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夫记-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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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时已深秋,萧柏之仍冒了一头的热汗。他牵袖拭汗,反倒把脸上划得一道黑一道白的,活像京剧里的脸谱。
火势已被控制,但萧柏之面上却毫无欣喜之色。这一把火,烧掉了他老爹视若珍宝的几本字帖,其中一本据说还是前朝遗留下来的孤本。等他老爹回来,少不得又得挨一顿臭骂。
好在没有人员伤亡,终归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萧柏之已询问过守夜的嬷嬷,知道她们今夜行事并无差池,莫名其妙的便走了水,谁也说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再仔细勘察了现场一番,萧柏之心里便隐隐有了疑端。阁楼边上有洒过火油的痕迹,而且后院边上的草丛里,还有一个被遗弃的火折子。这般看来,倒像是有人故意纵火。
萧柏之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他老爹长驻渝山关,一众姨娘与庶子庶女,因被萧夫人所厌,也追随萧将军常年在外。这偌大的萧府里,平日就只得萧夫人和他两人,近来才多了个杜繁歌。人数少,事清简,为何会出现这种蓄意放火之事?
他心里惦记着樱柠,来不及细想,只打发了两个家仆去萧夫人和杜繁歌那边报平安,自己又急匆匆地赶回印月楼了。
黑灯瞎火,院门洞开。两个老嬷嬷匍匐在地,上好的汝窑瓷器分裂成不规则的碎片,在月华下泛出冰冷而细腻的光泽。萧柏之一踏入印月楼,映入眼帘的便是这么一幅景象,而樱柠,已不知所踪。
他浑身一震,刹那间手脚僵硬如铁。脑海里在经过一瞬的空白后,凭空轰然出现了几个大字:调虎离山!调、虎、离、山!此刻,他终于明白了,为何今夜萧府里有人纵火!原来,原来樱柠才是他们的目标!
先前在太子府里被他压下的疑问,此时也如水里的葫芦般,迫不及待地浮出了水面。那入宫的文书昨日才到京城,樱柠何以能在短短一日之内,就将章印补办齐全?这漏洞如此明显,为何他那时就那么大意?
她背后肯定有人,而且来头不小!
一时之间,萧柏之懊悔莫及,满脑海里只来回盘旋着樱柠方才说的那句话:你可知你这回惹到谁了?你可知你这回惹到谁了!他真想冲樱柠大吼一句: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你到底惹到谁了?!
冷月无声,夜露凝霜。空寂寂的庭院里,尚未擦拭干净的窗棂被秋风拍打着,磕在窗台上,发出单调而乏味的喀喀之声。
×××××
樱柠是被一盆冷水给浇醒的。深秋的井水,寒凉似冰,冷得她一个激灵,猛一下清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入眼的是金碧辉煌的盘龙柱,火光熠熠的鎏金莲花壁灯。这景象如此熟悉,似乎是在哪见过。樱柠稍稍思索了一下,却吓得猛一翻身坐了起来。她记起来了,这是在七王爷府上的殿堂里!
回头一望,果不其然,七王爷正坐在上首悠悠然品酒,仍旧一身青袍的何先生正在一旁为其殷勤布菜。
七王爷仿似没有看到樱柠一身湿漉漉的水珠,笑吟吟说道:“商姑娘醒了?这一觉睡得可好?”
樱柠惊愕失色,半晌不能言语。
七王爷缓缓起身,从殿上踱步而下,到了樱柠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嘴角慢慢浮起一缕讥诮的笑容,“或许,如今本王该改口喊苏姑娘了。就是不知道姑娘更喜欢哪个称呼?”
樱柠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答话,索性又闭上了嘴。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她用手撑着地板,正想站起,却冷不防旁边伸来一手,猛地一推,一下子又把她推回地板上。
她扭头一看,却是七王爷——他不知什么时候已屈膝蹲在她的身旁。
七王爷伸出一只手,捏住她的下颌,用猎人打量猎物的眼光冷冷看了她半晌,才似笑非笑地说道:“看不出苏姑娘这么好手段,这才几天功夫,就把萧都尉迷得神魂颠倒的。不过,这也证明了本王没有看错人,苏姑娘确实是有些本事的,你说是不是,何先生?”最后一句却是对幕僚何道邬说的。
何先生不知何时也跟过来了,此刻在旁附和道:“王爷慧眼识人,卑职一向佩服。只不过,一般稍稍有点本事的人,也或多或少会有一些反骨,不是那么容易听话的。”
七王爷甩开樱柠,缓缓地站直了身子,笑道:“这说得也是。本王还记得前些年得了一匹青海骢,能日行千里,端的是骠骏无比。只可惜性烈如火,无人能驯。后来没法,也只能将其杀了。至今想起来,仍觉得可叹可惜。”他摇头叹息,似是无比惋惜。
何先生道:“王爷不必遗憾。千里马是难得,可要找一个既聪明又忠心的舞姬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前两日有人向卑职推荐了一舞姬,妍姿艳质,且又聪明懂事。王爷若是对苏姑娘不满意,不如换个人试一试?”
