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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女囚门-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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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似的。中间是能够走人的过道,红色的水桶和绿色的暖水瓶,分别排放在正对着大门的墙边。

新犯围坐在一起学习监规队纪,所有的新收押犯,都要在这里统一接受入监教育,三个月后再分到各中队去接受劳动改造。

米兰惴惴地走进去,屋子里坐满了身着绛紫色囚服的人,一律的短发,乍一看去整个屋子里全是滚圆的人头,嗡嗡地晃动在灯光下。而在米兰进屋的一瞬间,那些如蝇的声音戛然而止。仿佛在时间的黑洞中,豁然留出了大片的空白来,深埋在眼睛里那些暗淡的光芒一齐聚合在大片的空白上。日子似乎也就变得既没有头也不会有尾,全都堵在了那片空白上。

秦枫在习以为常的那片空白里喊了郑大芬的名字。那些死水样的目光这才从那片空白里开始移动。郑大芬从人堆里站起来弄出的声音和她应着“有”一样响亮。

26、女子监狱(2)

郑大芬看见米兰的那一瞬,她的眼睛闪动了一下,那道浑浊的光芒碰着米兰的目光时,有了些得意。米兰像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她迅速调转眼睛看着别处。

秦枫对着米兰说:“她是组长。”

随着秦枫的消失屋子里那阵嗡嗡声又响起。米兰跟着郑大芬来到靠窗子的一张铺前。

郑大芬用手指了一下那铺说:“这位子专门为你留着呢。前面那个死鬼已经走了,你慢慢待着吧。”

小黑鸭和叶青在人堆里昂着头看米兰。看见米兰把手里的毯子放到床上,小黑鸭急着喊:“米兰别睡那,那刚死个人。”

郑大芬说:“放你妈的屁,不睡那儿睡哪儿?你出来跟她换个位子。”

小黑鸭悄无声息地躲进那群嗡嗡诵读监规的声音里。郑大芬的声音就飞扬在那个嗡嗡声之外。米兰站在灯光的黑影里,她觉得双脚沉重头颅沉重,而肚子却格外地空。

27、破破烂烂的钟声

窗外的雨声滴答了一整夜,天刚刚放亮,铁门外那口破钟便响了。

敲钟的人用一块石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声音传出来时已经显得破破烂烂。钟声引起一阵嘹亮的鸡鸣,冬天的早晨被吵闹得沸沸扬扬。

屋子里似乎沉寂了一会儿。几个组长说话的声音引起一阵骚乱。她们边穿衣服边喊着:“起了,起了,又不是猪。”

骂声比钟声管用,屋子里的人睡醒的和没睡醒的,都一下子翻起来穿衣服,唉声叹气地说着天太冷了,不要起这么早。

米兰一夜未能入睡,脑子里全是进屋时那片密密麻麻的人头。她没有在那片骚乱里坐起来。这会儿她闭着眼躺在那里有了些睡意。郑大芬走到她身边用手在她的被子上搡了几下说:“哼,你这条母狗死赖着不起,你以为劳改就是睡大觉吗?”

郑大芬骂着就掀开了米兰的被子,又朝米兰的屁股上搡了几下。接着她脱掉一只鞋,露出一只花色繁杂的尼龙袜。她呼地踩在米兰的铺上,一只手抓住铺沿,另一只手去揪上铺睡觉的人,她的声音飞扬在寒冷的早晨,像打石场上飞往四处的乱石块那样跌落下来,把个早晨弄得闹哄哄的。

米兰看着她摇晃在眼前的那堆子肉,不知是哪来了那么一股子劲,她不假思索一脚就将郑大芬踢下了床。郑大芬咋咋呼呼地摔下之后,屋子里就热闹起来了。

郑大芬从地上爬起来,因为这一切来得有点突然,她站起来时眼里的惊慌尚未消散。她向热闹的人群看了一眼,这时她被一种羞辱淹没了。她没有想到米兰居然敢在监狱,在干警任命自己为组长的地方先下手为强。她朝后退了一步,她朝后退一步是为了蓄积力量。她的确是愤怒了,她骂人的声音都变成了咆哮。与此同时米兰便在那咆哮声里被郑大芬揪到了地上。

两个人在窄窄的铺与铺之间的过道里撕打成团。

两个人打了一阵就有人过来拉架,她们拉住米兰,郑大芬就骑在了米兰的身上。

郑大芬骂道:“你居然敢动手打老子。老子让你在这里死无葬身之地,让你死不见路,活不见门。你给老子一辈子死在劳改队吧。”

监外那口钟又破破烂烂地响了起来。吃早饭的时候到了,新犯们都跑到床底下拿出自己的碗。有人把郑大芬从米兰身上拉开,从地上爬起来的米兰同时被几个人拉着。

还有人说:“再打,老子就去报告干部了。郑组长要带队去打饭,过了打饭的时间众人不把你活剥了吃才怪。”

郑大芬坐在铺上故意拖延集合排队打饭的时间,直到新犯们都等不及了,有人去求她,她才悻悻地走到屋子中间叫众人集合。米兰被小黑鸭和叶青拉着站到了队伍里。叶青给了米兰一个碗,郑大芬走过去夺出那碗说:“监内不许犯人之间有物品上的往来,叶青你是想故意违反监规是不是?”

叶青说:“她用什么盛饭?”

