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根家事-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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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地方。在我小时后的记忆中,这里水草丰腴,林木参天,是个野禽野兽与人共存同生的栖息之地。我想,先祖所以选择在这里落脚,其中的一点应该是放在首位的,那就是因为这里荒凉偏僻而可以远离官府的骚扰之故吧。而现在的“董家窝铺”,除了田亩上的庄稼,一人高的柳树都没有了,还会有野鸡野兔吗?
曾祖们没有分家时,李家共有四个大院,每个大院都是四合院的规模。家业都鼎盛的时候,家里的房舍依然是“下基石、中土墙、上房草”。那就是,房舍的下面以石头做基础,中间的墙是泥土的,房顶苫上茅草。所以尽管李家很有钱财,表面上看也是个“土财主”,李家从不“张扬”。
这四个大院分列在一前一后两条街上,后街一座,前街三座。我生在前街中间那个大院正房的东屋南炕,是我长大后母亲告诉我的。和我同年生的有李巨元,大我7个月;李福元大我4个月,比我晚一年生的是李开元……
李家各代男女的名字“犯”什么字,祖上都有规定:曾祖们三个字的名字中间是“瑞”,祖父们是“春”,父辈们是“若”;到了我们这一代,三个字的名字末尾是“元”;我们的下一辈是中间的“国”字。我的儿子就叫李国靖、李国昊,后来我看其他李氏家族都不这么叫了,就把中间的“国”字去掉了。二哥李巨元还是很传统的,他的儿子仍然叫李国双。我们的孙子辈,早就各行其是,自作主张了。
在我的哥们中,按“大排行”称呼,大哥李葆元系三大爷李若堂的独生子,比我大至少10几岁;二哥李占元系四大爷李若桂独子,比我大6岁;三哥李巨元系六大爷李若祥的独子;四哥李福元系五大爷李若柏之长子,次子李文元;我排行老五,弟弟李奎元;李开元系二大爷之长子,排行列六……这些哥们都是都是董家窝铺生人。九叔李若成的三个儿子和二大爷的另两个儿子,是不是那里的生人我不清楚了。我认识和我接触过的哥们,包括李若恒的儿子李芳元在内,一共14人。
李葆元本人很是聪明,加上三大爷和三大娘对他付出的心血与金钱的培养,成了李氏家族第一个大学生。他读的是地质学,毕业后就走上了工作岗位,从沈阳到西安一直是学有所用的。他是我们的大哥,也有大哥的风范。小女去陕西上学我没有相送,靠的就是大哥大嫂“一切你就放心好了”这句话。小女到了西安,哥嫂对她关爱有加。因为她一个人去学校,4000多里路只好一切轻装简从,连被褥都没有带,所有生活用品都由大哥来装备齐全一新。那时大哥六旬有余了,一子李翔也已成家立业。大嫂有自己的公司,听孩子说很发达。李家曾有过的中兴,在西安延续着。
二哥李占元小时候几乎是满脸的鼻涕眼泪儿,祖母说他说话时总是“水啦吧唧的”似哭非哭,笑也似哭。俗话说,“鼻涕罐出好汉”,二哥中专毕业后先在沈阳一家工厂上班,后来由齐齐哈尔的单位去了四川甘洛支边,正赶上“文化大革命”风起云涌的年代。文攻武卫的“墨飞弹矢”险些殒命他乡异地。危机时刻,他得益与一位“三支两军”的解放军战士的庇护。
这名战士和他是一个省的人,接触后才知道又同是沈阳人,细谈之后原来还是一个县的人。他们谁也没有想到,他们是同乡,一个村子的老乡,他叫张奎山。
二哥是造反派中的一个头头,要不是张奎山证明他在旧社会没有罪恶,那是难逃皮肉之苦的,甚至会被“正法”。不久,二哥以回沈阳看病为由,躲过了一场生死劫。动乱平息后,他又被调回齐齐哈尔机车车辆厂。
四大娘病逝时,他没有回老家尽儿子的责任,也没有借回家之际抚慰一下年事已高的家父,也没有写一封信或打个电话给他的堂弟表示谢意,实在令人费解。这一点他和李巨元判若两人……
按六大娘对辈分的“改革”,我该叫李占元为大哥,但我习惯了。也正因为习惯了,李占元不在的时候我就叫李巨元为二哥。二哥不善言谈,人也老实厚道,但心地是清纯的,心肠也热。李氏家族无论谁家有事他都到场,出不了谋则出力,不留余地。在众多哥们中,我和他相处的时间最长,从1960年一直到1998年。
3 我的哥们(患难春秋)(2)
3我的哥们(患难春秋)(2)
1959年至1961年,是国民经济困难时期,人们无不是以草根树皮果腹。为了一个吃字,相互间六亲不认,父子争斗,夫妻反目的事时有发生。我那时正在年初中,1960年学校提前放了长假,以缓解粮食的不足。回到家里和在学校没有什么两样,只是炕热屋子暖了一些罢了。
那年我16岁了,算是个小伙子了,总想替祖母和母亲解脱一下生活上的窘境。于是,我就和二哥一起去马虎山水库里拿鱼。
