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望尼罗河-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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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四下环视。宏大的砌砖白墙将城堡包围在防御圈里,自城外纵观,整座卡叠什城依山构建,又高又重的木门后,是层叠而上的建筑群体,蔚为壮观。
若非城堡重心背靠褐色山脉,侧旁是峭壁悬崖,中间横亘湍急的河流,往东是一马平川的大平原,她真会认为自己来到了《魔戒》故事中的刚铎王都·米纳斯提里斯。
城中居民个个鲜衣艳着,倒不是款式或佩戴的饰物有多丰富与华丽,只是他们身上的丘尼克、披肩以及斗篷主色调一律非紫即红,要被跟她同宗的中国人看到,不指着大呼“这才是大红大紫的最高境界”然后像哥伦布发现美洲大陆般飞奔过去研究一番才怪。
兴许是城堡建在海拔百米以上山岗的西拐角的缘故,加上坐北向南的朝向,或多或少减少了太阳的直接照射,这里的人们看上去并不如图特他们这些埃及人一般“黑”。
偷偷瞄了图特一眼,晓蓠捂着嘴低声笑了起来。
“你饿昏了?在傻笑什么。”显然,他非常不愿意应付这么一个没有行为规律的女人。
晓蓠正欲出口讥讽他一顿,凌乱的吵杂声赫然从不远处传来。她抬头望去,“怎么了?”
在地上牵马的图特缄默着,视线却一刻不离地盯住前方。
越靠近转角,声音也就越大。踢打声,谩骂声,木棍碰击声。晓蓠小心翼翼准备下马,好钻进围观的人群里一探究竟。这时耳边不适时地响起那把好听到令人不忍违抗的声音。
“你忘了之前说过的话吗?别多管闲事。”
“可是打得这么激烈,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你到底知不知道见死不救是要下地狱的,你就不怕到那么恐怖地方?还是说,你本来就是彻头彻尾冷血的人?”话一说出口就后悔了,依她所了解的,古埃及人对天堂地狱根本毫无概念,他们只会惦记如何建造陵墓以便死后进入无苦痛的来生和永恒的轮回。就算有,她不知道,仍是不知者不罪。
他面无波澜地看了她片刻,毫无预兆地放开了缰绳。“在马上等着。”
晓蓠迷茫地点了点头。她不知道谩骂声中的内容是什么,因为听不懂他们说的语言,于是除了祈祷这场风波能尽快被谁平息以外别无他法。她不喜欢纠纷,不论起因为何,一如她讨厌战争。
然而,尽管他要她老实待在米斯提背上,她亦不打算违反他的“命令”,但不代表她将原地待命直至他回来。
她是伯爵千金,可不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
当她好不容易驱着米斯提来到巷口,却只见到裹了一身白布的图特防备地观察倒了一地的男子。乍看之下,这群男子身材健硕高大,晓蓠如何也想不通他是怎样把他们撂倒的。
“埃及人是吧?”一个男子突然厉声道。
晓蓠不由一怔,因为她此刻又能听懂了,于是她竖起耳朵,准备抓住每一个细节。
“那就快滚出我们金札城!”
可惜这样的细节被捕捉了也只会损害听力。晓蓠在心里哀叹:真是折磨。
她的目光回到图特身上。他的衣袍和斗篷将整个身体包得严严实实,却因为眼睛和肤色太特别了,导致他无法如愿,被人一眼就认出是埃及人。
其实她挺好奇,在充足光线下观看图特的全貌会有什么样的感受。
晓蓠甩甩头,不再乱想,视线转而落到这场风波的“台风眼”——一个健壮程度不亚于其他男子的青年正很没形象瘫坐在地上。只不过看他不时用手擦脸,虽然她有轻度近视,但估计那名青年不是眼睛或鼻子挂了彩,就是被打得喷了血。
啧啧,到底是什么原因令他受人敌视至此?
“如果被赫梯皇帝知道埃及人在我们城内定居工作,说不定又会搞得这里满城风雨!”刚才那个黑色卷发的男人已经站了起来,同样用手捂着脸。
“我们曾对埃及帝国称臣,但那已经过去了。你们的上一任法老既然这么想弄什么一神论,就该料到今日的局面!曼赫珀拉王的时代早已成为历史,我们卡叠什的人民也不想再依附于埃及帝国。”
晓蓠有些讶异,她微微张着口。
对这个顶着一头栗色平头短发的男子,她颇有好感,尽管他身上的衣服也是色彩鲜明缠呀卷呀的,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与刚才黑色卷发的那个人相比较更有震慑力。不过,有谁能告诉她,曼赫珀拉王是指哪位法老?
这时,晓蓠听见图特慢悠悠地开了口,她从思绪中回过神。
“你们的话我全听清楚了,也了解你们心中的不屑与怨恨。但这个人,是我们王国的子民,倘若你们忌惮于贵国皇帝的猜疑,大可流放他,无需以这种方式宣泄。”
“你是埃及人,当然会包庇自己的同族!”又一个爬了起来的青年愤愤握拳。
“臭小子说得这么动听,你就带着他一起滚出金札城!”
天啊,为什么话说得一个比一个难听,难道就没一点绅士风度吗?晓蓠虽在心里这样悲叹着,却明确知道那仅仅是自己的无谓抱怨。
“够了,你们适可而止吧!”晓蓠骑着马朝他们靠了过去,她拿出卡纳冯伯爵家女儿的态势,端着高贵而严肃的姿容面对众人,“你们想赶他离开,无非因为他是埃及人的缘故。然而他既已遭到你们的歧视以及恶劣的对待,为什么他不选择回去自己的祖国,反而留在这冰冷的金札城?”
