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回光返照的命运-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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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剩下台湾的烟斗太太。
不过烟斗太太颇为棘手,因为她开的花店没有开,找不到人,我打电话过去也直接进见鬼了的语音信箱。没关系,还没完呢。
飞机又一次在曼谷着陆后,我随随便便就弄到两把枪、跟多到可以把天上星星都打下来的子弹,包了一台车直接往泰缅边境出发。沿途我都在睡觉。醒来后已是半夜。
半夜很棒。我走下车开始清除“这一世的我”留下的见鬼了的痕迹。
在陌生又熟悉的街头,阁楼、酒馆、赌场、妓院,我不停地开枪开枪开枪开枪,将认识火鱼的这些杂碎全数抹除。
我发誓过了今天晚上这个鬼地方将不再有火鱼生活过的痕迹,甚至也不会有火鱼曾经屠杀过这个泰缅边境小镇的双枪传说。在未来,不会有任何人在意外遇上“下一世的我”时又意外将充满光明未来的我推向肮脏龌龊的黑暗世界。
我不允许。绝不允许。
有件事那个自称我此生挚友的医生说错了,杀光了这些垃圾时我一点也没有开心的感觉,我只是机械式地扣扳机,仿佛中枪的都是一些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在倒下前早已是没有墓碑的尸体。我一边开枪,一边莫名其妙流泪,真是特效药个屁。花了一个晚上,我帮“下一世的我”清除掉可能出现泰缅边境的腐败杂质,我只替这一趟不得不的旅程感到悲哀。
泰国有一件事的技术领先全世界,那就是变性。我承认我想过这件事几秒钟,但我还真不想只因为要彻底让“下一世的我”完全不知道“上一世的我”是谁,就硬把自己的老二变成一条阴道,那样做实在对“下一世的我”很不负责任。虽然我并不认识“下一世的我”,但我确信他一定不喜欢那一条人工阴道。
反正烟斗太太还没挨枪,在决定“下一世的我”要从哪个国家醒来前,终究我还是先回到了台湾。
这次花店开了。
我兴冲冲走进去,却没见到烟斗太太。
“老太太她住院了。”柜台的小妹一边玩手机一边说,看都没看我一眼。
“住院?”我皱眉:“为什么?”
“住院当然是生病了啊……白痴。”顾店的小妹没好气地回我。
“哪一间医院?”我用手指比成枪形,对准她的脑袋。
“荣总啦。”
“病房呢?”
“不知道啦!”顾店小妹还是没看我一眼。
我去了荣总,每一间病房都把门推开看看,找了几个小时才找到了烟斗太太。
她变瘦了,不过瘦不是主要的问题,主要的问题是她全身上下都被塑胶管子捅成一个畸形怪状的模样,嘴巴上面罩着呼吸器,看样子活不了多久。
她的身边有一个碍手碍脚的看护,我将她打昏,再摇醒正在昏睡的烟斗太太。
“我来杀你。”我拍拍她爬满皱纹的脸。
“……”烟斗太太眼睛空洞地看着我……或没有看着我。
“喂,我说我来杀你。”我掏出枪,顶着她的脸:“醒一醒。”
“……”烟斗太太忽然瞪大眼睛。
旁边的心电图机器开始鸣叫,上面只剩一条没有反应的横线。
她死了。烟斗太太来不及被我杀死就死了。
王八蛋我本来是来杀她的,现在却变成赶来送终的头香,这完全不是我的本意啊见鬼了。我心情变得很差,花了很大的忍耐力才没有把烟斗太太的尸体轰成蜂窝。
走出医院,我马上去了另一间医院。
跟帅不帅无关,我随便找了一间整形诊所动脸部手术。我的标准很低,就是竭尽所能不要像现在的我,最好完全是不同的两个人,要削骨还是要填充什么怪东西进我的脸我都无所谓,重要的是面目全非。
“X光显示,金先生你已经动过至少两次以上的整形手术了?”
医生研究着我的脸骨,表情有点犹豫。
“喔是吗?那很好啊,你就再接再厉。”我真是佩服以前的我。
当我走出整形医院时脸上还贴着厚厚的纱布,天已黑了。
纱布底下是密密麻麻的缝线,明明麻药还没退,却有一种微微发烫的肿胀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幻觉。我无所谓,不过有点好奇倒是真的,等到过几天纱布打开就会揭晓我下一辈子的模样。
脸算是搞定了,我还有胸口上的刺青要处理。
雷射是无法将刺青完全处理干净的,我脑袋里残留着这样的知识,所以我得找一个刺青师傅将这条燃烧的火鱼给好好改造一番。
正当我想随性寻找刺青店的时候,一张贴在电线杆上的黑白广告单吸引了我的注意,上面简单写着“刺青店”三个字,以及一个用麦克笔粗略画出的“往上”标志。
嗯,没有住址,只是单纯的往上啊?