我从大姨夫家借来一把冰镩,扛起“搅罗子”,一干就是一个冬天。每天里我们俩同去同归,中午中午只揣一个菜饼子充饥,晚上到家的时候早已上灯了。还好,每天拿到的鱼多少也能填补粮食的不足了。有一次,日落黄昏是我们才开始往家走,路上已经看不到行人了。突然我似乎听到身后有点动静,啊!原来是一条狼跟着我俩。我和二哥都没有害怕,放下渔具和鱼筐,拿起搅罗子看它如何。狼见我们俩毫无惧色反倒跑了,等它跑远了我们才往家走。
水库虽然就在我们的家边上,但有雨的地方离我们家来回要走三四十里路,不往远走就会两手空空地回来。
别看我们是小伙子了,可那年头吃不饱粮食没有劲儿,很难打开一个新冰眼。我们俩只好打旧的,一夜的工夫顶多冻两三寸厚的冰。旧冰眼只能搅些小鱼小虾,全凭时间和耐性,不然什么也拿不到。有时候很多人都聚集在一处没打过冰眼的地方,有经验的人认为这里会有很多的鱼。一到这个时候我们也跟着打新冰眼,累得满头是汗,气喘吁吁的。新冰眼得打开直径一米多的冰窟窿,冰厚少说也得有二尺以上。新冰眼打成了,拿鱼的力气也没有一点了。假如这里没有鱼,那就前功尽弃,落得“两手攥空拳”,这一天就泡汤了。要是有很多的鱼,我们就“卖冰眼”。所谓卖冰眼,就是把新冰眼让给会使用“钩片”的大人们。钩片是用两丈左右的竹片做成的,上面有十几个带“倒须”的铁钩子,钩住鱼才不容易脱落。我们把钩片钩上来的鱼二一添作五,对半分成。用钩片钩上来的都是大鱼,每条至少半斤重,最大的有五六斤重。那天我和二哥去了我小学读书的郭家沤麻坑附近拿鱼,光靠“卖冰眼”就得到10多条大鱼,好不欣喜。
高中毕业后我成了知识青年,二哥和我在一个生产队干活,我们朝夕相见。我在老家时很少到别人家串门聊天,只是偶尔在班后去二哥家坐坐。六大娘很好客,只要我去她都要陪我说话。六大娘去世后,我依然时而去二哥家。前文说了,我对他们的家事是知无不言的,但关键的问题二嫂很少听我的,我们对此并不在意。
在兄弟之间,我不大提倡礼尚往来,甚至是反对。我觉得既然是兄弟,何必计较礼往的交换啊。虽然我有孩子念书,但总体上看我还是比二哥的条件要好一些,因为他们盖房子娶媳妇落下的饥荒太多了。所以,我花在老家老人丧事和孩子结婚的喜事上的钱,从来不找机会回收。临去北京前我去二哥家道别,我说了很多事,而李昊就要结婚的事只字未提,免得二嫂难心。
这些年来,只要我回老家,再忙也要看看二哥二嫂。前年二哥说了,他以前落下的饥荒总算没有了。
李巨元、李福元和我都是1944年生人,也就是民国33年出生的,李开元比我们小一岁。小时候,李福元,李开元我们都住在孟家窝铺,所以常在一起玩和上学,而李巨元住在小孟家窝铺,见面的机会不是很多。直到1960年我们从那家窝铺搬回老家才和二哥亲近起来。
李福元是五大爷的长子,小时候很老实,不爱说话,记得他常戴一顶黄呢子帽。他这个性格并不是天生的,是他的爷爷管束得太严厉。现在想起来,四爷所以严加管束还是有现实根源的。他家是地主成分,他不希望他的子孙给他惹是生非。所以,他的儿子我的五大爷也不像我六大爷那样爱说,我很少听到他说什么话。福元很听话,除了和我们李家的孩子在一起玩之外,基本上不和其他的孩子在一起。
福元的命很苦,七八岁的时候五大爷就溺水身亡了。他有一个姐姐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除了姐姐丽娟爱说外,他们都是“缄口不言”。
五大爷死后,五大娘迫于生活只好领着他们姐弟四人改嫁他门。十多年的光景过去了,我们老家这边一直没有他的的信息。
1966年冬,福元突然出现了。他回到老家为他们的生产队购买“秫杆”(高粱杆)做架条,我们才得以久别重逢。他也20多岁了,摸样没有什么变化,口音还是那样,个子略矮于我。但是,最大的变化就是他比我还爱说,简直是滔滔不绝了。他爱谈政治,爱谈“文革”中的小道消息,很多“内幕”我们一无所知。
他和五大娘从老家走后,来到了沈阳柳条湖,就是九一八事变那个柳条湖。这个地方在沈阳北塔附近,那时那里还是农村,还是靠土地生活,农民以种植蔬菜为主。他和远郊的一个农村姑娘结婚了,媳妇小他6岁,看重的就是近郊和福元的人品。
我们终于重逢了,之间的往来也相对多了起来,多是我到沈阳顺便去看看他们。福元结婚后便和五大娘分居了另过了,他们住得不远。五大娘身体不是很好,但精神还是可以的,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她留下的印象。再后来,五大娘就不行了,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很难认清我是谁。经过提醒,她也只是“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其实并不清楚我到底是谁,我的心里很酸楚。
五大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