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望尼罗河-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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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到了一个声音在和我说话。”晓蓠一边头皮发麻,一边锁着眉如实直说,“我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听见那个声音随着梦里变换的场景响起。我不知道怎么说,但你明白我的意思对吧。”试探地瞄了瞄图特,她深吸了口气,接着回忆:“梦境里幽暗朦胧,我看到自己穿过了一道门,突然视野陷入黑暗,然后又被点亮。我不断往前走,一直走。后面就不记得了。”
图特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我明白。这里也确实不是你可以随意进入的。”
晓蓠语塞。
她心头火起,却悲哀发现,自己对现在的处境是有怒发不了。总不能无理迁怒。可在床上睡得好好的,睁眼醒来发现自己赤着脚到了个森然阴冷的地方,梦游也没有这样的。而想起那把驱使她的诡秘声音,晓蓠顿时觉得背脊发凉。
甩了甩头,她把注意力转移到这个身处的地方。
石室挑高宽敞,与隧道相反的空间还在延伸,似乎自成一格。头顶是一个由下而上开凿的圆形天井,皎洁的月光沿着岩壁如银瀑倾泻,四角燃点的明丽火焰在冰冷生辉的月光面前,立时黯然失色。天井旁,装饰性的圆柱附着攀爬植物的叶藤。不远处是一潭水池,清澈的细流从看不见的水泉默默流淌而来,月光及处波光粼粼。两人所在的一端,镌刻的象形文字比比皆是,横亘房间的与通道口在同一直线上的巨大石灰石,跟前后两面岩壁一样摆放着用意不明的方形陶土。
图特此刻正站在她方才一度靠近的巨石前,认真端详上面井然安放的陶土。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虽然对那块大石颇感畏惧,晓蓠仍鼓起勇气走到了图特身边。
“王国魔法师的英冢,奥西里斯神殿。帝王谷就在我们头上。”
“这里是地下神殿,还是一座陵墓?可是,我没看到有石棺啊。”晓蓠再一次环视了两边,眼睛扫过似镶嵌更胜摆放于石灰石上的陶土。右边全凿刻了各色的人物雕像,左边竖写着深奥的埃及文字,她恍悟过来,目光打了钉似的定在那里。“这些陶土该不会是……”咽着口水,她无法说下去。
图特露出深意的目光,眼神炯然:“这里的每块陶碑,都是所代表主人的陵墓,更寄存着他们的卡。有历任神官,也有灵力通天的祭司。他们是伟大的灵魂,生前为凯姆特贡献非凡的力量,故后继续守望这片土地,而不是进入永生。”
晓蓠肃穆地点了点头,内心有说不出的震撼。一方面对眼前沉睡的人们感到敬畏,另一方面对“魔法师”这个字眼不敢置信,好像忽然闯入了哈利·波特和中土的书里,格外不真实。即便她来到这个时代本身就匪夷所思,晓蓠始终坚持认为自己周遭是个纯粹的唯物世界。
“‘卡’是指灵魂中的‘灵’对不对?”
“没错。因此每一块陶碑都蕴含强大的灵力。如果有一天,帝王谷的王陵遭到惊扰,必定是陶碑的力量消失了。”晓蓠唇齿微张,尚来不及发话,图特犹自一笑,扬起视线:“然而,要真有那一天的话。”
晓蓠嘴皮动了动,最终静止了下来。
“蓠,说说把你带到这里的声音。”
闻言,她沉默着想了想,“是女性的声音,很沉,也很悦耳。”就像大提琴的音色。
话音甫落,图特往前迈了一步,仰望睡梦状态中晓蓠本要触碰的那块陶碑。沉静挺拔的侧影,连同皓白的巨石神坛被两边静静燃烧的烛火照得红亮。似被这番景象蛊惑,晓蓠竟忘了害怕,凑上去一同专注审度起来。
陶碑的人物雕塑是女祭司的形象,美丽静好、典雅端庄,一旁的文字大抵是她的名字。晓蓠一想再想,一个画面猝然从脑海闪过。
“这几个字有几分眼熟。”
图特应声转了过来,“你见过?”
晓蓠对上他的目光,眼里带着思考,“在拜访西特姆村的时候。村里的族长经我请求,带我到一名贵族的陵墓入口。应该就是在那座陵墓的墓室看见过的,记得几面墙壁都画有耐人寻味的壁画,我好像还特意作了临摹。”
图特胸口猛然一紧,表面依旧波澜不惊。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陵墓和这块陶碑就是属于同一个人。她的名字叫做尤斯塔斯。”他顿了顿,黑眸牢牢注视晓蓠,“她在你梦里说了什么。”
晓蓠依言一一回忆转述。说完,连她自己都惊讶对梦的个别内容记忆清晰如斯,好像她所体验的不止是一场梦,是她透过另一个人的眼睛,窥探了一场游历奇境的电影,连台词也记得只差分毫。
“尤斯塔斯是想借你取回她藏在神殿里的某样物件。”图特沉吟了片刻,说。
“为什么是我?”晓蓠想都不想问道。
他同样深感不解,但一时半刻也想不出任何头绪。
“我们先试着找找。”
听见这话,晓蓠有点无奈。假如图特没有唤醒自己,那现在应该已经找到那件东西了。但往另一个方向想,他兴许是怕她做出什么可能伤害到自己的危险事情吧。念及此,灰色心情消散殆尽,晓蓠重新充满了干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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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神的宫殿,火焰旋转飞舞更胜人间明灯
大声说出我的名号,天空神将向我敞开怀抱’
梦境中的清幽女声犹在耳边。
“在帝王谷拥有陵墓,在地下神殿又占据着一席之位,她一定是位很厉害的人物。”围着神坛与岩壁间转了一圈没有结果,身体反倒热了起来,但伴随而来的汗湿却也叫人发冷。
“尤斯塔斯是前任大神官。孩提时代的她就已经表现出非凡的灵力,在奥湾努城被视作神使。”
“所以引起了掌权者的注意?”