这里是靠近一个大公园的旧街区,四周都是老公寓,电线杆旁的公寓没有门,那个往上的标志多半就是指这里吧?我半信半疑走上楼,直到最顶楼才看见那间加盖出来的怪店。
那简直是一个凭空独立出来的小房子,窗明几净的,门口还种了一堆碍眼的花花草草,不知道是不会做生意还是不想做生意,老板单单用一块画布写着“刺青店”三个字就算作开张,或许我是这个月唯一的客人也说不定。
我走进去,一个年约三十初岁的女刺青师穿着宽宽大大的T恤在里面翻杂志。
与其形容这个房间,不如描述她。她的头发很长,腿很细,什么颜色跟情绪都没有的一张瓜子脸,让整个眼界所及都散发出一股令人不想发出声音的素净。
她看着我,我看着她。
“我要刺青。”我说。
“好。”她答。
她拿了一条黑布给我。
我很自然地就将眼睛蒙上,然后躺在床上。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只是静静地等待发生在我身体上的第一个动作,而她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我猜她只是看着我。观察着我。或在想一些我无从得知的事情。正当我忽然对自己刚刚那默默遵循的蒙眼行为感到诧异的时候,她的针已在我身上刺动起来。
见鬼了我以前肯定也来过这里吧?
肯定吧?我有一种可悲的、轮回的、坐如针毡的直觉——会不会,我身上每一次的刺青都是这个女刺青师的杰作?黑白脸、甲虫、燃烧的金鱼。如果我以前来过这里,等一下离开的时候一定要杀了她,免得她……免得她……免得她什么?她能对我做什么?
当蒙住眼睛的黑布解开时,天已经亮了。
阳光从屋底上的玻璃遮板透下。
我看见那条燃烧着火焰的金鱼依旧存在,只是我的胸口多了一把电吉他。电吉他的图案是流焰四射的火焰,金鱼变成仅仅是象征性的点缀。
初晨阳光的温度洒在我的新刺青上,令我更加喜欢这把电吉他。如果在某日某地我重新启动了,第一次在镜子里看到身上这把超摇滚的火焰电吉他,一定会坚定地朝我真正的梦想用最短直线的距离飞冲过去吧!
很好看,我在心里说。然后我看见我放在地上的那两把枪。
原来这个女刺青师在这种情况下,依然故我地做着她唯一该做的事?
“你认识我吗?”我慢条斯理将那两把枪捡起来。
“拿去。”她伸出手。
但不是讨钱,而是给钱。
{:文}“你付钱给我?”
{:人}“刺青是我的兴趣,不是我的职业。”
{:书}我狐疑地接过那几张钞票。
{:屋}几乎懒得再看我一眼,她直接躺在床上睡觉了。
我看着她。刚刚为了接过她给我的钞票,我顺势将那两把枪插进腰后。
我想,特地再拔出来一次是有点太矫揉造作了。
我帮她将门带上。
离开刺青店的时候,我只剩下一个问题。
——下一世的我究竟何时重生?
Chapter 45
脑袋里的记忆炸弹迟迟没有炸开。
算一算,打我从泰国回台湾后已经过了一个礼拜了,实在让我很心急。
前一阵子用子弹清理火鱼在这个世界留下来的痕迹,让我勉强有事可做,但浪费完那些子弹之后我又陷入无人可杀的窘境。肯定是因为无人可杀,我的眼泪又开始不自主地流下来,让我恨不得把眼睛给挖出来。
明明我烧光了所有的证件,改变了面容与刺青,期待着人生忽然重新启动的那一刻,那为什么我又开始如此暴躁?
我又回到了精神科诊所。
我当然没有挂号,直接踢开门就走进诊间。
诊间里除了那个正在削苹果的医生,还有一个正在地上做伏地挺身的中年男子,我很想马上掏出枪将他的健身疗程强制结束,不过那医生先了一步,弯腰在那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耳边轻轻说了一些话。男人两眼空洞地站起来,满身大汗穿上风衣用慢跑的动作离开。
我想医生是用催眠的方法在帮这个中年男子减肥吧。
不等我开口,医生就将那颗苹果丢向我。
“我问你,我脑袋里的……”我尽量克制我的怒气。
“两只眼睛都被血丝爆掉了,我看你还满脑子想着杀人吧。”医生直截了当。
“我想杀人做什么?我真正的天命是摇滚。”
“如果你的个性已经被这几世的杀戮,慢慢改变成一个需要靠开枪才能确认生存状态的话,下一世的你只要还碰得到枪,你的命运又会急转直下。我建议你,趁还有一点时间,动手术将左右手的食指神经切断,让下一世的你再也无法开枪比较保险。”
“手指神经要是不灵敏的话,我要怎么弹吉他?”
“下一世的你也会找理由不学吉他吧,何必假装你有那种上进心呢。要平平安安过一辈子,手指可以拿稳汤匙就行了。”
“……这是我的事……不,这是下一辈子的我的事,我没资格帮他切什么手指神经。我问你,我脑袋里的炸弹到底什么时候会爆炸?你该不会是在耍我吧!”
“就跟你说过了我不知道。过去你离开之后从来没有再回来找过我,我也不知道过去的你被重新启动的时间需要多久。”医生为自己倒了一杯热茶:“但如果用比喻来解释的话,嗯,我这么说好了,我将一只专吃记忆的虫放在你的脑袋里,这只虫会先完整巡逻一遍你的记忆,一边巡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