而且我早已经报名了!”若现一边吼着,一边摔上门出去了。妈震惊在那声门响里,眼睛里又蒙上了一层泪浪。“若隐,妈该怎么办啊?”妈说着说着就伏在我肩上哭出了声。
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任妈在我肩头哭。妈哭够了,抬起头来,看着我突然破涕为笑:“我真是的,怎么还哭呢,我的孩子都成了村里第一个大学生了,应该高兴才是啊!”
我回报给妈一个安静的微笑,然后走出屋子。我在家门口的那片芦苇丛中发现了若现,他正望着芦苇塘内的那汪浅水出神。我在他旁边坐下。
“好了,若现,别耍小孩子脾气了。”我钻研着他的眼神,一边轻声安慰着。
“我没有。”若现扬了扬眉毛,说。
“还说没有。既然没耍脾气,就和我回家去。”我摘下一小根芦苇,叼在嘴里。
“我说没有就没有!”若现将嘴对准我,噼里啪啦地说着。我被震住了,把想要继续说下去的话勉强咽回到了肚子里。
我缓缓地站起身来,又不安心地看了看若现,说:“好吧。你一个人坐一会儿吧。记得天黑之前返回到家里来,妈会担心的。”说完,我进屋去了。
天暗了下来,我正准备到芦苇塘边叫若现回家,电话铃响了。我连忙接起了它,以轻松的语气迎接了来电的客人:
“喂?”
“若隐吧,我是安史乱啊。再过几天就要去学校报到了,我们一起去买火车票吧,可以一道过去。真没想到,我们真的又成了同学了。”安史乱咋乎乎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这声音阴魂不散地陪了我好几年。
“好的,我们一起去,后天怎样?”
“就后天吧!”
我们再说了些无关紧要乱七八糟的话,就挂断了电话。就当我打开门要出去,若现回来了,没有说一句话,径直走上楼梯到他房间里去了。其实在我认为,若现也并不一定非要上美术班,将来做一份固定的其他工作,在业余时间可以画点画,这样也是挺好的。
转眼又两天过去了,家里那种尴尬的气氛并没有消减。妈和若现已经有三两天没有说话了,这样一来家里就冷清了许多,弄得我也不好意思多说话了。虽然家里的气氛冷清,可是整个村子去闹热得很,短短的时间内,村子里的男女老少都知道我考上了大学。人们还是像去年我没考上那会一样,指手画脚,议论纷纷,用他们认为最恰当的语言表达着心里的无限惊讶和意外。
我和安史乱在镇上见面后就直奔火车站。火车站的人多得可怕,大都是些学生。我和安史乱排在不同的队伍里,前前后后的人拼命地挤着。我前面是一个满身都是肉的男人,他的汗已经湿透了整件上衣,紧紧地贴在前胸后背,后面的人推搡过来,所以我不得不贴在那个人满是汗的后背上。我嗅到了浓烈的汗臭,我猜想那人已经好些天没洗澡了。
两边维持秩序用的铁栏杆,千疮百孔,锈迹斑斑,手一摸,便在手掌心里带下红色的铁锈。队伍似乎并没有动。正当大家怨声纷纷的时候,前面又插进一个时尚的年轻人,个子挺高却挺瘦,打扮得更是花里胡哨。他头发是经过挑染的,有黄色的,有蓝色的,还有咖啡色的,一缕缕的长短不一地挂在左边的脸上,像我们家的拖把一样。看来是特意经过一翻修饰的。身上更是一条黑白条纹的牛仔裤,故意剪了好几个懂,加上一件纯白色的上衣。另一位则更在右耳挂了个耳环。后面的人埋怨得厉害,但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大胆地站出来大声说。
但最终还是轮到了我。我将钱递进去,说:
“一张去A省E城的票。”我停了一会,最后又醒悟似地补充了一句,“我是学生。”
售票员抬起头,怒气冲冲,劈头就甩给我一句话:
“是学生怎么不快点说!还是读书的,真不知道那些书读到哪里去了。”她一边唠叨着一边撕下一张票子给我。
我被她的话说得愣了愣,顿了好一会才取过票来。我从人堆里好不容易挤出来,安史乱也已经买好了票,在售票处门口等着我。“若隐,我告诉你一件滑稽的事。”安史乱一边说着,一边自己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你知道吗?韩菲那天居然约我出去了。”
“哦?”我大吃一惊,“她主动约你?为什么啊?”