“那是在几年之后。诺姆长对举荐尤斯塔斯有所保留。”从神殿彼端回来毫无收获的图特伫立原地,回应晓蓠同时,垂眸看着地面。
“我猜不单为了为己所用的缘故这么简单,更是想多作观察以策万全吧。”
“直到她的锋芒再无法掩盖。十五岁的时候尤斯塔斯造访底比斯,觐见垂暮的涅布玛特拉王。没人知道那次觐见尤斯塔斯到底讲了些什么,知情者都守口如瓶,只是回到奥湾努不到一个月,她就接到任命书,破格成为最年轻的神官。”
“果然英雄出少年。”晓蓠往隧道口靠了过去,那个位置虽然不时有风呼呼吹过,但比起天井附近却没那么冷。“打后自然也有所作为,平步青云吧?”
“相反。”图特没有忽略她的举动,迈步过去给她披上斗篷,视线在那朵嫣然绽放的笑靥上稍稍一滞。“加入神官团第三年,尤斯塔斯受命协助继位的先王与大王后主持与自称‘一的使者’的灵群体的通灵仪式,接下来她先后负责撰写荣耀阿吞神的赞诗,以及拟订独尊这名神祇的国策。”平淡的口吻,不以为意的神情,仿佛不过是在背书。
从上面一番话,晓蓠不难辨出尤斯塔斯曾扮演现代称之为灵媒的角色。“可以说,先王几乎是一登基就着手宗教改革的事?”
对她抛出的求证不置可否,图特继续说:“然而也因为这样,掀起的轩然大波尤斯塔斯首当其冲。被剥夺了名号、强制变更信仰的阿蒙僧侣团,在阿玛纳的日出宫殿前对她下了狠厉的诅咒,并给她冠上‘权力仆人’之名。”
“即便为权欲所折服,也没必要冒天下不韪到这个地步。唇亡齿寒,她不会不懂这个道理。”阿肯那吞的目的如果是想通过分化宗教团体、削弱宰相的影响力来巩固王权统治,祭司出身的神官们又怎能幸免于难?联想到历史上异曲同工的借鉴例子,晓蓠否定了这个可能性。“僧侣团的不满反响只是含沙射影,就算再恶毒的方式,相信尤斯塔斯也早已料到。”她喟然。
“除此之外,这一系列事件还波及了她在祭司院的孩子。不过对办事能力卓尔的尤斯塔斯丝毫没造成影响,改革上至王国下至属地范围有条不紊地进行,形如疾风。而即使去掉受先王重用这点,尤斯塔斯惊绝的通灵天赋一样展现了她的光芒。”
向来惜字如金的他在对某个人的生平细细道来,晓蓠觉察过来后,片刻才收回遗落的目光。
“尤斯塔斯定获得过许多的赞誉和头衔。”
“诚然。在一众僧侣将怒火迁移到她身上以前,对于王国来讲,她的名字就是传奇的符号。奇怪的是,尤斯塔斯更喜欢称自己为‘流浪的占卜者’。据说一片叶一颗细沙经由她口中,都可以吐出一段段生动传神的经历。”
听他这样说,她越发好奇。“都做过什么占卜?”
图特抬起头打量平整阴暗的天顶,答案信手拈来:“她一度绕着阿布拉瓦须山行走,面对金字塔的睥睨说出了它的主人死于毫无血性的手段,是被抹杀了名讳的法老,而他曾经的王陵终在牛角勇士的脚下沦为败瓦;也向船家面不改色侃侃谈起,故土一棵由人血人肉滋养长成的参天榕树下沉睡着百万的宝藏,但凡意欲唤醒这批宝藏的人在靠近的十步内,都会眼前发黑、全身抽搐,直至痛苦死去。没人清晰地知道尤斯塔斯确切要表达的意思,但所有人都认为她在传递神的意旨和警示。”
晓蓠蓦地心颤。
“她的占卜,真的很……惊绝。”其中好像就显露了未来的端倪,牛角勇士——是埃及被罗马帝国征服的预言吗?“难怪过世后还能尊享这样的待遇。那你有没有见过真人?她理应比你大不少。”
虽然在对他发问,她却下意识避开他的方向。
“第一次见到尤斯塔斯我还很小。”图特忽然打住,没往下说。晓蓠等了半晌也没听见声响,奇怪地望向了他,他不着痕迹挪开了视线。“既然不是一眼就找得到,便意味着那件东西要通过机关显现。”
晓蓠为他的怪异紧了紧眉,但并未深思。
“那要如何打开你所说的机关?我们现在还没从她的话语中理出线索。”
图特却似乎已有了主意,他回头睇了晓蓠一眼,“记不记得你在神坛前做的第一个动作是什么。”
她想了想,旋即瞪大眼睛。“举手伸向尤斯塔斯的灵碑?”
“对。”语毕,陶碑在图特的推动下发出细微摩擦声,眨眼间凹了下去。
“可是什么都没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