七王爷道:“可以一试。此事还有劳何先生费心。”
“那苏姑娘……”何先生转头望着樱柠问道。
七王爷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她知道得太多了。”
☆、第二十九章
七王爷与何先生,两人一问一答,仿似闲聊,只把樱柠视作无物。只是樱柠却知道,这番对话,是七王爷特地说给她听的,因而在他和何先生谈话的过程中,樱柠便也一声不吭,只凝神细听。此时听到此处,她不由悚然一惊,未及细思便惶然开口:“七王爷,樱柠知错了!樱柠以后不敢了,请王爷再给樱柠一次机会。”
七王爷与何先生对视一眼,嘴角飞快地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他回过头来,做出一副遗憾的样子来,“苏姑娘,不是本王无情无义,只是之前本王已警告过你,奈何你执迷不悟,非得明知故犯。如此一来,本王再难宽恕。”
樱柠刚才是一时惊慌才仓促言声,此刻再转念一想,已知道七王爷无非也就是恐吓恐吓她,并不会真的要她的命,当下定下心来,爬起来跪在地上赔了个笑脸道:“王爷若真的要杀樱柠,尽可以在萧府就一刀结果了樱柠,何苦大老远的还要把樱柠给掳了过来?王爷不杀之恩,樱柠铭记于心,日后定当鞍前马后,结草衔环来报。”
樱柠一边说着,一边偷觑七王爷脸色。见七王爷面上并无异色,方壮着胆子继续往下说:“其实,王爷此次真的是误会樱柠了。樱柠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绝不敢背叛王爷。今日下午的事,罗老头也看见了,是萧公子强行把樱柠带走的,他甚至还喊人拿了麻绳要来捆樱柠。樱柠实在是被逼无奈。本还想着要设法逃走,没想到王爷英明神武,竟先派了勇士前来解救樱柠!王爷如此拳拳爱护之心,实令樱柠感激涕零。”
这一套说辞,樱柠一口气说下来,情真意切,唱念做打俱佳。七王爷虽然明知她满口胡言,却也不点破,只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做戏。此刻见她讲完了,方对着她淡淡问道:“演完了?”
樱柠心下一悸,正欲加辞狡辩,却又听得七王爷闲闲散散说道:“你可知这么多舞姬,本王为何单单挑中了你?就是看中你这临机应变之力。这么短的时间,就能为自己编排出一套说辞来,还叫人挑不出错处,也算得上你本事。”
几句话说得樱柠一张脸乍红又白,讪讪半天才憋出一句:“王爷谬赞。”
何先生本在一旁抿嘴偷笑,此刻便出来和稀泥,“苏姑娘,你既应承为王爷做事,又何苦去招惹那萧都尉?不瞒姑娘说,王爷对你是极为看重,已替姑娘将前路都铺排好了。只要姑娘顺着王爷的路走,这日后的飞黄腾达,又岂是一个小小的骁骑都尉能给予的?”
樱柠只能诺诺称是。
何先生又道:“我们家王爷虽不是心胸狭窄之人,却也不会柔茹寡断任人欺诈。机会只有一次,苏姑娘可要把握好了。若是再起异心,下回只怕姑娘连开口分辨的机会都没有了。”
“樱柠明白。”见侥幸逃过一劫,樱柠暗暗在心里松了口气,马屁也拍得越发顺溜,“七王爷大仁大义,宽厚为怀,樱柠对您的感激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犹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今后誓死追随王爷,粉身碎骨,在所不辞!”这几句话,本是周星驰电影里的经典对白,樱柠耳熟能详,一口气滑溜溜地直说下来,连气都不带喘一下。
七王爷哭笑不得,只得喝道:“少说这些没用的!本王问你,你可曾对那姓萧的说过什么没有?”
樱柠脑海里霎时警铃大作,赶紧答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王爷的事,樱柠一个字也没对萧公子透露过!”见王爷仍一脸的不置可否,又补上一句,“樱柠的母亲还在王爷府上,樱柠哪敢这么造次?”
七王爷却仍缄默不语,只拿眼光去瞟何先生。
何先生沉吟了一瞬,慢慢说出了一句话:“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樱柠心里咯噔一沉,急道:“七王爷,萧公子对您的事真的是一无所知!樱柠丁点也没说与他听!王爷你想想,若萧公子知道樱柠是您的人,还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把樱柠强行带走吗?”
七王爷冷笑一声,“本王还没开口,你这丫头怎的就如此着急?该不会是对那姓萧的动了真心吧?”
樱柠始觉失言,讷讷地闭了嘴。
七王爷不耐地挥了挥手,“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先退下吧。”
樱柠虽有不甘,却也无法,只得屈膝一礼,躬身而退。
直待樱柠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七王爷才叹道:“能者不忠,忠者无能。这世事,总是难以两全其美。”
何先生道:“俗语说得好,甘蔗没有两头甜。王爷也不必过于苛求。忠者无能,不成其事,再多的忠心也毫无用处。这苏氏虽有异心,但勾人的本领却是不错,且又懂得见风转舵,倒是个极合适的人选。她有软肋挟制在王爷手上,倒也不用怕她翻出王爷的手掌心去。”
七王爷道:“本王便是如此考量,才暂且放她一马。要不,岂容得下这叛逆之徒!”说到最后一句,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