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腰-第1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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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母等听了方放下心来,一时皆喜见于面。于是都按品大妆起来。贾母率领邢王二夫人并尤氏,一共四乘大轿,鱼贯入朝。贾赦贾珍亦换了朝服,带领贾蔷贾蓉,奉侍贾母前往。
宁荣两处上下内外人等,莫不欢天喜地,独有宝玉置若罔闻。你道什么缘故原来近日水月庵的智能私逃入城来找秦钟,不意被秦邦业知觉,将智能逐出,将秦钟打了一顿,自己气的老病发了,三五日,便呜呼哀哉了。秦钟本自怯弱,又带病未痊受了笞杖,今见老父气死,悔痛无及,又添了许多病症。因此,宝玉心中怅怅不乐。虽有元春晋封之事,那解得他的愁闷贾母等如何谢恩,如何回家,亲友如何来庆贺,宁荣两府近日如何热闹,众人如何得意,独他一个皆视有如无,毫不介意:因此众人嘲他越发呆了。
且喜贾琏与黛玉回来,先遣人来报信:“明日就可到家了。”宝玉听了,方略有些喜意。细问原由,方知贾雨村也进京引见,皆由王子腾累上荐本,此来候补京缺,与贾琏是同宗弟兄,又与黛玉有师徒之谊,故同路作伴而来。林如海已葬入祖茔了,诸事停妥。贾琏这番进京,若按站走时本该出月到家,因听见元春喜信,遂昼夜兼程而进。一路俱各平安。宝玉只问了黛玉好,馀者也就不在意了。
好容易盼到明日午错,果报:“琏二爷和林姑娘进府了。”见面时彼此悲喜交集,未免大哭一场,又致庆慰之词。宝玉细看那黛玉时,越发出落的超逸了。黛玉又带了许多书籍来,忙着打扫卧室,安排器具,又将些纸笔等物分送与宝钗、迎春、宝玉等。宝玉又将北静王所赠苓香串珍重取出来转送黛玉。黛玉说:“什么臭男人拿过的,我不要这东西。”遂掷还不取。宝玉只得收回,暂且无话。
且说贾琏自回家见过众人,回至房中,正值凤姐事繁,无片刻闲空,见贾琏远路归来,少不得拨冗接待。因房内别无外人,便笑道:“国舅老爷大喜国舅老爷一路风尘辛苦小的听见昨日的头起报马来说,今日大驾归府,略预备了一杯水酒掸尘,不知可赐光谬领否?”贾琏笑道:“岂敢岂敢多承,多承!”一面平儿与众丫鬟参见毕,端上茶来。贾琏遂问别后家中诸事,又谢凤姐的辛苦。凤姐道:“我那里管的上这些事来见识又浅,嘴又笨,心又直,人家给个棒槌,我就拿着认作针了。脸又软,搁不住人家给两句好话儿。况且又没经过事,胆子又太太略有点不舒服,就吓的也睡不着了。我苦辞过几回,太太不许,倒说我图受用,不肯学习,那里知道我是捻着把汗儿呢一句也不敢多说,一步也不敢妄行。你是知道的,咱们家所有的这些管家奶奶,那一个是好缠的错一点儿他们就笑话打趣,偏一点儿他们就指桑骂槐的抱怨,坐山看虎斗,借刀杀人,引风吹火,站干岸儿,推倒了油瓶儿不扶,都是全挂子的本事,况且我又年轻,不压人,怨不得不把我搁在眼里。更可笑那府里蓉儿媳妇死了,珍大哥再三在太太跟前跪着讨情,只要请我帮他几天。我再四推辞,太太做情应了,只得从命。到底叫我闹了个马仰人翻,更不成个体统。至今珍大哥还抱怨后悔呢。你明儿见了他,好歹赔释赔释,就说我年轻,原没见过世面,谁叫大爷错委了他呢。”
说着,只听外间有人说话,凤姐便问:“是谁?”平儿进来回道:“姨太太打发香菱妹子来问我一句话,我已经说了,打发他回去了。”,贾琏笑道:“正是呢。我才见姨妈去,和一个年轻的小媳妇子刚走了个对脸儿,长得好齐整模样儿。我想咱们家没这个人哪,说话时问姨妈,才知道是打官司的那小丫头子,叫什么香菱的,竟给薛大傻子作了屋里人。开了脸,越发出挑的标致了。那薛大傻子真玷辱了他!”凤姐把嘴一撇,道:“哎往苏杭走了一趟回来,也该见点世面了,还是这么眼馋肚饱的。你要爱他,不值什么,我拿平儿换了他来好不好那薛老大也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这一年来的时候,他为香菱儿不能到手,和姑妈打了多少饥荒。姑妈看着香菱的模样儿好还是小事,因他做人行事,又比别的女孩子不同,温柔安静,差不多儿的主子姑娘还跟不上他,才摆酒请客的费事,明堂正道给他做了屋里人。过了没半月,也没事人一大堆了。”一语未了,二门上的小厮传报:“老爷在大书房里等着二爷呢。”贾琏听了,忙忙整衣出去。
这里凤姐因问平儿:“方才姑妈有什么事,巴巴儿的打发香菱来?”平儿道:“那里来的香菱是我借他暂撒个谎儿。奶奶瞧,旺儿嫂子越发连个算计儿也没了!”说着,又走至凤姐身边,悄悄说道:“那项利银早不送来,晚不送来,这会子二爷在家,他偏送这个来了。幸亏我在堂屋里碰见了,不然他走了来回奶奶,叫二爷要是知道了,咱们二爷那脾气,油锅里的还要捞出来花呢,知道奶奶有了体己,他还不大着胆子花么所以我赶着接过来,叫我说了他两句,谁知奶奶偏听见了。为什么当着二爷我才只说是香菱来了呢!”凤姐听了笑道:“我说呢,姑妈知道你二爷来了,忽剌巴儿的打发个屋里人来。原来是你这蹄子闹鬼!”
