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望尼罗河-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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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蓠坐好,朝她轻轻一笑:“民女唐突来访,敬请女官长见谅才是。”然后她把一直牢握手中的陶罐递向妇人,“这瓶子里装的是防虫的香油,是晓蓠依照图特将军和伊菲玛特神官吩咐所制成的。请女官长过目。”
迈亚接了过来,听她讲到是香油,想了想,拔开了套在罐口的布塞,一阵馥郁香气顿时飘散开来。
她把塞子套了回去,抬起眼:“老身没听错,小姐刚刚说的是防虫?”
“没错。近段时间蚊虫引发的疫情在王国各地发生一事,女官长应该有所耳闻。”晓蓠恭敬迎向她的视线,在她做出颔首的动作后,接着说道:“由于图特将军心切王和王后的身体健康,又知民女对防虫略有心得,故嘱咐民女协助神官大人调剂出防虫的香油。这瓶是目前仅有的成品之一。”
“里面除了柠檬草和香茅草,还有月桂叶。”迈亚眼角含笑。
她点了点头,“大人的嗅觉很准。香油的主要来源确实是这三种植物的茎叶。”
迈亚安静放下因满载变得沉重的掌大的陶罐,却没有为对方的夸赞动容,“宫里也有用此三类植物制成的香膏。总而言之,先谢过小姐的好意。”
闻言,晓蓠心知这话的言外之意,但依旧得体地笑着,并未急于辩驳。
“恕民女冒昧。王宫一直存有您所说的这批香膏的充足储备,是吗?”
“自迈亚进宫以来,一直是的。”
晓蓠像是听到了想要的答案,莞尔道:“民女此次进宫前,从图特将军和神官口中得悉,与王后同胞的五公主与六公主皆是因病早世的。请问女官长清楚她们得的是什么病吗?”
女官的眉心轻轻一拢,平静目光里多了一分清冷。“不知小姐此问为何?”
她悄悄攥起了手,声音变得低沉谨慎:“是疟疾,对不对?也就是此次疫情的病症。”
场面随着她的提问愈加沉寂,迈亚从她上一番话的转变已说明了什么,可是她不能放开对话的主导权。罔顾女官渐显不悦的态度,晓蓠以正常的语速再开口。
“倘若宫中储存的这些香膏是起作用的话,随陛下王后一同迁回底比斯王宫的,年幼的五公主与六公主就不会被疟疾夺去宝贵的生命。民女也知道,王族每天都会在早晚沐浴后,涂上女官长口中的含有月桂叶的香膏。然而这类香膏不但包含其它成份,过度浓稠的香膏在气温高的日子,会导致涂抹者体温无法散发出去,汗水得不到适时蒸发反而更容易引来蚊虫。”
话音落地,迈亚紧紧看着晓蓠,“晓蓠小姐如何保证您带来的香油有效?”
她也放松了面部神经,换上怡人的笑容:“这种香油都是用植物界中蚊虫从不靠近的种类提取而成,使用时只需加三到五倍的清水调匀,在身上涂抹一层,同样早晚各一次便可。按十人的份量,这里可以使用十五天。”
虽没有得到正面的回应,迈亚却明白了这姑娘耍的小心思,是以也未去刻意指正。
“小姐的头发长得不错,不过只是洁净还远远不够。”迈亚忽然站起了身,一只手摆在了陶罐的颈部,“这瓶香油老身今天收下。但愿真像您保证的有效。”
她回以有礼的微笑。
打从拜见问安的一刻,晓蓠就在有意识地观察她。这位妇人已挥别了芳华年代,但姣好的面容与五官轮廓仍流露出另一个人的痕迹,丰腴有度的体态让人知道,她并未因置身繁华之地而耽于享乐、好逸恶劳,清明的棕色眼眸里透着年岁的印记,和时间消磨不去的慈爱。
明知不该,她仍生出了许多遐想。
还有陡然满溢的感情。
“我听说,您有一个孩子,请问你们相处得还好吗?”说完,晓蓠才发现自己的肩在不停地颤抖。
迈亚顿住了脚,返过身。她再一次打量起这个女孩,秀眉削脸,大大的眼睛份外透彻,细看之下不得不承认不算出挑的姿色耐人回味。良久她笑了笑:“老身每过一段时日便会回村探望他。他过得很好。”
“是吗。”她轻声应道。
女官盯住她径直望向自己的眼睛:“晓蓠小姐想说什么?不妨直言。”
晓蓠看着迈亚微微出了神,听见她隐含薄愠的话,摇起了头。“请相信晓蓠没有冒犯之意。晓蓠不过是听闻王从小由迈亚大人教导长大,陛下和您非常亲密,所以好奇您和令郎之间的关系会不会因此疏远而已。”
她怔了怔,旋即笑而不语。
不是不清楚对方要被惹得不快,她却控制不了自己的嘴:“说来凑巧,图特将军也是大人村里出身的孩子,因救驾有功荣幸受封,在朝堂中举足轻重。大人可曾为此在心底有过半分骄傲?或者该说,贵村是凯姆特的一块灵杰之地?”
