谍恋花-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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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
手下们面面相觑,不敢再发出什么声音了。
这时,严斯亮走过来打圆场:“你也不能全怪他们,天本来就黑,再说,要练神枪手,要很多本钱。以后还有机会嘛。只要他还在上海,不就在咱手掌心吗?”
严斯亮这几句话,合情合理,又暖人心,还灭了郑老大的火。杜月笙不在上海期间,他以大弟子的身份替杜老板掌管着他的人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要杀要剐,全凭他一句话,他要是翻了脸,那就等于阎王爷拿起了那支朱砂笔。
几个小伙子向严斯亮投来了感激的目光,郑英杰的心里也舒坦了许多。严斯亮是军统的人,杜老板和军统的关系很好,他们的武装别动队就是杜月笙和戴笠合搞的,都是一家人,所以总要给他三分面子。
“好了,今儿有人给你们求情,这事就算了。”
“谢谢老大。”
“滚!”郑英杰飞起一脚,踢在走在最后面的一个人的屁股上,力道很轻,算是亲昵那种。不过,这种家长作风还是让严斯亮有点看不惯。他没说什么,毕竟是在人家屋檐下。
“查一下距离那里最近的医院有没有外伤病人。是哪家医院?”
“好像是第九医院。”郑英杰不确定地答道。
“好像?”严斯亮学着郑英杰的口气,二人不觉同时大笑。
院子里的弟兄们听到他们的笑声,窃窃私语着:“这个新来的弟兄真厉害,能使老大的苦瓜脸展笑颜。哪条道上来的啊?”
“不知道,老大说是他过去的朋友。”
“他刚做完手术?住在哪个床?好的,谢谢你,小妹,大哥改天请你吃饭。”严斯亮挂断了电话。
他从郑英杰的内间办公室走到外间会客室,轻声说:“真在第九医院。你布置吧。”
“还是你有经验。”郑英杰拍了拍严斯亮的肩膀。
“愿为兄台效犬马之劳。”
“客气客气。”郑英杰嘴上客套着,心里已经是受用无比。
此时,已是深夜初夏的夜晚,微风习习,纵然有千般烦恼,也在这温柔的夜色中消弭于无形。
第九医院外,有几个黑影在移动。就好像几只壁虎一样,飞檐走壁,黑影很快就到了三楼的阳台外面。然后,医院的走廊里就出现了几个穿白大褂的人,他们警惕地留意着前后左右,走廊上没有一个人,很快,他们走到了314房间的门口,猛地冲了进去。
314房间是个单人间,病床上空空如也。有人开了灯,床上的被子散乱着还没有叠,严斯亮摸了摸床铺,还是热的,应该没有走远。这里不能久留。“撤。”
就在这个时候,管家背着李家为已经走出了医院的后门,离事先停放在那里的汽车只有10米远了,跟在他们后面的白玉梅忽然飞跑起来,率先打开了车门,然后发动了车子。
管家搞不清楚,放在自己口袋里的车钥匙什么时候到了白玉梅的手上。管家把李家为刚放到车上,他还没来得及上车,车就慢慢启动了,几乎在同时,管家听到了枪响,他赶快爬到车里。他的身子一到车里,车门都没有关的时候,车子就飞速奔跑起来。
这个女人,不简单。管家在心里赞叹道。她怎么能事先算到有人会追杀到医院,又怎么能知道杀手就在他们屁股后面跟着?要是等管家放下病人再去开车,估计他们早就被杀手杀死了。于是,她抢先去开车,又提前发动了车子,她比杀手快一步,所以,他们才能活命。
李家为虽然闭着眼睛在休息,但他也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轻声对管家说:“没有她,我早死了。”他想,等自己身体恢复后,要好好爱她,他要报答她,他要娶她,如果她不愿意,他可以和太太离婚,他觉得他的身心里都只有一个女人——白玉梅。
车子在路上疾驰,一直开到了日军司令部门口。
“玉梅,我们到家了吗?”李家为睁开眼睛的时候问道。
“让井上清派人护送我们回家。”玉梅镇定自若,与平日的娇俏可人判若两人。
“他这会儿也不在单位啊。”
“放心,有人会通知他的。”
寻求日军的保护,这是李家为保命的唯一办法了。
多少中国人要杀他,他庆幸自己和军统合作,又多了一条后路。
井上清亲自赶来,将他们一路护送回家。
管家把李家为搀扶到卧室休息,客厅里只有白玉梅和井上清两个人。
“女主人不在家?”