说着贾琏已进来了,凤姐命摆上酒馔来。夫妻对坐。凤姐虽善饮,却不敢任兴。正喝着,见贾琏的乳母赵嬷嬷走来。贾琏凤姐忙让吃酒,叫他上炕去。赵嬷嬷执意不肯。平儿等早于炕沿设下一几,摆一脚踏,赵嬷嬷在脚踏上坐了,贾琏向桌上拣两盘肴馔与他,放在几上自吃。凤姐又道:“妈妈很嚼不动那个,没的倒硌了他的牙。”因问平儿道:“早起我说那一碗火腿炖肘子很烂,正好给妈妈吃,你怎么不拿了去赶着叫他们热来?”又道:“妈妈,你尝一尝你儿子带来的惠泉酒。”赵嬷嬷道:“我喝呢。奶奶也喝一钟怕什么,只不要过多了就是了。我这会子跑了来倒也不为酒饭,倒有一件正经事,奶奶好歹记在心里,疼顾我些罢我们这爷,只是嘴里说的好,到了跟前就忘了我们。幸亏我从小儿奶了你这么大。我也老了,有的是那两个儿子,你就另眼照看他们些,别人也不敢呲牙儿的。我还再三的求了你几遍,你答应的倒好,如今还是落空。这如今又从天上跑出这样一件大喜事来,那里用不着人所以倒是来和奶奶说是正经。靠着我们爷,只怕我还饿死了呢!”凤姐笑道:“妈妈,你的两个奶哥哥都交给我。你从小儿奶的儿子还有什么不知他那脾气的拿着皮肉,倒往那不相干的外人身上贴。可是现放着奶哥哥那一个不比人强你疼顾照看他们,谁敢说个不字儿没的白便宜了外人。我这话也说错了:我们看着是外人,你却看着是内人一样呢!”说着,满屋里人都笑了。赵嬷嬷也笑个不住,又念佛道:“可是屋子里跑出青天来了。要说内人外人这些混帐事,我们爷是没有的不过是脸软心慈,搁不住人求两句罢了。”凤姐笑道:“可不是呢,有内人的他才慈软呢他在咱们娘儿们跟前才是刚硬呢!”赵嬷嬷道:“奶奶说的太尽情了,我也乐了,再喝一钟好酒。从此我们奶奶做了主,我就没的愁了。”
第96章
公孙羊最近,心里其实一直犯嘀咕:君侯的心思,饶他也算半个人精,又佐多年,也依然有些猜不透。
原本,照计划是开春,也就差不多这会儿去晋阳的。
不想他忽然提早,刚过了元宵,就说要走。
公孙羊自然无可无不可。
君侯一声话下,下头人立刻跑断了腿,点将整兵,那些要随君侯西去的将领军士挥泪别了老婆孩子热炕头,只等着出发。
万事俱备,不成想,君侯走了一趟无终城回来,忽然就闭口不提晋阳了。
倒是每天见他天刚明就来衙署,天不黑必定不走。
其实刚开年,真没那么多的事。
为求一年好运,自古就有年首不交兵之惯例。
所以正旦日后,衙署里真没那么多的要紧事,非的绑着君侯亲自在案牍后劳形。
公孙羊不解。
因下头都等着君侯发话,所以先前也问了他一声。
君侯当时说,体谅广大将士不易,难得年首,是故临时又改了主意,让大家再多得些闲。
下面一片欢声,纷纷感激君侯体谅。
公孙羊凭直觉,有点不相信。但他看出来了一点,君侯这是还不想走。
所以他也不催了。
但这会儿,真的不催不行。
因为事情出来了。
三天前,张俭李崇那边来了个快报,说陇西的烧当羌人作乱,攻打上郡一带。幸被镇压。请君侯尽快赶赴过去,以定后策。
昨夜,并州那边加急又送来了一封快报,这会儿就在公孙羊的手上。
虽然他还等着君侯过来拆,但也猜到应该是上郡乱的后续。
所以一早起,他就在等着君侯来。
偏他今天却迟迟没有现身。
公孙羊等的脖子都快直了,正想派人去魏府传信,可算见到君侯来了,于是赶紧递上快报,顺口催问了一声。
魏劭拆了快报,浏览了一眼,递给了公孙羊。
张俭报,疑凉州刺史冯招暗中挑唆烧当羌犯事,以图谋不轨。请君侯速来。
烧当羌是西部势力最大的羌人政权,如匈奴一样,最早以畜牧为生,后渐渐融汉,转为农耕。在汉人印象中,羌人“状极可怖,不类生人”,十几年前,这支人口多达数十万之众的羌人曾归化汉室,后却遭到陈翔残酷统治。陈翔视羌人为牛马,残酷对待。不但要羌人纳贡给自己,掳来男子沦奴隶,女子充营妓。羌人新首领雕莫不服,脱汉再次作乱,一度曾攻下西河郡。
去年陈翔失并州。魏劭第一时间招抚雕莫。但雕莫并未回应,只退居到了羌地。
魏劭当时急着回幽州,见边境安宁,便暂时放下事情,赶了回来。