“她说,她其实一直最喜欢的还是我,最后她还说,那越晓过其实也不怎么样,只不过是人长得比较帅而已。”安史乱有些得意,装出一副自己很优秀的样子来。
“啊?不会吧?”我简直不敢相信他所说的!
“真的,我骗你有什么好处吗?”安史乱打了我一下,说,“可是我现在不喜欢她了。我安史乱才不要二手的,再说她都已经三手货,谁稀罕!”
我大笑,笑到肚子抽筋才停下来。
“若隐,我真奇怪,”安史乱奇怪地看了我一眼,熟练地点燃了一支烟,“你怎么没对一个女孩子动过心呢?或者说是,你心里早有了,所以对别人提不起兴趣?”
我不自然地笑了笑,并没有回答他。但他的问话确实在我心里激起了一滚浪涛,然后在心房里掀起万丈狂澜。
安史乱盯着我的脸,忽然捧腹大笑。我看他笑得没有理由于是也跟着笑了起来。
“我记得有个女生给你写过情书啊。”他还继续笑着。
“女生?谁啊?”我被他说得抓不住头脑。
“我们班最做作的那个女孩啊,你不会真忘了吧?这样你就太没意思了!毕竟现在那么大胆的女生还是少见的,一般都是男生追女生啊。不过我想起她的做作就想笑,她坐在座位上的时候,略略前倾着身子,臀位只沾着一点点椅子边,右脚尖略后,微微地抵住左脚跟。老师叫她回答问题,她慢悠悠地起来,那样子简直滑稽透了,装淑女!可是更可笑的是,她居然写情书给你。”他还没有完全笑够,拍着我的肩说。
我没有任何表情,看他不停地笑。其实我和安史乱在一起,每时每刻都是开开心心的,他笑好了我笑,我笑完了他再笑,很少有停过笑声的时候。而且只有在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才会无拘无束放肆地笑,像一个刚从精神病医院逃出来的疯子那样。其实我一直都喜欢这样笑的,因为那才是真情的流露,我认为。
说实话,我并不是像安史乱那样严重讨厌那个做作的女生的。她还不错,尽管动作是有些过于夸张,我尤其欣赏她的热情和热心。开运动会的时候,喊加油总是她喊得最卖力,到运动会结束的时候,喉咙都已经哑得说不出话来了。可是同学们很少注意她的这些,连有些女生也远离她,像是避瘟疫般地不想接近她。
不过那次收到她的情书确实让我大吃一惊,那是我收到的第一封情书,所以我那个激动是可想而知的,即使我对感情的事并没有感觉。但我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激动,装作平静地在她的信后加了“收到”两字就原信返回给她了。
我当时不敢抬头去看她,但我知道她站起身,出了教室。后来安史乱告诉我说,他看见她哭了。自从那个时候开始,我都尽量避免和她说话,甚至碰面。她甚至还沉默了好几天,但我不知道是否是因为我的缘故。
我和安史乱在镇上分开了。我想到一个星期以后就要离开家了,心里不由地升起了伤感。毕竟我从没有到那么远的地方独自生活过。
到家的时候,我意外地发现家里的气氛好多了,而且那幅画已经挂回了原处。若现告诉我说,妈已经同意让他上美术班了。我说为什么。若现说他也不知道。我对妈的这个变化感到奇怪,而对那幅画有了更大的疑惑和好奇。
但我依然感觉妈的眼睛里有着愁绪的光芒,尽管她在我面前装作轻松,把烦恼全当没有过似的。可是有过的烦恼,总要留下烙痕在心上,当作没有,那是胡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