“太太打牌去了。”
“你们今天来找我,我很高兴,这说明你们把我当朋友。”
“我们都需要你的庇护。”
“你真是个好女人。”
井上清的车子离开李公馆的时候,有一辆车正迎面开过来,借着汽车的射灯,井上清看到,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李太太回来了。
送走了色迷迷的井上清,玉梅到李家为卧室查看他的情况。
管家也在那照料着,看到玉梅进来,李家为就对管家说:“你先忙别的吧。”张管家会意,立刻退出。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梳妆台上的玫瑰花凋谢了,还没有换新的,但仍有淡淡的香气在空气里散发。
“医生说,手术后情况非常好,你好好休息吧。”玉梅帮他盖了盖被子。转身离开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被他拽住了。
“陪陪我。”
看来他真的没有力气,说话都是尽量少用字。玉梅回头看到他无助的眼神,有点不忍,脚步也迟疑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李太太开门进来,看到这一幕,呆住了。
李家为的头脑一片空白,连手都忘记松开,玉梅倒镇静地整理着床铺,对李太太说:“手术后的消炎药是一天三次,千万不要忘记了。”
李太太一连被震惊了两次,显然有点晕了。问道:“手术?什么手术?”
“有人刺杀李先生,肩膀中枪,子弹取出来了,没什么大事,你放心。”
李太太被这句话砸到了,手扶着墙才没有让自己倒下去。
自己一个晚上不在,怎么发生这么多事情?
“太太一定想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我让张大哥来一下,李先生现在恐怕没有力气说话了,今天发生所有的事情时,他都在场。”说完,玉梅未等她的答复,就走出了房间。
玉梅回到自己的房间,慢慢展开握着的拳头,里面是一把小钥匙,这是李家为刚才拉住她的手时,放在她手心里的。
这可能是哪个抽屉的钥匙,里面会是什么东西呢?刚才如果不是太太回来了,他一定会告诉自己的。
已经3点多了,很快天就要亮了,玉梅疲倦地靠在床上睡着了。
天光大亮的时候,玉梅醒了,外面一片嘈杂声,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她推门出去,见李家为夫妇的卧室门关着。客厅、餐厅都没有人,好不容易见到阿凤,问她她说不知道。
等到玉梅吃过早饭的时候,张长富从外面回来了。
“早啊,张大哥。发生了什么事?”
“老爷高烧不退,太太把他送到日本人的军部医院了。”
“怎么没叫我?”
“你累了一天了。太太说不要叫你了。”
“听说日本医生经常害人,在配药里添加其他成分,这样可以控制病人。”
“啊?那会不会对老爷……”
希望不会。玉梅心想,这要看李家为在日本人心目中的地位了,一旦对他有所怀疑,采取这样的行动是非常便当的。自己去看他的机会也不会很多,毕竟只是家庭老师身份。玉梅担心那里全部装了窃听设备,要问李家为那个是什么钥匙也没有机会了。索性现在赶快在家里找一找。可是她又不能让其他人看出破绽。
牛宝军还是住在约翰那里,这个清晨,他心情烦躁,便早早起来在清晨的风里做着俯卧撑,先双手,再单手,但明显感到体力不支,才做了三十个就停了。一岁年纪一岁人,奔四的人和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不能比了。
到上海好多天了,心情是那么压抑。在重庆,和战友们一样穿着军装,他有自己的正常工作、自己的办公室、自己的家。在这里,他是那么孤独,随时等待死神的亲吻。
是否要打入日本人内部去,他犹豫了。
当年张自忠将军被国人说成是汉奸,人言可畏,堂堂八尺须眉一直困扰在这样的“汉奸论”里,不过委员长不相信,还是对他委以重任。
之前,张自忠的日本之行是那么不是时候,他的北平留守又让人有了无尽的想象,他即便说出“砸开我的骨头看看是否有一丝汉奸的味道”,亦被诟病为“自以为忠”。
于是他只好以死明志了。
投奔蒋委员长麾下之后,他言必称死,可见其内心痛苦。谁会不在乎自己的名节,甘心背一辈子的黑锅呢?
牛宝军转念又想,人死了就灰飞烟灭了。只要生前实现了自己的梦想,亦足够了。他不求能够像月亮、星辰一样在历史的天空中辉映千古。
壮士手中三尺剑,雄图胸中十万兵。牛宝军像张自忠将军一样,渴求在战场杀敌,马革裹尸的痛快。他就这么矛盾地折磨着自己。
白玉兰喜欢和父亲一起吃早餐,一天开始,那种感觉就好像将士出征前的壮行,和晚饭时的团聚感觉不同。
上海人爱吃泡饭就着毛豆、雪菜,油条蘸蘸酱油,干的稀的,搭配合适。吃过以后神清气爽。到上海以后,白玉兰也爱上了这道美味。今天她起迟了,父亲给她做好了早饭,她有点不好意思。
昨天晚上她做了一个梦,梦到了陈恳,她见到他正站在宝塔山上对她微笑,她向他奔去,可是怎么跑也跑不到头,后来他就消失了,急得她大哭起来。
她把这个梦讲给父亲听,“爹,你说这个梦是什么意思啊?”
“傻丫头,梦有什么意思。就是你想一个人,就梦到他了,至于梦里的故事,那和真的没有什么关系。”
“是吗?是不是老天爷托梦给我,说我和他再也见不了面了。”
“快别瞎说了。那人家还说梦是反的呢!”
“爹,你做的饭真好吃,还有吗?”
“没了,看来你是胃口大开了。明天多做点儿。”
父女俩正说说笑笑着,有人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