迈亚想了想,“图特将军救驾护国,挣来的光荣崇敬都归他自己。诚然,老身亦为王国有此栋梁由衷高兴。至于灵杰一说,圣土就是一片伟大的灵地。”
她出乎意料的回应让晓蓠蓦地静了下来,眉眼低敛在思索什么。
“若没有别的事,老身告辞了。”
渐远的脚步声中,她响起的声音有如过冬结束的夜莺振翅鸣唱。
“民女知道,女官长十分关心图特将军。日后但望能再见您造访的身影。”
“图特大人即将南征,老身也盼望在此前,晓蓠小姐好生陪着他。”
抬起视线,宁静的院子只剩下她,以及风过境时的一阵惊扰。
视野里的景物骤然模糊了棱角。耳边回荡着妇人最后的话,她握紧的手指松了又握,双眼用力闭了闭,睁开,然后仰起头,深深,深深吸了一口气。
如此,她还要去找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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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近晚昼,图特完成日程安排的工作后,并未牵上坐骑。他徒步离开了行院。
之前脚不沾地的忙碌是他乐见其成的,当然不乏推波助澜的自身原因,现下却连歇息也无暇肖想。突然间他不晓得该庆幸,还是苦笑。
惟有神知道,他有多想她。想得身心都疼了。
菲玛捎回的尽管不是什么好消息,至少令她有事可忙,令她没那么多胡思乱想的空闲。他要确保在南征古实前,不必亲眼目睹她的离开,他也根本办不到,然而如今任何一个举动都可能令她反抗得更厉害,两人必将闹得更僵。他不打算轻举妄动,起码在有十足把握前。
但凯旋归来后呢?
她竟然怀疑他对她的爱。他的蓠,什么时候起变得这么不自信?还是说,她在未来里的认知影响到了她的想法?
不可否认,他在清晰“看见”她所来自的世界的影像时,的确大吃了一惊。可是他第一次“看见”她的来历,并非在进入大金字塔的时候。
他是直接进入了她的梦境。
一个简单但放满书籍的房间,睡梦中的她用探究的黑眸默默追随着他。很显然,她当时没认出他。只是她也没把他驱逐出境。只要她在内心深处对他存有一定的抵触和抗拒,就算他一开始顺利进入了她的梦,在被察觉并触发敌意的瞬间,他就会被弹出她的思维。因此在那时侯他便确认了,蓠是信任他的。
但图特不准备将这点,作为强迫她完完全全成为他的所有物的理由,即便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即便他们生死与共过。
秘密送达的武器、甘格拉公主的遇害、古实部落的集结,一切都来得太突然而汹涌。他无法肯定有多少势力掺杂在里面,加上古实一带丛林密布,地势崎岖,此次征伐充满凶险。为了什么原因都好,他不会再像上次北征叙利亚那样,同意蓠随军前赴战线。她的疏离是很好的一次机会,否则固执如她,不可能安份留在王城,留在他的将军府。
只是他回来时,她还会像从前一样等在府邸大门,笑着迎接吗?
不。如果他此去发生了不测,他不想她就此空守下去。
那天她离去后,他回到藩篱包围的庭院对依米奥下令,加拨人手全力搜寻余下的“沙漠泪滴”和“天狼星之眼”。依据菲玛的说法,仅靠『愿望杯』,很难确保瞬时就能开启时空之门,错过最佳时机,可能就要等下一次天象。
可是啊,他怎么放得了手?
昂起头仰望,广袤的天空无限湛蓝。
忽然疑问,这一刻来临时,她会不会跟他一样的痛。想得着了神,他发现自己残忍地渴望,答案是肯定的。图特的唇边露出一丝讥诮的笑。
不知到底走了多长时间,下意识放慢脚步时,他恍觉映入眼帘的景致,依稀熟悉。
哦,他已经到家了。不过没有她的地方,还可以称作“家”吗?
“欢迎回来,图特。”
天籁响起。图特霎时反应不过来,僵硬地转过了身。
“我等你好久了。”她依旧是一身努格白的装束,眼睛一眨不眨。
他直直盯着眼前笑靥,还有纤纤双手捧于腰间的青金石铜链。
他也许无法听见晓蓠此刻的心声,不然他不会继续双脚被钉在原地似的站着。她在想,可以随心所愿凝视这个男人,原来叫人如此喜悦。
初次冷战不过维持了十天不到,以图特的退让落幕,而由于她的不敢置信、愤怒和难过,这回她拒绝正视他超过二十天。
目光不曾偏离他的眼眸,晓蓠一步步走下台阶,走向他。
不错,卡格绿洲的那一夜宛如噩梦,她面对不了他是图坦卡蒙,安卡珊娜蒙是他王后的事实,不管中间发生过什么,都无可改变他们的夫妻关系,也不想面对。她分不清哪个才是真实的历史,痛恨莫名其妙坠入这纷乱又落后的陌生时代。
在离他不够一臂的地方停下,晓蓠与他四目相投,仿若回到初见的那一天,回到心动的那一天。
时间如书般一页页翻过。她不满表达过了,人也打了,收起怒气她尝试站在图特的角度去理解、去分析,回忆过去相处的种种。但人始终有脾气的,她一直没打定主意跟图特和解,他从未前来解释,她也从未找够借口。然而一连串变故叫人猝不及防,图特领下“图坦卡蒙”钦点率兵伐乱的圣旨、以赫塔因赫梯血统涉嫌战前通敌受审、伊菲玛特带回疫情传播的进展。协助调制驱虫香油的这段期间,她刻意放任自己沉溺忙碌的状态,累了就睡,一直到拜访女官长迈亚——
晓蓠小心抬起双手,打磨光滑的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