米斯提停在众人的包围圈和那个青年之间,晓蓠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请问,你在金札城生活了多久?”
青年仰着头,木讷地与晓蓠对视:“刚满二十三年。”
“为什么留恋这个厌恶自己的地方?”
像是被侵犯了私隐一样,他移开了视线。“我在这里有稳定的生活和工作。”
“所以即使客死他乡也心甘情愿?”
他猛地回头,恶狠狠地瞪着晓蓠:“这里就是我的第二个故乡!我、热、爱、金、札、城!”
晓蓠心下一惊,差一点就勒着缰绳往后退缩了。“那我换个问法:你有过触犯法律或侵扰他人正常生活的行为吗?”
青年的目光逐渐温和了些许:“我什么逾轨的事都没干过。他们厌恶我,纯粹因为……我是埃及人。”
晓蓠稍作深呼吸,她的双眼一一扫过眼前这群挑衅者。“请问各位,这名青年所言是否属实?”
他们面面相觑。霎时间场面冷了下来。
晓蓠扬起了嘴角。“各位沉默是不是意味着,他说的全部属实,你们为了私欲和明哲保身,以莫须有的罪名加诸于无辜的人身上?你们这样跟只因城内有埃及人定居就起疑并派兵巡检查问的赫梯皇帝有何区别?”
看他们个个无言以对而又极度愤懑的表情,晓蓠感觉十分满意。
“你这个埃及女人,不但在这里散布谣言,还出言侮辱我们的皇帝,你该死!”黑色卷发男子说罢便提拳向晓蓠冲了过去。
晓蓠大骇,身下的米斯提也受到惊吓地嘶鸣起来。
男子试图把她拉下马,晓蓠拼命拉着缰绳,米斯提越发慌乱,它扬起前蹄,晓蓠顿时被抬高了半米。
“哇——”一声尖叫,米斯提作势失控,狂奔着冲向图特和那名埃及青年。“救命啊!你们快让开!”
图特本想出手拽过马缰,米斯提却灵敏地偏过头躲开了他的动作。他双眼眯起,旋即扒住马身,双臂用力一按纵身跃上了骏马。
晓蓠尚不知所措地抱紧米斯提的脖子,眼睛紧闭,丝毫不敢睁开。恍惚间,她感到有人在拍她的肩膀。
“没事了。快坐好。”见她仍死死维持原来的姿势,图特不禁皱起眉头。“你睡着了还是饿晕了?赶紧起来。”
“真的没事了?”晓蓠惊魂未定,试探性地半睁开眼睛探查情况。
的确,米斯提跑的速度慢了许多,俨然脱离了末路狂奔的失控状态。她这才敢坐直身子,如获大赦般松了口气。
“真不知你刚才哪来的勇气和才智。连马都不会骑就闯入戒备的狼群,幸好他们手上没有武器,不然我也救不了你。”
晓蓠稍稍转过头,有点受宠若惊地窥探身后的少年。
她突然有种感觉,这个人在向她敞开心门。只是她分不清,到底是自己一厢情愿,还是确有其事。
不给她任何思考甚至喘息的间隙,图特已策起缰绳让米斯提转头往回走。
“为什么回去?我们到底来金札城干嘛的?”
“米斯提跑太远了。我们落脚的地方在第二层。”
晓蓠在马背上左顾右盼,路上来往的行人虽不多,但穿着都不算寒酸,街道的一旁都是两至三层高的矮房,其中有不少是前店后屋式的房舍,看得出城内的商贸交易很是发达。
“因为依山傍河,所以采用这么独特的方式构筑城堡吗。”
图特点头:“这种层叠的构建方式可以充分利用有限的水平空间。”
晓蓠似懂非懂地跟着点头:“这样就能在城堡主体上建尽量多的房屋了……”但她很快就想不通了,“只是,周边全是地势崎岖的山地,倒不见得有多繁华,反而旁边是悬崖,下面的奥伦特河水流湍急,到底初代住民为什么要选择在这里落地生根?还有,若真像米纳斯提里斯拥有固若金汤的护城墙,这座城堡就算得上易守难攻了,如此精明的建筑方式他们又是如何构想出来的呢?”
他有些讶异,投向晓蓠的目光中也无意识地夹带了赞许。
“根据碑文记载,金札城经过多次扩建才有现在的规模。地处连接迦南、大绿海和安纳托利亚的咽喉,尽得地利之余,必须考虑应付潜在威胁的对策,所以城墙的设计和加固尤为重要。来往迦南锡道的军队一般在奥伦特河右岸进军,而不会从西部沿海绕道至此,从高岗上的金札城俯瞰而下,军队的动态便一清二楚定,大国对这座要塞虎视眈眈也就不是稀奇的事。一旦敌人来袭,这种构筑方式即使中下层被损坏,最上层的贵族宅邸和国政厅也不会受到牵连,除非……”
“除非整座堡垒被完全攻陷了。我说得没错吧?”晓蓠得意地看向身后的少年。她笑意盈盈地望着他,同时留意到了他表露的眼神多少不同以往,她突然心血来潮,“是我错觉吗?你今天心情好像很好。”
图特迅即回复到早前的状态,连同语气也变得毫无起伏。他自晓蓠的眼前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