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夫记-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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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如惊雷当头劈下,曼娘的脑子轰的一下炸开。她生她养的孩子,身上什么地方有什么样的痣,她焉能不知?
头脑有一瞬的空白。待回过神来,她发疯般地摇醒了身旁的高航,“樱柠!樱柠!那是樱柠!”
高航睁开一双惺忪睡眼,茫然四顾,“在哪?在哪?樱柠出来见我们了吗?”
曼娘却激动得连话也说不清。
好不容易高航才弄清楚了事情的缘由。他二话不说,提了佩剑拉了曼娘,急追而去。
后来的事情无须赘言,曼娘和高航从鬼门关把樱柠抢了回来。樱柠身上令人发指的伤痕,令曼娘对萧府恨之入骨,坚决不肯让她再回那个火坑去。
樱柠经此一事,也明白了萧柏之终不是自己一生的倚靠。纵然他有权有钱又有势,纵然自己与他称兄道弟义薄云天,可做人,到底还是要靠自己,不能一辈子躲在别人的庇护里。
以前萧柏之没有女人,只有兄弟,所以她尽可以在他面前恣意妄为。可如今,萧柏之已经从一个男孩长成了一个男人,他身边的女人也只会越来越多,她,应该识相一点了。
想清楚上面的道理,樱柠也觉得萧府没有回去的必要了。因而,在她伤好病愈之后,她随着娘亲与高航,再次过上了颠沛流离的生活。
居无定所,三餐无继。这样的日子过了有半年之久。
之后,他们来到了历州。当时他们并没有想到,这一座温婉得如同一轴古老画卷的小城,竟会成为他们旅途的最后一站。
流浪生活的结束,源于与一位故人的偶然相遇。
历州多雨。那天也是一个梅雨天,斜雨霏霏,烟锁重楼。
樱柠他们初来乍到,还未寻得落脚处,只能蜷缩在一户人家的屋檐下,瑟瑟躲雨。
少顷,那两扇紧阖的朱门忽而吱呀一声打开,一位少妇袅袅而出,身后跟着一位家仆打扮的汉子。
见主人家出来,樱柠他们自觉地往边上挤了挤,让出了路。可那家仆却仍觉不够,上前来恶声恶气地喝道:“臭叫化子,赶紧滚别处去!别弄脏了我家门前的地板!”
话音方落,那少妇已微微蹙起了眉头,不悦地说道:“二勇,别这样对人说话。下雨天,他们又没伞,你让人家上哪去?”
说话的同时,她已不动声色地将在她家门前躲雨的这三人打量了一番。见他们身上衣裳虽然洗得发白,却干净齐整,丝毫没有乞丐的邋遢样,便道:“这几位若不嫌弃,不如进寒舍一坐,等雨停了再走。”
曼娘原先一直被高航护在身后,此际方站了出来道谢。谁知她方一开口,话还没说完整,就见那少妇愕然后退一步,惊呼道:“这不是京城的苏夫人吗?怎么……怎么会是你们?”
曼娘抬头一看,不由也热泪盈眶,“慧四娘!”
原来这慧四娘是先前苏夫人为樱柠所请的舞艺师傅,曾在京城苏府里住过一年。
樱柠小时候尤喜舞艺,只要听到音乐,就会随着节拍翩翩起舞,无师自通。苏夫人宠女心切,见她喜欢,便也为她请了一位师傅来府里教导舞艺。这便是慧四娘了。
慧四娘本是京城皇宫里的舞姬,一身舞艺精湛卓绝;后来年纪大了,便被放出宫来。苏夫人打听到她的名气,特地重金聘来到府里指导樱柠。一来二去的,慧四娘与苏夫人相熟起来,两人脾性相投,处得极好。
却没想到,樱柠随着慧四娘学了一年舞蹈后,有一次在练舞时失足从练功台上摔了下来,磕破了脑袋,昏迷了一天一夜方才转醒。也正是这一次,让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李箐进入了樱柠的身体。
樱柠堪堪捡回一条小命后,苏大人和苏夫人心有余悸,说什么也不肯再让樱柠学舞了。慧四娘也因此而离开了苏府。
此刻故人重逢,曼娘与慧四娘都颇为感慨。曼娘将樱柠拉过来道:“樱柠,这就是你以前的舞艺师傅慧四娘,你可还记得?”
此樱柠非彼樱柠,她自是毫无印象,只浅笑着盈盈施了一礼。好在曼娘与慧四娘对一个五岁小孩的记忆也没有太高的期望,当下一笑而过。
慧四娘执着樱柠的手,叹道:“当年我离开时,她才不过三尺来高,转眼就这么大了。”
她眼光无意间瞥到樱柠已磨得开了毛边的衣袖,这才从故友重逢的惊喜中恢复过来,带着微微的讶色问道:“苏夫人,你们这是遭遇了什么变故?怎么……竟沦落到这个地步?”
曼娘叹了口气,“这个说来话长。只能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哪!”
