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把刀杀手系列-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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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塑胶袋里躺著一团微温的血肉。
坐在窄巷里的馊水桶上,胎记男人回忆著今晚的犯罪内容。
野猫嗅著生腥的气味挨近,一只只高高竖起尾巴。
「想吃,可以啊。」胎记男人毫无表情,将一罐不明粉末撒在塑胶袋里。
胎记男人将掺杂不明粉末的血肉摔在脚边,群猫齐上,撕裂分食。
没多久,那团可怜的血肉只剩下黏在地上的血水,群猫意犹未尽地舔噬。
盘腿坐在馊水桶上,胎记男人打开背包里的笔记型电脑,在窄小的巷子里快速搜寻到覆盖大台北地区的无线网路,连上几个网路上最热门的讨论区。
果然,网路世界由於晚间新闻的报导,早已充满激烈的挞伐。
「喔,原来我已经有封号啦……」月色下,胎记男人露出满意的微笑,喃喃自语:「猫胎人,三个字的音节读起来好像挺不错。」
网路里对他残忍的犯罪手法毫不留情提出批判,几个如「这根本无关犯罪,凶手毫无人性」、「抓到后,应该把凶手凌迟到脱肛」、「马的我刚刚吃的晚餐都吐惹」、「夭寿!台湾终於出现真正的连环杀人犯了」的标题底下,都拖满了一长串的附和。
这些附和里有大量的情绪性干谯,也有很多混杂各个学科的精密分析。胎记男人,不,猫胎人,聚精会神看著网路上的每一条讨论,咀嚼著社会大众对他的评论与看法,看到有人试著比较两次犯案的内容差异时,猫胎人甚至虚心地在脑中做起笔记。
渐渐的,猫胎人的脊椎越来越弯,眼睛却越来越亮。
他爱煞了那些称呼他为邪恶代言人的字语,如同享用大餐,猫胎人吃食著这个社会对他的恐惧与愤怒,充盈著他下一次犯罪的能量。
不过,有一点猫胎人非常介意。
「竟然拿我跟陈进兴、陈金火、陈瑞钦那种等级的罪犯相提并论?」猫胎人不屑道:「他们算什麼东西?为钱杀人这麼低级的手段,怎麼能跟我伟大的犯罪摆在一起?」
这股不屑渐渐变成一股难以控制的焦躁,几乎驱使猫胎人离开窄巷,去进行他下一次的犯罪。此时电脑正好快没电了,发出哔哔的警示声。
猫胎人抬起头,天空已露出一条蓝缝,就快亮了。
看了看表,已经凌晨五点,猫胎人揉捏盘腿过久开始麻木的双腿,跳下馊水桶,打量起睡了一地的野猫。算算时间,猫胎人已经连续三十四个小时没有阖眼,迫不及待想知道自己对这个社会的影响,让猫胎人一点睡意也没有。
选了一只黑白相间的母猫放在背袋里,猫胎人将其他昏睡的野猫丢进满载的馊水桶里,诅咒了几句替代往生咒,这才盖上塑胶盖。
走到三条街外的便利商店,猫胎人迫不及待买了台北市第一份早报,苹果日报、中国时报、自由时报、联合报各买了一份,以免错过任何媒体给予的犯罪光环。
「百年奇案,南回搞轨谋取钜额保险金!」
「峰回路转!南回搞轨案爆出案中案!」
「李泰岸兄弟精心策划的犯罪蓝图?!」
「震惊社会的百年奇案,检调被摆了一道!」
猫胎人错愕地看著四份报纸的头条,这是怎麼回事?快速翻了翻报纸内页,只有在社会版的角落,稍微提到前天晚上离奇的救护车杀人事件,报导的内容根本不及网路上沸沸扬扬的万分之一。
「这怎麼可能?没有道理啊……干!这根本没有可能啊!」猫胎人跌坐在马路边,一条掌管理智的血管几乎要爆出他的脑。
什麼南回搞轨案?保险金?我管你是一千万还是七千万,只是为了杀一个人就把整台火车搞到脱轨,这称得上是犯罪艺术吗?不过是一场铜臭罢了!这种烂东西居然取代自己,强暴了每份报纸的头条!
视线突然一片黑。
杀掉那些不长眼的报社记者吧!杀掉那些自己为是的版面编辑吧!巨大的杀念犹如火山爆发,快要裂开猫胎人的脑子。媒体操弄新闻议题的把戏,此时猫胎人有了切身之痛。非常非常的痛。
!