郑大芬说:“她用什么盛饭关你屁事。”

这时打饭的队伍已经走了出去。食堂在教学楼的后面,这个时候监内的人群都集中到了这里。到处是声音和饭菜的香味。打饭的那个窗口很高,打饭时就得爬上几级石梯,才能接住里面送出来的饭菜。米兰空着手跟随鱼贯而进的人群缓缓挪动着步子。她觉得这个过程太长了,长得使人很快就忘掉了之前或者之后的事情。这似乎是一个需要人用一辈子的时间来贯穿完成的行为。时间和杂乱的人群糅合在一起推搡着分不出谁是谁。站在窗外的人把碗送进去,然后就是等待,一个接着一个的等待,没完没了中午完了还有下午然后还有明天再明天。

米兰终于站在了那个等待的窗口前,她面对着里面那个牛高马大的女人。女人迅速挥舞勺子将饭菜送了出来。她的手抖动了一下险些没有把手里的饭菜倒在窗台上。女人油红的嘴哗啦亮开一道雪白的口子,那个像扎着玻璃的声音就是从那道口子里泄漏出来的。她把手里的饭菜扔进面前那两口大白盆里说:“你个疯母驴,就是走亲戚吃酒席,也得带张手绢嘛,我把菜饭打在你手掌里?”

米兰的目光聚集在女人脸上的雀斑上,女人的声音扎破了米兰的耳膜,她的眼里就只剩下了眼白。

米兰伸手去抓住那只舀饭的勺子,对面的女人就有些发虚说:“你碗都没有,饭菜往哪装呀?”

米兰的身后传来一阵哄笑。米兰伸出手抓住那只舀菜的瓢,打饭的女犯立即按住那瓢,嘴里嚷着:“你要干什么?”

有人把米兰推推搡搡地拖到队伍里。红唇白齿的女犯不依不饶地骂道:“操你妈的,哪里来的疯母狗,跑这里来发疯,就是不打饭给你吃,饿死你,让你当饿死鬼。”

28、彻头彻尾的抗改分子(1)

天气似乎好转了,铅色的云层中透出些亮光来。各中队的犯人已经出监劳动。入监队的犯人没有具体的劳动任务,她们的任务就是迅速适应新的环境,健康地接受改造。她们早晚学习,下午操练。这是军事化的训练,她们必须要很快反应各种方队、纵队的走法,左右前后转动自如、整齐。个子高的还要学会打篮球,力壮的在拔河时要学会用巧劲,总之,这也是改造的一部分。

这些训练说来简单,做起来却很难。这个老幼群体,文化水平参差不齐,组长在训练她们时,通常是喊破了嗓子,也难达到最后的效果。

新犯拉出来后要按训练的好坏分成几个组。训练得比较好的那个组很快就要分到中队去的,相比之下最难训练的自然是新犯组。平时郑大芬都挑着那个最好的组进行操练。可这次她来到操场上选择了新犯组。当然米兰就站在新犯队列里。

郑大芬站在队列的最前面,寒风吹动着旗杆上的五星红旗,旗杆上的绳子发出呜呜的声音。郑大芬站在那黑压压的人群前说:“操练的时候要挺胸、抬头,眼睛直视前方。这是干部要求的,我们一定要按干部的要求做。做不好别说我打击报复你。”

她的声音飘浮在风中像秋天从树枝上跌落下来的叶片,发出嘁嘁喳喳的响声。她站在那里,云层里透出的光亮映在她的脸上映照着她一张一合奇形怪状的嘴。

走在队伍里的米兰踩着口令或者是踩着一种声音,自如敏捷。郑大芬在失望中感到很恼火,她心不在焉地把口令喊得颠三倒四。队列一片混乱,向左向右同时转,最后连郑大芬本人也弄不清错在谁,于是叫大家休息。她说,大家蹲下来休息,这队伍里米兰的动作最规范,趁大家休息的时候,米兰单独操练给大家看。米兰蹲在人群里不肯站起来。小黑鸭从前排溜到后排捅捅米兰说:“操就操,免得那母牛借机报复你,最后你还理亏。”

人群里大家东一句西一句地说,郑组长不记仇,昨天跟你打了架今天就当众表扬你。也有人说操得好是光彩的,又不是偷人,怕什么。米兰终于站了出来。郑大芬开始以为米兰不会出来,米兰不肯出来她就可以把昨天的事打饭的事操练的事,还有看守所的事,一齐报告干部。她要让干部知道米兰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抗改分子。

米兰站在郑大芬面前把头转向别处。郑大芬想你知道我的心思就好。知道了还得乖乖地听我指挥,我要让你一辈子都记住什么是劳改。

郑大芬喊道:“立正!”

米兰并没有立即做出反应,她只是做出了一个立正的姿势。郑大芬就立正,稍息,反复地不停地喊,最后她喊出一声跑步跑。米兰就跑了起来。

郑大芬喊道:“一、二、一、一、二、三、四。”

米兰只跑,对口令没有回应。米兰跑出了汗水。米兰一直跑,郑大芬喊立定,她也没有听见。所有操场上的人都看着米兰跑,大家已经明白了这是一个报复性的行为。新犯们都知道自己的第一表现,首先是通过郑大芬这样的组长反映和确定下来的。她们在干部那里说一个“不”字,弄不好就会一直翻不了身。

米兰来到谈话室,她的身体仍然包裹在跑步时弄出的那身汗里。她站在谈话室的门口,她的脸正对着谈话室里的那盆宽大的龟贝竹。她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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