于是,在一室氤氲的茶香中,曼娘娓娓而谈,将慧四娘离去后苏府的种种遭遇徐徐道来,听得慧四娘不胜唏嘘。
慧四娘也是个热心肠的,当下便道:“苏夫人若是不嫌弃,就在四娘这里安顿下来。历州地偏人稀,生活安逸,不失为一个隐居的好处所。”
这些年的奔波,让曼娘确实也是心力憔悴。于是三人商议过后,接受了慧四娘的提议,在历州安居了下来。
☆、第十一章
说起来,慧四娘也是位特立独行的人物。
她年已过三十,却一直未曾婚嫁。
诚然她容貌并不如何出色,眉毛太浅,眼睛太细,平凡得让人留不下一点印象,可是,这并不是说她是因为相貌丑陋而嫁不出去;相反,她五官虽然平淡,可凑在一起却让人有种很舒服的感觉。且她多年练舞,身姿绰约,比起正当花季的少女来,更多了几缕无法言传的韵味。所以,容貌并不是她姻缘路上的阻路石。
真正妨碍了她的姻缘的,是她的年纪。
当年慧四娘出宫时年已二十五六,早过了这个时代女子的最佳婚配年纪。于是在谈婚论嫁这一事上,难免就有些窘迫。可供挑选的余地不大,无非也就是续弦侧室之类的位置。再加上她曾为舞姬的身份,对方的态度便有些微妙起来,蔑视中又带了几分轻薄。
这样的事情发生过几起之后,她一怒之下,索性立誓终身不嫁。
离了京城,她回到自己的出生之地历州,开设了一个教坊惊鸿阁。
惊鸿阁专营歌女舞姬,或逢高门宴请时上门表演助兴,或干脆买卖美姬。慧四娘每年都会从人牙子那里收进一批有潜质的幼女,教其歌舞乐器,待学成艺精之后,转手卖出以牟取利润。经过十年的苦心经营,如今惊鸿阁已颇具规模,其培养出来的歌伎舞姬,在历州城一带尤其抢手。
手里有了余钱之后,慧四娘添置了几处宅院,平日里放租收点租金补贴家用。
刚好城东的一座屋宅租约到期,她便将这个小小的宅院给收了回来,给了曼娘让他们于此安家落户。
有了安身之所,曼娘与高航开始四处寻找活计,以便维持生计。历州有个码头,高航没费什么劲就在那里找了份搬运的力气活;而曼娘,也在一大户人家那里接了份浣衣的活,每天总要带一大堆的脏衣服回来清洗。虽然两份活的报酬都不多,但好歹能勉强度日了。
至于樱柠,她也想出去找活干,曼娘却死活不肯答应,怕她干活把手干粗糙了,日后不好找婆家。
慧四娘得知后,便来游说曼娘。她始终觉得樱柠很有舞蹈的天赋,当年那样中断学艺,实在可惜。于是,在慧四娘的撺掇下,樱柠进了惊鸿阁,开始学跳舞。
樱柠前世本就是舞蹈系的学生,虽然已有好多年没碰,但底子还在,这一出手,让慧四娘尤其惊艳,当下更是把她当作关门弟子来悉心教导。
一晃三年过去,樱柠学有所成,开始接受任务出去商演,渐渐成为历州城里小有名气的舞姬,收入也丰厚了起来,改善了家里捉襟见肘的经济状况。
这期间还发生过一件事。
惊鸿阁里有一位歌女商容容急病过世,刚好她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慧四娘便把她的死讯压制了下来,悄悄地把她的身份给了樱柠。
商容容本是平民,因父母双亡被嗜赌的叔父卖入惊鸿阁,沦为奴籍。慧四娘又找人在衙门里买通关系,把商容容的卖身契和奴籍撤毁,改回平民身份。
于是,樱柠不再是见不得光的“黑人”,她有了一个新的身份,平民商容容。
对外,樱柠是商容容,可回到家里,曼娘和高航还是照习惯喊她樱柠。
关于母亲和高航,樱柠不知道该如何去评说他们。
这些年来,高航一如既往地守在曼娘身边,呵护备至。即使曼娘早已不复当初的雍容华贵仪态万方,早已沦落为一个手掌粗糙满面尘烟的普通妇人,可高航望向她的眼里,半点痴迷都没少。
这一片痴情,令樱柠这个局外人都不禁为之动容。
可也正是这两个人,像闷嘴葫芦般,抑制着心里如火如荼的热情,守着一套比纸还薄的所谓的“祖制礼法”,谁也不肯率先捅破那层纱。
樱柠曾经以为娘亲只是抹不开面子,于是在日常生活里偶尔便会拿他们打趣。刚开始曼娘虽面有不悦,却也没说什么。可后来樱柠变本加厉,玩笑越开越露骨,直至最后一次,她忍不住勃然变色,怒斥樱柠。
樱柠甚是委屈,我这样煞费苦心的,还不是在为你俩搭桥?她一气之下,索性把曼娘和高航之间的那层薄纱给捅破了,“我说得有错吗?你和高叔叔早已不是主仆了,这么多年同吃同住,亲如一家,为什么不干脆拜了天地光明正大地做一家人?”
曼娘又气又急,怒骂:“你忘了你爹爹吗?!你做了几年商容容,就真的以为你姓商,忘了你原来的姓氏了?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岂是你一个做女儿的可以说的?你扪心自问,你这样做可对得起你爹爹的在天之灵?”
对于苏至谦这个便宜老爹,樱柠印象并不深刻。她与爹爹的相处不过短短一年,且这种封建的大家庭,往往走的都是严父慈母路线。故而小时候的樱柠见了她爹,都有如老鼠遇上猫。
然而,不可否认的是,樱柠亲眼目睹,她的爹爹对娘亲极好,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