不对。
忽然,猫胎人茅塞顿开。
自己昨晚犯罪的时间是在报纸截稿之后,编辑根本来不及把记者写好的新闻稿塞上版面。混帐。尽管知道了原委,但猫胎人情感上还是觉得受到了伤害。
如果陈水扁深夜遭到暗杀,那麼无论如何,隔天的报纸还是会抢印头条吧?也就是说,虽然有截稿的不利因素,但终究还是自己的犯罪不受媒体重视,所以才没有得到如总统遭刺的重量级新闻待遇。
……这麼说起来,原先的犯罪计画应该加快脚步,为了有效抢版面,把夜晚的犯罪扛到白天来干才对?猫胎人快速思考著,清晨的冷空气让他更加醒觉。
决定了。
事不迟疑。
5。
早上九点。
任教於警察大学犯罪心理课,同时也是谈论性节目的名嘴叶教授,精神奕奕地坐在家里餐桌上看著报纸,妻子刚刚开车送儿子去上学,留下丰盛的早餐。
即使还在家里,叶教授依旧习惯身著烫得发亮的黑色西装,最能凸显出他的专业素养,脚上穿著反覆擦拭的皮鞋在镜子前走来走去,踩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的踢踏声响,有种高级品味的悦耳。
叶教授喜欢这一切。
他笃信一个人身上衣装的标价,就等同於一个人份量。
楼下的门铃响了。
「谁?」叶教授起身,走到对讲机前。
「你好,我是苹果日报的记者,我们想针对猫胎人的案件向您做个访问。」
「是这样吗……一大早的,我才刚起床呢。进来吧。」
「实在是太感谢了。」对方似乎正松了口气。
一大早就有采访找上门,叶教授其实没有丝毫不悦,但在语言上摆个架子有助於抬高他的地位,何乐而不为?事实上,叶教授的心里正为了自己受到媒体的重视沾沾自喜著。
听著楼梯间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叶教授打开门,对方一见到他便鞠躬问好。
「叶教授,实在是打搅了。」记者诚惶诚恐。
「贵报也真够烦人的,幸好我还没出门呢。」叶教授话虽如此,却伸了手拍拍记者的肩膀,说道:「你们这些跑第一线采访的也实在辛苦,吃过早餐没有?」
「这……还没呢。」
「别客气,我们边吃边聊吧。」
笼络媒体是叶教授一贯的做法。在这个世界上想要功成名就,就得跟媒体打好关系,这也是叶教授之所以有别於其他的同行的嗅觉,他可不想一辈子窝在警察大学里教书、或是去上节目通告赚钟点费。
总有一天,叶教授也想开一个属於自己的谈话性节目。
记者还没坐下,便拿出相机说道:「我们会放在显眼的版面。」於是叶教授对著镜头摆出非常严肃的表情,微微皱起的眉头散发出成功人士的神采。
让人陶醉的镁光灯过后,记者拘谨地坐下,将录音笔放在叶教授面前。
「是这样的,由於猫胎人连续两天的犯罪手法在社会上掀起很大的恐惧与讨论,许多人指出,猫胎人的犯罪很可能是台湾第一宗仪式性的连续杀人,请问叶教授你的看法?」
叶教授先喝了杯水,不疾不徐地轻了轻喉咙,表示慎重。
「我认为,猫胎人的仪式性犯罪意味著这个社会,受到好莱坞电影太多的负面影响,虽然目前为止警方收集到的证据还不足以明白猫胎人的犯案动机,但我可以大胆地预测,猫胎人一定还会继续犯案,直到警方跟上他的脚步为止。」
「虽然现阶段资讯不足,是否可以请叶教授分析一下猫胎人的犯罪动机呢?」
「动机,八九不离十,是为了哗众取宠。」
记者嘴巴,被这样的答案给翘开。
「哗众取宠?连续杀了两个人,就为了……」
「没错,就是为了曝光。为了曝光,猫胎人急切希望警方注意他与众不同的犯罪手法,所以才会冒险在短时间内连续犯案,这点暴露出猫胎人犯罪心理的不成熟,其实,猫胎人还在属於自己的犯罪逻辑。」
「难道猫胎人毁掉孕妇的子宫,把猫缝进去,不是一种犯罪逻辑吗?」
「不过是一种烂手术。」
「不过是一种……烂手术?」记者手中的笔歪了一下。
「对子宫的破坏,当然是一种犯罪心理上的选择,我们可以牵强附会猜测凶手有扭曲的恋母情节。」叶教授想起昨天深夜,他跟几名专办此案的警察解说了同样的内容,说道:「但是凶手实在是太刻意了。」
「太刻意了?」记者的身子震了一下。
「没错,太刻意了。猫胎人非常专注地在破坏子宫,将人类的婴儿取出再缝进小猫,而且在过程中,猫胎人还用点滴注射生理食盐水维持被害人的生命;第一次缝的是死猫,第二次缝的是活猫;第一次被害人提前死亡,第二次被害人还在医院急救——还是托了猫胎人打电话报警的福。你说,猫胎人在干嘛呢?」
「在改进他的犯罪能力。」记者很快回答。
「没错,改进犯罪能力,但改进犯罪能力做什麼?那只是很表象的东西。」叶教授为自己与记者倒了一杯牛奶,说道:「猫胎人一心一意延迟被害人的生命,就是想制造出恐怖的感觉,这种过於专注在增强犯罪强度的心态,要远远胜过於他想传达的东西。」
「表达的东西?」记者非常认真地抄著笔记。
「猫胎人只留下了犯罪手法,却没有留下讯息。」叶教授睿智地拨拨头发,说:「一个什麼话都不想说的凶手,大大失去他应得的魅力。」
「原来如此,没有留下讯息!」记者茅塞顿开,点头如捣蒜。
叶教授对记者的反应非常满意,补充说道:「当一个凶手没话说的时候,谁会替他说呢?」期待地看著记者。
「记者!」记者脱口而出。
「对,就是记者。」叶教授拍拍桌上的报纸,说:「你们这些记者能替他说什麼?有限嘛!最后还不是一大早跑来问我这个犯罪学权威的想法?」
句句命中要害,记者几乎要鼓起掌了。
「但……」记者像是想到了什麼,虚弱地问:「难道那种变态手术,不也可以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